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长公主
入秋了。树叶渐渐褪去夏日里的光彩，开始一天天枯黄。它们被秋风无情地摇曳。有几片“心急”的经不住摇晃，便飘落在地。
福宁宫里，来给太后请安的后宫嫔妃们刚刚跪安。黎阳夫人望着佳丽们的背影羡慕地对李太后一笑。
“太后真是福如东海，有这些好儿媳在身边。听说昨儿喜顺堂那位娘娘又生了公主，今儿一早皇上就下旨册封为玉柔长公主。这下您可是孙子孙女都有了！”
拿眼睛瞟了瞟黎阳夫人，李太后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弄得黎阳夫人倏然惊慌，仿佛自己说错了什么。
“姐姐的心真大！我倒是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哪还能乐得出来？”
黎阳夫人诧异道：“太后何出此言？”
“哼！”冷笑一声，李太后起身离座来到一盆兰花前，用手轻轻撕下一片干枯发黄的叶子，眼中露出一丝愤恨，“连名字都还没起呢！竟着急先封了公主，还是长公主！她是皇后生的么？”
转了转眼睛，黎阳夫人起身走到李太后身边，笑劝道：“要说皇上是急了些，可女孩儿家到底比不了小子。长公主就长公主吧，毕竟不是太子爷！”
拍了拍粘在手上的尘土，李太后转身对黎阳夫人道：“所以啊！我才说自己逃过一劫。若真是生了个小子，按皇上的性子，八成是一定要立为太子的，到那时候，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波呢？这段日子，周师傅他们隔三差五地就来我这福宁宫告状，说是皇上违背祖制，不肯册立贤明的嫡长子为东宫。明眼人谁瞧不出来，皇上一拖再拖，不就是等着喜顺堂那位生下个儿子么？皇上虽是我的亲儿，可如今和我闹成这样，我也是说不得管不得！再说了，你大越祖制都管不了的事，让我这个老太太怎么办？”
两人回到椅子上坐好。李太后端起一宫女献过茶的呷了一口，又道：“姐姐先前还怪我对遥嫔冷冰冰的，这下你该明白我为何这么做了吧？皇上对陈继善一家宠得不得了，我这个当太后再对她热心，那让朝中的大臣们怎么想？皇上更是有恃无恐，荒唐事又得一件接着一件！”
体会到李太后的良苦用心，黎阳夫人微微颔首，笑道：“还是太后深谋远虑！不过如今可好了，遥嫔生了位公主，太后也能省心了。”
省心？但愿吧！
木讷地望着前方，李太后长出一口气，隐隐感到皇帝对遥嫔的喜爱还会掀起一场天翻地覆的大乱。
入夜，月光柔和。
喜顺堂内灯火通明。晓遥半坐半靠在床榻上，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儿，那红嘟嘟的脸蛋闪着光亮，就像秋天里熟透了的苹果一样，心中无限欢喜。
床前，中元倒是愁容满面。他似乎还在为没能再得一个龙子而苦恼。晓遥见他一脸苦相，心头也涌上一丝淡淡的哀愁。
“你怎么了？从进来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经晓遥这么一问，中元的心情跌入了谷底。他感到上天一点都不眷顾自己，自己孤身一人顶住了所有大臣的咄咄逼人，可到头来换来的不过是竹篮打水。
“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儿……”见中元还是沉默，晓遥又问道。
“呃……不是！”害怕晓遥看出自己内心所想，中元赶忙遮掩，“我们的女儿，我怎么能不喜欢？”
晓遥那对明眸突然变得很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她语气坚定地说道：“你就是不喜欢！”
看到晓遥不悦，中元有点慌神。他坐到晓遥身边，伸手揽过她一丝头发，轻声安慰道：“怎么会？若是不喜欢，我能一大早就下旨封咱们的孩子为长公主么？”
听中元这么一说，晓遥略微轻松一些。轻轻把孩子抱在怀里，她嗔怪道：“你倒是着急，连名字都还没起呢，竟先有了封号。”
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中元淡淡笑道：“这才能说明我爱咱们的孩子啊！”
晓遥白了他一眼，而后也是抿嘴一笑。
“这几个月来，满朝文武几乎都上书要我立家灿为太子。我一直拖着，实在躲不过就称病不朝。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抬眼看着中元坚毅的目光，晓遥心头不由一颤：“为什么？”
“我是在等咱们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那今天一早封的就不是长公主了。”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晓遥倏然感到一阵后怕。
“疯子！”
中元冲她咧了咧嘴，又叹了口气：“我不是疯子！只是不想委屈你和孩子！为了你们，多大的苦我都能受得！”
“好啦！都过去了！”凝视着中元的瞳孔，晓遥颇有些感动，“我觉得女儿要比儿子好！贴心！”
又看了看在晓遥怀中酣睡的女儿，中元也是心生怜爱。这是他第一个女儿，他怎么看怎么喜欢，觉得她很像自己。
“今天都有谁来看望你啊？”
晓遥知道他是在问后宫的嫔妃们，便轻轻一笑：“都来了啊！特别是是琳姐姐和雯姐姐，送了好多的东西呢！”
“那皇后呢？”
“皇后娘娘也来了！她人很好，和颜悦色，大家有说有笑的。”
“那母后呢？”
提到李太后，晓遥微微皱了皱眉头，一下愣住了。
“她没来，是么？”
看着已然怒火中烧的中元，晓遥担心事情闹大，忙轻声道：“母后虽然没来，可是黎阳老夫人却来了，可能是母后有别的事情吧？”
晓遥这句话让中元更加气愤。咬了咬牙，他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别的事情！她能有什么事情！八成是为了我没有立家灿而恼怒呢！我听说你每次去福宁宫请安时，母后都对你不甚理会，是么？”
尽管被中元说中，可晓遥还是微微摇头。她不想中元因为自己而与太后母子离心。虽然每次去福宁宫时，李太后都与皇后和其他嫔妃有说有笑，有意冷落自己，但她还是想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她这么做，就是摆明了给我看呢！”中元咬牙切齿道。
见中元动怒，晓遥忙拉住他的手，面露真诚：“皇上不能这么说哦！天下没有不疼儿子的母亲，皇上有的苦衷，想必太后也会有。我们不能如此猜忌太后啊！她老人家不理我，那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如果皇上因我而跟太后反目，那我的罪孽就太深重了，万死难赎！”
中元不想让晓遥担惊受怕，见她焦急，忙换了一副笑脸：“好啦！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何必如此紧张？你看你，又叫我皇上了。我不是说过么，我不是皇上，你也不是嫔妃。我们之间就是平常百姓夫妻。”
顾盼流转，晓遥觉得中元的话非常亲切，每个字都能让自己感到安心。看着怀中的孩子，她轻轻摇晃了起来。
“封号有了，还没有名字呢！请皇上赐个名吧！”
中元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孩子红红的脸蛋。
“还是你来吧！”
略加思索，晓遥当仁不让道：“曦月如何？”
微微颔首，中元若有所思地道：“好！曦月，日月，与日月同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