第一百一十九章 逆流而上（十三）

“是张省长吗？我是中央纪委巡视组，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调查一下，请你配合！”王皓拿着手机，拨通了张勋的电话。

魏新光微笑着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悄声说道：“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把张省长吓坏了怎么办？”

富强则看看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王皓，笑着摇起头来。

“哦，你是中央巡视组啊？你的级别太低了，我只接待联合国来的人。如果你是中央巡视组的，请到省政府办公厅找我的司机，他负责这方面的问题。你找他好了。还有事情吗？如果没有我就挂电话了哦！”电话那头，传来了张勋淡定的声音。

“张叔，张叔，您不要挂电话。老人家，我新换了手机号，记得没有跟您讲啊，您怎么就知道是我呢？”听张勋要挂电话，王皓赶紧说道。

“臭小子，你觉得你换了电话号码我就听不出你的声音啊？老子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光着身子满大街乱跑的时候我就是你们家的常客了。想想看，你的声音我能听不出来吗？快说，到底有什么事情，我这里还忙着呢！”电话那头，张勋呵呵一笑，然后说道。

“您老人家自从当上绿城省常务副省长以后，简直可以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上任几个月了，我们爷俩个连面都没有见过。您只是个省长而已，这要是当上了国务院总理那该有多忙？老人家，年纪大了，注意身体啊，作为绿城省的一名公民，我非常关心我们领导的健康。”王皓一边说，一边扮着鬼脸冲着富强和魏新光挤挤眼镜。

富强和魏新光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然后各自端着自己的酒杯走到窗前的沙发上聊起天来，任凭王皓和张勋你一句我一句的开着玩笑。

“这还不是仰仗你老爸吗，天天给我安排这多事情，忙得我脚不沾地，他是见不得我清闲一会儿的。臭小子，不要啰嗦，有什么事情快点说，我下午还有个会，没时间在这里跟你闲扯。再不说正事，我真的挂电话了！”见王皓没有一句正经话，张勋故意装着生气的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好长时间没有见到您了，去办公室找您也不是很方便。所以，想约您出来吃顿饭，聊聊天。顺便有些事情要向您请教一下。老人家，您不会推脱吧？”见张勋有些着急，王浩平赶紧言归正传，一脸认真的儿对着话筒说道。

“哈哈哈哈，想我了呀？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我张勋没有白疼你。吃饭就算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叔叔一定会帮你！”听完王皓的话，张勋先是哈哈一笑，然后亲切的说道。

“这件事情在电话里说好像不太方便。张叔，富院长从北京回来了，我和魏总也从云浮赶到了龙海，有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您还是出来一下吧，我们晚上聚一聚，有些事情我们要当面跟您汇报。张叔，事情很紧急，我不是跟您开玩笑。”王浩一边说一边拿着手机坐直了身子。

电话那头，张勋没有说话。

魏新光和富强也赶紧走到王浩身边，着急的看着王皓手中的手机。他们知道，自从张勋荣升绿城省主管经济工作的常务副省长之后，工作很是繁忙。魏新光约了他几次他都以工作繁忙为由推脱了。现在，虽然让王浩出面约他，成功的几率会很大，但在听到富强从北京回来、魏新光也在场并且有重要的事情向他汇报，诡计多端、狡猾的像狐狸一样的张勋一定能猜出是什么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答应见他们吗？

不仅仅是魏新光和富强，就连王浩，心里也开始敲起鼓来。

过了将近四五分钟，张勋才对着话筒说道：“嗯，这样吧，下午下班之后我先回家，你开车到家里接我，然后再说这件事。就这样吧，我挂电话了！”说到这里，没等王浩反应过来，张勋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关掉手机，王浩站起身来，看看脸上笑开了花的富强和魏新光，三个人伸出手掌，击掌相庆。

魏新光一边笑一遍摇头：“唉，还是省委书记的公子面子大呀，我魏新光约了他几次，我们的张省长就是不给面子。可是，王浩一个电话就把事情搞定了。佩服，佩服！”

“别说你了，就是我这个大舅哥也没有面子了。几次打电话要跟他坐一坐，他总是想出各种理由推脱。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我们身后的这些事情。他刚刚上任，插手这件事情可能有些不方便才是真的。今天晚上他终于出来了。王总，有面子！”说到这里，富强冲着王浩竖起了大拇指。

