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梅天寒 （九）放过

群雄的目光皆投注在韩飞云及柳朱二人身上，柳鹏飞与朱阳早已面无人色，卓天禅的教训，别人也许还不知道，他们却是最清楚，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样的教训。是以再不敢扯谎。忙颔首道是。

梅天寒惊恐地道：“怎么回事？”

冯云碧也奇怪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韩飞云便把当时的种种情形一一讲述了一遍，然后内疚地道：“梅天傲是个好人，我却误杀了他，我该死。”

梅天寒目光晶莹而仇恨，却“蹬蹬蹬”退后几步……

梅天瑶瘫软于地，目光空茫呆滞，半晌才无力地道：“二哥，杀了他为大哥报仇吧！”说着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韩飞云也顿时泪如雨下，对梅天寒道：“你杀我吧！无论是正是邪，杀了无辜就该死，杀三千该死，杀一个也该死，你该死，我一样该死。”

梅天寒没有举剑，反而又退了几步，退到梅天瑶跟前，将她扶起。

梅天瑶不解地道：“二哥，你为什么不杀他为大哥报仇？”

梅天寒摇头不语，表情甚是苦涩。

梅天瑶更为不解：“为什么不杀他？为什么不杀他？”连问了好几句，到后来情绪激动，又昏昏欲倒。

韩飞云心如刀绞，被所爱的人痛恨的姿味甚至比死还要难受，他只希望能马上死去，以避免承受这份痛苦。对梅天瑶道：“小瑶，你动手吧，我不会还手。”

梅天瑶一咬牙，夺过梅天寒的剑便冲了过来……

韩飞云闭目以待，当真是不躲。

周天友飞身挡住梅天瑶道：“这是误杀，罪不致死。”

梅天瑶嘶声道：“不！杀大哥的人就该死！”

梅天寒却唤道：“小妹，住手。”

梅天瑶不解：“干什么？”

梅天寒道：“你不能杀他！”

梅天瑶惊疑地道：“为什么？”

梅天寒一挥手道：“你到二哥身边来。”梅天瑶虽不解，但还是暂且放下了剑，走到了梅天寒身边。梅天寒伏在她耳边细声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清楚。

梅天瑶听了脸色却变了，变得很复杂，想了想道；“这就是你昨天放他一条生路的原因？”

梅天寒点头。

梅天瑶踱出几步，又回首道：“为什么非选重他呢？”

梅天寒瞥了一眼梅无忌，默然道：“我别无选择。”

梅天瑶道：“你有，你完全可以把……”

梅天寒忙打断她的话，道：“不可以”

梅天瑶不解，道：“为什么？”她的话中已带有怨愤。

梅天寒看着梅天瑶，毅然地道：“我已经这样做了，就自有我自己的道理。”

梅天瑶愤然道：“什么道理？你会有什么道理？这分明就没有道理……”顿了顿又道：“这还是你自己玩的游戏吧，你觉得这样才过瘾对吗？”

梅天寒叹了叹口气，表情苦涩地道：“你认为那是游戏，那就当它是游戏好了，总之事情已经这样，无法改变了。”

梅天寒冷冷声道：“不，我决不允许你这样做……”转过头对冯云碧道：“嫂嫂，其实……”冯云碧正要细听她的话，没想到梅天寒又抢先一步喝住她道：“闭嘴！此事跟她无关。”

梅天瑶道：“怎么无关？”

梅天寒冷戾地道：“我说无关就无关，我说过今天必须放过韩飞云，他就不能死。你若再多嘴，我就先结果了你，一了百了。”

梅天瑶似乎又一次地对梅天寒失望了。眼中的兄妹情意，此刻都变作愤恨，泣声道：“放了韩飞云，你以为我想杀他吗？可我总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对不起大哥，大哥那么爱我们，照顾我们……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你为何死到临头，还是这样魔性不改……”

梅天寒毅然道：“随你怎么想，总之你不能杀韩飞云！”

梅天瑶一咬牙，也毅然道：“事到如今，你不能再这样玩下去了，我一定要杀了韩飞云为大哥报仇……”说着娇躯一纵，紧闭了双眼挥剑刺向韩飞云。

韩飞云非但不躲，还推开了身边的周天龙。

所有的人心都绷紧了，梅天瑶这一剑虽不见得如何快，如何准，韩飞云只要不躲，血溅当场是一定的。

可在顷刻间梅天寒却飞了过来，他的动作虽不像杀卓天禅时那么快，却恰到好处地用身体挡住了刺向韩飞云咽喉的剑。这一剑便正刺重了他自己的右肋。刺得不是很深，因为在最后的一刹，梅天瑶慌忙收回力度。血却流得很多，剑一拔出，血流如柱。溅满整身白衣，梅天寒的脸色也更加的苍白了。

梅天瑶僵住，韩飞云愣住，群雄便都傻了。

梅天瑶僵了半晌，慌忙扑过去扶住梅天寒泣不成声，亲兄妹既便再有怨恨也依然是亲兄妹。

梅天寒剑眉紧皱，伸手封住两处穴道止住流血，颤声道：“小妹，我知道我替他挨这一剑，依然消除不了你对他的恨，二哥也恨不得杀了他为大哥报仇。但是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二哥……二哥还是求你为活着的人考虑考虑，我别无选择，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理解的，我也无法向你解释，现在我只求你……求你不看二哥，看看无辜的……”

梅天瑶的心碎了一般，道：“可是……可是……”

梅天寒苦苦哀求，道：“二哥求你，也许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

梅天瑶觉得梅天寒的话中像是有难言之瘾，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杀人不泛眼的魔王，又作了一件泯灭人性的事情，会有什么难言之瘾。

梅天寒挨了一剑是真的，这又不得不使她觉得，梅天寒可能确实有不能为人所道的道理。沉默了好一阵，也矛盾了好一阵，才艰难地点了点头，道：“我暂且信你一次……”梅天寒这才松了口气，无限感激地道：“谢谢你小妹！下山去吧。”

梅天瑶关切地道：“可是你又受了伤，怎么……”

梅天寒勉强笑了笑道：“生死由命，不必为二哥挂怀。”

梅天瑶更加伤心，忙扯下衣襟为梅天寒包扎了伤口，依然依依不舍，爬在他肩头啜泣。

梅无忌却有些不耐烦了，道：“是不是该开始了？”

梅天寒“哼”了一声，缓缓扶起梅天瑶，深情地道：“去吧！小妹，以后自己保重。”

越是这样，梅天瑶越是不舍，如此兄妹生离死别，一些人像是已被打动，都静默无声。到后来梅天瑶还是在哥哥的劝说下缓缓地向山下行去……

韩飞云轻声叫住她，期望地道：“小瑶，你能原谅我吗？”

梅天瑶苦涩一笑，热泪滚滚地摇摇头。凝注他半晌，转身离去。

韩飞云依然不死心，高声道：“小瑶，我会等你原谅我……”

梅天瑶香肩一阵抽搐，泣声跑向山下。

韩飞云僵立不动，泪若泉涌。周天龙担心他承受不了，忙上前安慰。韩飞云却苦涩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人只要活着，就总是有希望的，对吗？天龙。”

周天龙鼻子一酸，泪差点流出，忙安慰道；“是的。”

梅天寒也仰天悲叹一声，对韩飞云道：“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原谅你。”

韩飞云十分感激梅天寒，并且竟开始很同情他。但这种情绪很快就消失。他当然没有忘了梅天寒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