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传信
两个人高高兴兴回了楼里，林岁安洗了个澡就睡下了，荞麦怕她着凉，又命人多添了些炭火。燕茴只简单打理了下自己，端详了会儿她的花灯，便也睡了。
第二天一早，楼里依旧热热闹闹地张罗着，倒不是要忙活生意，而是年关已近，各种事情都扎堆地来，花不寿几乎双脚不着地，累得直喊头痛。因着楼里请假的请假，探亲的探亲，或是三三两两结伴，准备正月出去玩的，大大小小的账目，都得一笔一笔算清。花不寿是口头上的账房管事，领着好些个账房先生，一天到晚，算盘噼里啪啦打个不停，不知道还以为春风得意楼开了家赌场呢。
小狐狸也不敢去打扰他，自个儿看着那些姐姐妹妹玩，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什么新出的款式，稀有的香料，花椒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趴在楼梯下面的小角落里。
“小哥儿，你怎么在这儿呀？”荞麦低头钻到那个角落里，手上提着一壶热茶，“我要去给花先生他们添茶，你去么？”
“不了。”小狐狸张大嘴巴，又是一个重重的呵欠，眼泪都被挤出来了，“我睡一觉再说，主人太忙了。”
“好，那我过会儿给你送个毯子来，天凉，别冻坏了。”荞麦看着小狐狸白花花的毛皮，忍下了伸手去摸的冲动。
“嗯，谢谢婶婶了。”小狐狸说着，声音逐渐小下去，直至听不见。
荞麦缓缓退出来，理理发髻，又体态婀娜地走着了。
整个楼里都是一派忙碌的氛围，只有林岁安这个富贵闲人，无聊地画着她的画。
她其实是不知道要画什么的，随手涂涂抹抹，大概有一片粉色的桃林，矮矮的房屋和绿油油的麦田。
“一点都不好看。”林岁安嘟囔着，直接弃爱，躺倒在地。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又觉得没由来的委屈：“尹阙啊尹阙，你怎么还不回来啊，说好半个月的呢？”
林楼主索性断章取义了，她可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啊，好烦！”林岁安忽然大叫着坐起身，气呼呼地出了门。
花不寿正焦头烂额地算着账呢，就听见大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了。
“多多多多多多多多——”
“口吃了？”花不寿头也没抬，拨完最后一把算盘，深吸一口气，道，“这本终于结束了。”
林岁安哭丧着脸，道：“我想出去玩。”
“那就出去啊！”
“钱被我花光了。”
花不寿愣了一下，敢情这人是来讨钱用的？
“拨我点闲钱，我急用。”
“你的账目，往年都是最后算的，现在还没算到。”
“就几个闲钱，你随便给我点就行了。”
“我信你？”花不寿翻了个白眼，“平时好说，现在不行。”
“为什么？”林岁安不服气，“我是这楼里的主人，凭什么花钱还要受管制？”
“你要是能控制自己，还好说，每年过年都大手大脚的，谁信？”花不寿嘴上嫌弃着，从自己腰上取下钱包来，丢给她，“哝，买点零嘴去吃，剩下的没有！”
林岁安掂量着，十分不满：“只有这么点啊？”
“不然呢？给你买块玉山凿着玩？”花不寿可不会忘记林岁安从前干过的事情，这人一开心，花钱就没个准数，尤其是这种热闹的时候，更是收不住，吃一堑，长一智，他可不会再上当。
“哦。”林岁安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只好怏怏作罢，揣着花不寿的钱袋就跑了。然而要去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佩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她哪里都去过，如此一来，走两步便顿生无趣。
林岁安又苦着脸，随手买了根糖葫芦，边走边吃，路过一家首饰店，突然想起了什么来。
“我的天，我好像忘记给那姓宋的找簪子了！”她这么一念，可不得了，大过年的楼里还藏着一具尸体，多晦气！林岁安赶紧三口两口啃完手里的糖葫芦，飞奔回去。
小狐狸刚睡饱了觉，独自在院子里溜达，林岁安一时没留意，踩到了他的尾巴，自己也被他硕大的身躯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啊——”小狐狸大叫起来，“姐姐，你压到我了！”
林岁安起身，吹吹磨破皮的手，叫着：“我也疼！”
小狐狸不说话了，摇着尾巴，道：“要不我给你舔舔？”
“不要！”林岁安满不在乎，“我回去了，你自个儿玩！”
“哦。”小狐狸冷漠地夹紧他的尾巴，晃悠悠地走远了。
