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促膝

无论是天佑帝也好还是轩辕桀也罢，虽然有心修复父子关系，却也不是一夕之功，如此温情脉脉的场面，反而有些尴尬冷场。

轩辕景轻咳一声，双手交叉而握，神情间多了几分郑重，沉声道，“这几日有探子回报，北漠已然有些乱像，萧景昀的死亡对北漠影响着实不小。”

北漠自古以来便是轩辕皇朝的心腹大患。对于这位老对手，轩辕皇朝从未放弃对他们的监视，自然有的是探子潜伏在那里，探听虚实。

因着地理环境方面的因素，北漠臣民逐水草丰美而居，民风彪悍，远胜中原地区，其兵马铁骑之威，堪称天下无双。自轩辕皇朝初始，时至今日，北漠南侵次数之多，数不胜数，兵火延绵，血流漂橹，双方早已是一衣带血，不死不休！

数百年间，双方互有胜负，相持不下。如今，轩辕皇朝，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兵力逐渐强大，虽然未必胜的过北漠铁骑，亦是强于往昔。

此次太子亲征北漠，不仅拿下了咸宁关，更是取了萧景昀的项上人头。偌大的北漠，隐隐有分裂之势，一部分臣下拥立萧景昀的三子，钺岺亲王，其舅父为北漠第一猛将，手下能人无数，势力远胜其他皇子；另一部分则跟随了北漠的左贤王，即萧景昀的六皇弟萧景尧，其刚过而立，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一向深受萧景昀信任的他，掌握了北漠四十万大军的虎符，逢此良机，自然不甘寂寞，有了更进一步的想法。当然，萧景昀的其他皇子也未必没有浑水摸鱼的意思，只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暂且蛰伏隐忍罢了。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其余皇子还是轩辕皇朝都在观望着形势发展。

对于此事，刚从北漠回来的太子轩辕桀自然心知肚明，沉吟片刻，轩辕桀起身下跪，垂眸回禀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轩辕桀没有丝毫隐瞒，将他一路追击，路遇暗杀以及做主斩杀萧景昀之事，一一道来，却也隐瞒了其中轩辕旭为暗杀策划者的身份以及他深受重伤的真相。

在没有十足证据之前，他不会去揭露对方的假面具。但是，有回魂门这样的组织，又胆大到敢去行刺太子，还险些成功，他的父皇又怎会不派人去查？否则岂不寝食难安？

这查起来，除非壮士断腕，否则焉能没有蛛丝马迹，到了那时，才是真的百口莫辩，远胜他现在去揭露对方。

至于萧景昀的死，明面上怎样说都行，却也得过了轩辕景的明路才是。有些事瞒上不瞒下，有些事却得瞒下不瞒上，更甚者上下皆瞒。亲卫虽是他的人，却也不见得铁桶一块，不如将此事早早过了明路，只要轩辕景认可了这个说辞，那他就是伤重反击，才将萧景昀当场斩杀的。

而，事实证明，萧景昀死得其所，北漠已然如他所愿乱了阵脚，已现分裂之势，他的父皇自然也不会怪他。

轩辕景定神许久，方才夸赞道，“阿桀，你起来，这事儿你做的很好。非但无罪，更是该赏。”

当断不断，反被其乱，轩辕桀做的的确很好，他若是真的将活的萧景昀带回来，一时半会儿他还真奈何不了这位北漠皇帝。朝堂议论起来，更是麻烦，英雄出少年，他这个儿子果然长大了。

“儿臣愧不敢当。”轩辕桀气定神闲的抬头起身，重又坐回原先的位置。

见轩辕桀这般气度风姿，天佑帝越发欣赏起这个儿子来。

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轩辕景眼中闪过一丝冷峻，温声道，“回魂门这个组织不简单，朕会派暗卫前去查看，在此之前，你身边莫要离人，让亲卫们贴身保护，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儿臣心中有数，谢父皇关心。”轩辕桀极为沉稳的应道。

自家儿子沉稳的态度越发取悦了这位皇帝，只见他抬抬眉梢，面色透着几分满意，“阿桀，萧景昀之事你做的很好，论功行赏，朕会赐给你最适合的赏赐。”

到了此刻，天佑帝轩辕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的太子在兵法战争上有着本能的天赋，如今北漠动乱，正是轩辕皇朝厉兵秣马的最好时机，他的儿子，轩辕的太子，自然挑的起这个大梁，他身为人父，也会给他这个机会。

“儿臣多谢父皇。”抿了抿薄唇，轩辕桀再次谢恩。

“自你失踪，皇祖母与母后抄碎了心，既然回来了，先陪朕去慈宁宫一趟，有事咱们改日再议。”轩辕景朗声一笑，高声道，“李程，备轿！”

