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坚定的心

黑黢黢的高台里，阴冷潮湿，维拉能听到外头铁笼里机械睡鼠和兔子那弥漫整间工厂的愤怒和谩骂声诅咒声。

“嘿嘿。”隔着黑色的墙壁，她对着他们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手上和脸上都沾染了血迹。猜忌站在她后面，看得出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虚汗涔涔滑落她的面庞，受伤的手上大片的和丝丝渗出的新旧血液部分变得干涸部分仍残留着腥味，微微颤抖，不由自主。一副很艰难的样子。

但她依然没有停下脚步，这令猜忌感到心疼和内疚。他压抑着本能的兴奋，忍不住低喊了一声，“维拉，停下来。”

维拉回头，眼皮已然塌下来一半，仿佛再过没多久便会晕厥倒地似的。

“我们不能在这里被打倒，时间也不能拖…”她说着，透过残破墙壁的缝隙，不经意撇到了对面的橘红色漩涡圆灯，她兴奋地指着大叫，“猜忌，看！”

猜忌却发现了维拉旁边冒出了扭动的影子，他用力推开她:

“小心！”

灵魂怪兽在地面的黑影里尖叫起来，迅速卷起大量黑泥，短小的黑手转眼间就扔出了腐蚀性的泥弹，滚烫滚烫的，里面还渗着火，那么近的距离，维拉差点必死无疑。

“猜忌！！”

维拉莫名被摔在入口里面的墙壁上，又整个人重重地跌倒了地上，手上的伤口裂开，几乎浑身是血。感觉险些成了一摊烂泥，她甩了甩头，试着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入口处，猜忌的脸竟不偏不倚撞上了灵魂怪物的腐蚀炸弹，她瞬间惊醒了过来。

“猜忌！”她又大喊了一次。

一阵响亮凄厉的嚎叫伴着猜忌胡乱挥舞的手脚，前方的灵魂怪物终于露出了它那婴儿肥的能面脸。

猜忌坚持不住，身子向后一倾，满脸烧焦味地倒了下去。

此时，外头传来了机械睡鼠和兔子的幸灾乐祸的笑声。

维拉浑身疼重，不禁感到十分窝火。

“叛徒！报应来得真快。”

“明白了吗？王国里每一寸土地，甚至是天空都是女王的，即便是叛徒都休想从这里离开！陛下要将你和维拉的尸首挂在人民看得见的地方，爱丽丝也不例外。”

爱丽丝？爱丽丝来了？

维拉使劲全力冲向呻吟不断的猜忌，抢在灵魂怪物的前面率先扑倒在他身上，侧着身，举起手中的发射器，对着那苍白空洞的能面就是一阵激烈的爆射，打得怪物哇哇大叫，手捂着脸迅速后退。

他深黑的身躯频频摇晃着，隐约间，维拉似乎撇到了他身后从地面蠕动升起的黑影。她顺势朝后方打去，探探虚实，只见后方也传来了灵魂怪物的尖啸声，兴许是被飞去的钻石子弹给吓得正着。

“猜忌，醒醒！我们要坚持，爱丽丝可能已经来了，找到他她以后，我们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爱丽丝？”七窍还冒着灰烟的猜忌痛得许久才能吐出三个字。，“爱丽丝…？”

他不断重复着爱丽丝的名字，摇摇头，好像有些难受的反应。

“你放心，我不让她欺负你。”维拉见好不容易打退的灵魂怪物将受伤的能面转向一边，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进，便暂时顺着他的话安抚道，“真的。”

话音刚落，猜忌便灵活的一跃而起，甩甩头，绕道灵魂怪物的身侧，跳上他那黑泥一般的身躯，抓住那张滑稽的能面，一个劲地往死里打。

灵魂怪物发出凄厉的哀嚎，短小的手臂胡乱挥舞，无奈长度不够长，够不到拼命往上挪的猜忌，突然，黑泥的身躯里亮出了几个并排的短筒枪，噼里啪啦地往上射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攻击到了猜忌。

猜忌身上的疼痛在全身蔓延，他咬咬牙，手上的劲越来越大，磅磅磅几下然后狠狠地拆掉能面！怪物五音不全地尖叫起来，伤口中涌出大量的黑色泥浆，宛如血注一般瞬间把猜忌那矮小的身躯给淋成了一个落汤鸡。

猜忌猛地推开变得迟钝的怪物，胸中顿时充满勇气，他跳到地上的能面残片上，顷刻间便将它踩成了许多小块的碎片。

维拉看着，已经不晓得他究竟是在害怕还是在泄愤。

“你那么害怕爱丽丝啊？”她歪头，“或者…是气愤？”

她不知不觉停下手中的武器，但也不全是。她超越体力极限，硬是撑起了寒冷疼痛的身体，在另一只灵魂怪物现身以前就在黑影里将他狙击扼杀。

猜忌不知道踩了多久能面才停下，此时的灵魂怪物早已忍不住“连根拔起”的疼痛，带着撕心裂肺的咆哮化作了一道黑烟，散去。

维拉专心致志地攻击后方那只，没过多久，也顺利解决了危机。

正当他们准备前进时，忽然在第二只灵魂怪物倒下的右墙壁里面时不时地从缝隙中发出了异常的光亮，顿时吸引了维拉的目光。

维拉端着发射器，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维拉？”猜忌这才注意到了维拉的神情不对劲，迅速跟了上去。