林岁安一头钻进了房里，开始给尹阙写信。说什么楼里要过年了啊，宋含章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希望英明神武的府君大人能尽快赶回来等等，洋洋洒洒好几张纸。写完，林岁安左看右看，自信满满，这下总可以有正当的理由让他回来吧！
想着，她就高高兴兴去找花不寿了。这位账房先生一看她来，吓了一跳：“给你的钱这么快就花完了？”
“不是，我找你有正经事。”林岁安故作深沉，花不寿半信半疑：“你确信？”
“我确信。”林岁安竖起右手，一脸凝重。花不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来，跟着人出去了。
“干嘛，有事快说，我赶着回去算账呢？”
“多多，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尹阙。”林岁安递过去一打厚厚的信纸，花不寿张大了嘴巴：“你傻了？”
“没呀，我现在只是一介凡人，送不到泰山府里，你替我作个法嘛！”林岁安试图撒娇，然而，她憋了憋，还是没有这个脸皮。
花不寿一脸的冷漠：“不会！”
“你身为福神，这点雕虫小技都不会，养你何用！”
“算账！”花不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这是大事你知不知道！”林岁安赶忙拉住抬脚要走的花不寿，十分委屈，对方啧啧两声，指着大门的方向，道：“你呀，出门找程老板，这事儿我是真不会，你去找他，说不定还有些办法，不然，您就安心地等人回来吧，好吗？”
林岁安一下泄了气：“唉，那好吧。”
“走了，不送。”花不寿大步流星地走了，林岁安眼睁睁地瞧着小狐狸悄悄跟在后头，不满地吐了吐舌头，便转身去找了燕茴。
“小宝，和姐姐出来一趟。”
燕茴正无所事事，听到林岁安叫她，自然求之不得。二人一并去了程家，老实的程老板还在打扫院子，窸窸窣窣的声响，平添了几分幽深。
林岁安一直走到人跟前，才拱手施礼道：“程老板。”
程无实明显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这个时间，林岁安和燕茴会来找自己。但很快，他便换上了熟悉的笑容：“林楼主，燕姑娘。”
“不请自来，唐突之处还请见谅呀！”林岁安笑着，言语算不得客气，程无实笑着：“哪里哪里，快请进，我命人看茶。”
“不用不用，我来是想请程老板帮个忙。”林岁安掏出信封，问道，“程老板有办法将它送到泰山府中吗？”
“这个啊？”程无实思忖片刻，点头道，“能是能，不过需要点时间。林楼主要是没什么要事，就先进屋喝口茶吧。”
“行，那就麻烦程老板了。”林岁安笑着，“改天请你吃饭。”
“好，多谢。”程无实也满面笑容，有意无意地多看了燕茴两眼，便请两人进屋了。
林岁安算是轻车熟路，燕茴就不一样了，有些惴惴不安，十分拘谨，她还是头一次来程无实家里，明明没什么看头，但就是到处都觉得新鲜。那上茶的嬷嬷也客气，燕茴想着微笑，可最终也只是抿抿嘴，没有说话。
程无实取来一个炭火盆，一个纸人，零零散散的石头和一些红黑色的颜料。他先是在西北角生了火，在纸人背上写上“泰山府君亲启”，便招呼林岁安过来：“林楼主将信封卡在纸人嘴里就好。”
“嗯！”林岁安小心地照做，难掩激动之情。燕茴也好奇地凑过来，程无实将纸人放进炭火盆中，口里念念有词。纸人并未着火，只是不停地冒青烟，没有那种呛嗓子的感觉，反而带了一股笔墨的清香。
程无实开始在石头上画圈，林岁安一点都看不懂，看模样，估摸着是什么符号。程无实也没有多讲，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画完所有，他将石头挨个儿摆好，八个角成一圈。
“稍微退后一点。”
“嗯嗯。”
林岁安拉着燕茴往后走，就听见“砰”的一声，那纸人悄然化成一缕白雾，绕着屋子缓缓走了一遭，才飘出去，直到消失不见。
“真的能送到吗？”林岁安问道。
“能的，我刚刚都和他说清楚了。”程无实笑着，“府君大人也肯定会收到的。”
“这样啊——”林岁安若有所思，“程老板可真是厉害！”
“过奖了。”
“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事？”
“嗯。”
林岁安不语，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今天麻烦了，改天请你吃饭听曲儿！”她说不上的感觉，只是笑着，燕茴似乎也有点开心，接话道：“麻烦程老板了。”
“不客气。”程无实仍然有点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