魏新光和王皓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三个人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而此时，在距离龙海市一千多公里的云浮县城，在一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饭馆里，云浮县检察院检察官李淼、云浮县交警大队调研员席子两个人正围坐在一大盆最具云浮特色的清炖羊肉前，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李大检察官，好久没有联系了。您今天礼贤下士，把我一个被边缘化的闲人叫过来，又是肉、又是酒的伺候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我可告诉您啊，我现在是既没有权，又没有钱，和一个平头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办的话，恐怕会让您失望的。你今天恐怕要做亏本生意喽！”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席子一边吃菜，一边笑着和李淼说道。

“都成这个样子了，说话还是没有个把门的。你是不是觉得吃亏还不够啊？”李淼一边笑，一边给席子倒酒。

“唉，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我害怕什么？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脱衣服走人，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老百姓更好！”把手里啃干净的骨头扔到桌子上，席子一边拿起餐巾纸擦嘴，一边冲着李淼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说正事。老席，我向您打听一个人，不知您是不是认识。您老人家虽然现在屈居云浮，但见多识广，交际广泛，认识的人也多，应该认识这个人！”端起面前的酒杯，李淼看着席子说道。

“先不要给我戴高帽，我怎么觉得像挖坑呢？说说这个人是谁！”席子端起面前的酒杯，先是跟李淼碰了一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李淼说道。

“省政法委大案要案处的处长齐思雨。”李淼看着席子，认真的问道。

席子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李淼，还真的是让您失望了。说实话，这个人我真的不认识！”

“嗯，没事儿，我就是问一下。认识更好，不认识也无所谓。”李淼笑着看看席子，用筷子点了点桌子上的菜，示意席子吃菜。

“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仅仅是为了打听这个人，您会把我约出来请我吃饭？我想不可能。什么事情？透露一下！”席子没有吃菜，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一边给席子发烟，一边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和齐思雨的儿子齐林是大学同学。毕业以后，齐林被分配到三河市检察院。上学的时候我去过他们家几次。虽然见过齐思雨，但都是客气几句后再也没有什么交往。可是，就在昨天下午，齐林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通过他打听我的情况：为什么从法院调到检察院、现在在检察院干什么工作等等。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我和齐思雨没有任何交往，这无缘无故的，他打听我的事情干什么？于是，我突然想到：老席，是不是我们和马书记一起举报魏新光等人的那封举报信有消息了？你要知道，他齐思雨现在可是省政法委的领导啊！”接过席子递过来的香烟，李淼一边掏出打火机给席子点烟，一边说道。

听完李淼的话，席子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李检察官，也许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古月大哥的事情闹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中央来了人，甚至已经把魏新光抓了进去，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还不是毫发无损的放出来了吗？现在的魏新光比以往更加的猖狂和放肆，走在大街上就像一只活脱脱的螃蟹，简直是横行霸道。我听几个朋友说，魏新光在私下里放话：连中央的人都把他怎么样不了，他古月还能干吗？老老实实的在监狱呆着吧！听到他这些话，我的肺都要气炸了，但又有什么用呢？因为古大哥的事情，我被架空，你也调离了法院，成了检察院可有可无的人。你看看周围我们认识的人，只要是在古大哥这件案子上说过几句公道话的人，有几个人有好下场？”

“哈哈哈哈，老席，你是不是在帮助古大哥这件事情上有些后悔了？您要知道，我们做的可都是正义的事情，是一名执法人员应该做的呀。难道您还真的后悔了？”见席子义愤填膺的样子，李淼笑了笑说。

“我要是后悔我就是孙子！李淼兄弟，您就这么瞧不起我吗？我席子是那样的人吗？”席子把手里拿着的筷子放到桌子上，然后有些不高兴的看看李淼继续说道：“不是我后悔了，是我害怕了。你想想看，连中央都对魏新光一伙没有办法，我们还能怎么样？那个什么齐思雨又有什么办法？兄弟，魏新光一伙的势力太强大了，强大到让人难以想象！我们可以为古月的冤屈叫屈喊冤，甚至可以为了正义不顾自己的前途命运。但是，我们这些看起来有些舍生忘死的壮举，在魏新光一伙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我这些已经靠边站的人还能干些什么呢？”

听完席子的话，李淼信服的点点头。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正想与席子碰杯，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斜着眼睛瞄了一下手机显示的来电话号码，然后放下酒杯，拿起了电话：“喂，齐大局长，您老人家不忙公务，这大上班的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有什么指示吗？”

“你少给我扯淡！还好意思说我。我把电话打到你们办公室，你的同事告诉我你今天下午就没有上班！兄弟，你是国家公职人员，该上班的时候不上班，跑到哪里泡妞去了？小心一点，哪天我把你小子的行踪告诉你老婆，小心回家跪搓板哦！”电话那头，齐林一边跟李淼开玩笑，一边说道。