维拉眼里充满好奇，她凑上去贴在墙上正想往里面瞧，怎料沉闷的咔咔几声，工厂里隐藏的各路机关骤然动了起来，充斥着工厂的每个角落。随着一次次的震动传来，眼前与墙壁之间落下了一大片铁门严严实实的隔开了墙壁和维拉，工厂的四周也升起了许多的铁箱铁柱，加上齿轮和机械的嘈杂声轰隆作响，乍看下，整个诺大的工厂的地形瞬间变了样貌，维拉甚至分不清原来的东南西北。

当她回过神时，身后不知何时也竖起了一大片铁墙，而本来站在身后的猜忌也不见了。

“猜忌！”她回头大喊。

“我在这里。”猜忌说着，在墙上用高级魔法打开了一道圆形的小门，他得意地咯咯笑道，“好在在我仍受陛下赏识的期间习得了一些实用的法术。”

他的呼吸和表情都顺畅了许多，看来不会再犹豫了。

维拉淡笑，“做好选择了吗？前方的道路很危险，你没有机会后悔了，要杀了我只能趁现在。”

“刚才真是抱歉了，怪不得我的名字叫猜忌，我还真是猜忌得不得了呢，放心，没有下次了，就当我是故障了一次吧，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

维拉勾起唇角，“倘若还有下次，我们两个都会丧生于此的，希望你想清楚了，还有，你若是想再来一遍，我随时奉陪，而且跟你不同，我早就做好了抉择。”

“维拉…”想到刚才一瞬的背叛，猜忌又不禁内疚地垂下了头，“你的抉择就是相信我吗？其实我一直…”

“我明白你的心结难解，但是你一定要战胜自己的心魔，你还不明白吗？就算提着我的人头，女王也不会再接受你，心里反而有一根刺，换位思考，今天你能为她背叛我，免不了有一天也会为了他人而对她下手的，你曾经在她手下待过一阵子，知道了她太多的事情不是吗？这样想，其实合情合理，说不定她早就不打算把你收回去了，所以才让你待在帽商的空中钟城作守卫，考验你的忠诚，万一你有二心也不会立刻对她造成危险，然而她的魔法仍然可以远距离对你造成伤害，我觉得你此时此刻应该思考的是，她为何尚未将你变回沙砾？”

猜忌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一时之间哑言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能说自己比较蠢吧，那么简单的事情，其实早就一目了然，女王手下有一大堆听话的躁人为她效力，谁说只有自己特别，谁说她的得力助手就非得是自己不可呢。

只是自己这执拗的性格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罢了。原来自己早已没了退路。

这次，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维拉，你还愿意相信我吗？不像爱丽丝那样仇视我，赶我走？”

维拉蹙眉，“当然不赶你走，你这么厉害，一手就摘掉了灵魂怪物的能面，痛得他哇哇大叫，哈哈，不过，我从之前就觉得，爱丽丝怎么在你的心里有那么大的阴影啊？我看她很善良的样子啊，所以我才帮助她。”

猜忌再度低头沉默了。

血腥的味道仍在空气中蔓延，维拉的血已经滴了一路，加上刚才在墙上撞开的伤口，已经沾染了她的半边衣服。

猜忌努力吞了一口水，条索状的青筋在脸上和颈部突起，压不下来的饥饿感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不过，现在他没有这个胃口。

“维拉，你应该要好好处理伤口。我帮你把系带撕下来一段给你绑上吧。你放心，我会控制好我自己的。”

维拉是个观察入微的女孩子，她注意到了他的极限，虚弱地说道，“好的，谢谢，虽然我们的时间不多，但是如果实在很饿，不如多想想愉快的事情以此转移注意力，也许就不会如此无法秉持，这在我的国家是个有效的减压方法，毕竟你越是去压抑控制它，只怕也只会越去想着饥饿这件事情。”

“是吗？”

猜忌听了，瞬间两眼一亮，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饥饿了。

维拉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你不是会魔法吗？不如…”

“不行，我得储存力气。”

“魔法与体力相连？”

“因为使用的是与生俱来的魔法。而且恐怕我也只会变得更加饥饿，并且狂暴。”

没办法了，既然无法投机取巧，维拉唯有默默转过身让猜忌撕掉后腰上系着的蝴蝶结作临时的绷带缠绕在手上止血了。

她开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耳边时不时传来外边铁笼里的睡鼠和兔子的笑声，不断刺激着她变得稀薄的意识，她甩甩头，屏蔽那些讨人厌的声音，勉强自己站稳身子，她不停对自己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完成，在那之前绝对不能倒下。

“我想他们可能不想让你接触墙壁里的光，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在里面，这里是帽商的领域，纵使他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但也说不定他想告诉你什么。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成功，只是地形已经改变，我们如今之计只能先重新摸清位置再说了，或许我们应该先想办法扰乱他们的注意力，比如放许多炸弹地雷什么的，他们一惊吓，要处理接连不断的动静就不会继续按下我们不知道的机关。”

摘下腰间的几瓶玫瑰露滴喝下，一下子恢复了元气的维拉瞄了一眼猜忌，忍不住笑了。“不错嘛，你很聪明。”

猜忌脸颊微微泛红，带着一颗感谢和坚定的心，闭上眼绞尽脑汁探索着记忆里的每一个法术，看有没有能到处小爆破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