轩辕景父子到来时，慈宁宫上下正是一团和气，笑语盈盈，陆云萱依礼参拜后含着得体的笑容侧身落座在一旁，把空间留给太皇太后等人。

时近午时，八月依旧有些炙热的阳光直晒下来，将整个慈宁宫映照的极为明亮，陆云萱悄悄抬眼看去，轩辕皇朝的太子殿下，她将来的夫君静静坐在太皇太后身侧，那人身着一身黑色团龙纹绣袍，头戴太子金冠，俊美英挺，面如冠玉，气宇轩昂，一双凤眸漆黑黑，清凉凉宛若可以看透人心，一瞬间，陆云萱竟有些目眩神迷。

太皇太后斜倚着软榻，拉着轩辕桀的手同坐，一边拭泪，一边慈爱道，“哀家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可日日盼，夜夜盼，你就是不回来。若不是小七带回了你的消息，哀家与你皇祖母可不要伤心死。”说罢，上下打量起轩辕桀，温声道，“瘦了，也结实了，北漠的事，小七给哀家说了，阿桀不愧是我轩辕的太子。”

“孙儿不孝，让皇曾祖母担心了。”轩辕桀扶住太皇太后虽然保养得宜却依然布满皱纹的手，温声安慰道。

一旁坐着的太后娘娘亦是自幼抚养太子的，时隔半年多再次见到宝贝孙子，也是不住垂泪，转眼间成了泪人。

天佑帝与轩辕桀夹在两位位高权重，此时又哭哭啼啼的女人中间，一时之间有那么些尴尬。

暗叹一声，嘴角卷起欢快的弧度，噙着一抹娇俏的微笑，笑吟吟打趣道，“哎呀呀，外祖婆婆，您和太后娘娘这是要水漫金山寺吗？”

太皇太后姑侄双双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哪里还有刚刚的气氛，指着陆云萱笑骂道，“这个促狭鬼，皇上，你可看到这丫头有多调皮了吧。”

轩辕景本就喜欢陆云萱，此时更是开心这丫头哄住了自己的皇祖母与母后，开怀道，“这丫头就是个开心果，少了她宫里哪有这么多欢笑。”说罢指着陆云萱对太子道，“这是你云萱表妹，乐安侯府的嫡女，现住在宫里，陪太皇太后解闷。”天佑帝喜欢陆云萱，此时极为开怀的介绍，恨不得两人立即一见钟情才好。

轩辕桀早在陆云萱开口时就将目光移了过去，此时更是细细打量起这位黄衣少女来，果然如舅父所说，这位乐安侯嫡女的容貌只能称的上清秀，雪白的皮肤，一双明眸在那张略显平凡的面孔上，却是炯炯有神，她本来坐在那里也不打眼，此时一开口整个人却似活过来一般，透着一股生机勃勃，到是让人觉得极为可爱。

天佑帝坐在一旁，笑了出来，“云萱，你来告诉朕，什么是水漫金山寺？怎么朕从未听过这个典故。”

“哎呀，这只是臣女说给外祖婆婆解闷的故事，哪里有什么典故呢。”陆云萱眨了眨眼睛，温婉道。

“阿桀还不知道吧，你这个云萱表妹极其会讲故事，宫里的嫔妃公主们没几个不喜欢她的。”太后娘娘乐呵呵的补充道。

太皇太后颔首微笑，“不光是故事，这孩子才华也不错。”

轩辕桀见皇祖母与曾祖母这般开心，也有些惊讶，不由再次打量起陆云萱来。

见状，陆云萱只好低下头来，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云萱，来，这是你太子表哥，如今得胜归来，不如你作首诗来，就当做是见面礼了。”轩辕景见陆云萱害羞，哈哈一笑，打趣道。

作诗？见面礼？

陆云萱心中黑线，却也不能驳了皇帝老儿的面子，轻应一声，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片刻，陆云萱心中有了思量，方抬起头来，微笑温婉道，“臣女做了一首词，还望表哥莫要嫌弃，献丑了。”先是起身对着皇帝与太子行了个半礼，复启口道，“少年自有少年狂，藐昆仑，笑吕梁。磨剑数年,今日显锋芒。烈火再炼双百日，化莫邪，利刃断金刚。 雏鹰羽丰初翱翔，披惊雷，傲骄阳。狂风当歌，不畏冰雪冷霜。欲上青天揽日月，倾东海，洗乾坤苍茫。”

“好，好一个倾东海，洗乾坤苍茫。不愧是将门虎女，你母亲将你教导的很好！”轩辕景击节而赞，越发喜爱这位表妹的女儿，恨不得是自己亲生的才好。

一侧的太皇太后也是一怔，她知道陆云萱聪慧明礼，断文识字，却也没想到这位养在深闺的侯府千金竟然才高八斗，出口成章，这首词大气磅礴，以一介女儿身来说，着实不错。

轩辕桀亦在细细打量这位表妹，心中也有了几分兴趣，到不是因着这首词，当然，这词以一位自幼养在深闺的少女来说作的很是不错。但更吸引他注意的却是陆云萱那一双灵动飞扬的凤眸，此时，凤眸流转间顾盼神飞，又含着一丝温婉笑意。那张平凡清秀的面孔此刻也变得光彩夺目起来，令人过目难忘。

轩辕桀不易察觉的轻叹一声，也许，她真的很适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