“哈哈哈哈，您可千万不要吓唬我，我现在不吃这一套！”李淼一边说一边端起酒杯和席子碰了一下，然后把杯子里的酒喝干，继续说道：“我上班干什么？大小案子不让我接，天天跟在那些小屁孩后面给他们打下手，你让我情何以堪？与其自取其辱，还不如自自在在的靠边站，吃好、喝好、玩好，随他们咋地咋地吧，大不了脱衣服回家看儿子。我现在正在外面跟朋友喝酒，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吧！”

“好吧，你小子就这么混吧，看你最后混个什么样子出来。不跟你啰嗦了，说正事。今天中午我回家吃饭了，老爷子在我面前又提起了你的事情。而且还悄悄的告诉我，如果有机会见到你，让你最近要小心着点，说话、办事一定要小心。另外他还告诉我，在云浮县有一个叫什么席子的人，和你的处境差不多。老爷子特意告诉我，让你们两个小心。我问他因为什么事情，他就是不说。李淼，你小子是不是惹了什么事情啊？”接着李淼的话，齐林认真的说道。

听完齐林的话，李淼心里一惊，赶紧坐直了身子对着手机说道：“啊？真的呀？老爷子没说因为什么？”

“老爷子的嘴巴你还不知道啊？就像安了一道闸门一样，他不提闸，滴水不漏。不过，他这一次有些反常，让我把他的手机号告诉你，说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马上给他打电话，他会想办法帮你。等会儿我就把电话号码给你发过去。有什么事情你直接问他吧，看看你有没有这个面子，从他的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好了，我上班了，不跟你在这里瞎扯了。”说完，齐林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李淼皱着眉头看看席子。刚才在与齐林通电话的时候，他是开着免提的。所以，他们之间的通话内容席子听的很清楚。

席子皱着眉头，望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清炖羊肉发起呆来。这个没头没脑的电话让他瞬间失去了吃肉、喝酒的兴趣。

“老席，你怎么看？”见席子皱着眉头不说话，赶紧问道。

“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齐思雨和他儿子说的这件事情一定与我们此前的举报信有关。因为，他齐思雨知道你，因为你和他儿子是大学同学。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呢？别说认识，这个人的名字我都是第一次听说。所以，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可怀疑的。现在的问题是：他齐思雨是怎么知道我们举报魏新光一伙这件事情的？他所说的‘小心点’是什么意思？更加让人不解的是，他甚至把自己的电话给了我们，并告诉我们有什么紧急情况与他联系，他会帮助我们。通过他的这个举动我们可以断定：对于我们目前的处境他是了解的。但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就因为你是他儿子的同学吗？我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李淼，你是学习法律的，在法院工作期间经历过很多案件。你觉得我的分析是不是有点道理？”见李磊催问自己，席子认真的说道。

李淼点点头，冲着席子竖起了大拇指：“老席，你分析的十分有道理！来，我们喝一杯！”

席子端起面前的酒杯，然后和李淼碰了一下，猛猛的喝了一口之后，用手抓起一块羊肉啃了起来。

“按照你的估计，能给我们造成危险的会是哪些人？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找我们的麻烦？”喝完了酒，李淼没有吃菜。他拿起身边的香烟，一边吸烟，一边看着席子问道。

“这还要问吗？找我们麻烦的人肯定是魏新光那伙人。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在古月与魏新光的案子上，上面又要有什么动作了。而不知通过什么手段，齐思雨得知了这个消息。至于他们会用什么方式方法对付我们，现在我还没有想出来。你小子肯定有什么想法了，说出来让我听听！”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纸，席子一边擦嘴，一边看着李淼说道。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针对我们的人一定是魏新光那帮人。但无论他们怎么做，结果不外乎以下三个！”李淼接着席子的话说道：“第一，他们会采取措施拉拢我们。你、我和现在的马局长三个人都是古月与魏新光的借款纠纷案、古月刑事犯罪案的亲历者，与其他人相比，我们掌握了他们太多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了掩盖这些东西，他们会采取拉拢、引诱的手段用堵住我们的嘴；第二就是继续打压我们，以让我们屈服。虽然我们两个人已经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但对于他们来讲，我们还有打压的‘余地’。为了让我们彻底屈服，他们会在这方面‘继续努力’，直到我们心服口服；第三就是采取极端手段谋害我们。但按照我个人的想法，出现这种结果的几率不是很大，甚至可以忽略不计。魏新光那帮人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但他们也不是傻瓜，还没有到穷凶极恶的地步！”说到这里，李淼端起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席子也不甘示弱，端起酒杯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然后，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李淼说道：“那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