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因果循环

凉芫与小空并没有在紫阳观呆上太久，不到两个时辰两人就起身告辞，离开上紫阳观，紫薇真人亲自送出观门，引来众百姓围观，一时风头无两。

众人的疯狂膜拜吓了凉芫一跳，他哪知道紫薇真人在人间的威望竟如此高，问了问身旁刚才那个作法的白胡子老道，才了解事情缘由。

紫薇真人如今已经百岁有余，他三岁便入道门，年轻时修的是入世苦行，一本道经、一柄拂尘，不畏艰辛的走南闯北，为普通百姓治病，讲道，从不收一分一毫。百来年知其白，守其黑，泽被苍生，为万民所敬仰，上任皇帝念道法精妙，道行高深欲封其‘国师’被婉拒后，只得退而求其次，下御旨封了个‘紫薇真人’，那都是四十年前事了，如今当今圣上登基已经二十余载，多次欲加封也未得其果，只好布告天下：“紫薇真人也，国士无双。”更何况，紫薇真人闭关十年参透大道，隐隐有登天之势，在这滚滚红尘俗世，即将有人羽化飞升，这是何等盛事，在这沧海一粟中渺小的自己能亲眼见证这一盛事又是何等的荣耀，所有百姓想的都是这个，看向紫薇真人的眼光就更加敬仰。

原来是这样，一想到曾几何时在断欲峰只要有草精灵木历劫，前来围观的那也是人山人海，看来不论哪里都是一样的嘛。凉芫心有余戚的点点头，他看紫薇真人正在虚扶那些跪倒在地的普通人，寻了个众人不趁之的时机，溜之大吉去也。

“你为什么撒谎？”

待离开紫阳观范围，两人走在潮湿的街道上，大白猫的尾巴在后面晃啊晃，抬起圆圆的猫脸问凉芫，从它萌态中难得竟然还能看一丝严肃。

“撒什么谎？”他没撒谎啊，凉芫不解。

“你明明就是以‘人’入道升的天，那个老道人也是人，为什么骗那个老道人说你的修炼之法不适用于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人’入道？而不是草木精灵？”凉芫奇道。

小空白了他一眼，用一种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你当初来东莱瀛荒岛给那个恶毒女人传令的时候报的可是九重天天君座下，可不是瑶池西王母，凡人我们这些草精类归属瑶池，凡人修成正果才入九重天，你以为我傻啊。”最后这句它几乎是吼出来的。

“呃……”凉芫被喷了一脸口水，见小空一身毛都竖起来了，捏起它的脖子放到自己眼前，任凭它在空中胡乱挥舞四只肥短的爪子。

“你这小家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凉芫的表情变得飘渺起来，似在回忆，“我自断欲峰天生天养，百年便有灵识，两千年便历雷劫，当的是断欲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灵，可是万年前那一场神魔大战，不过堪堪灵仙的我也参与其中，被一魔族将领两招挑下，肉身毁灭，仙魄也差点被斩于马前，还好风澧及时拉了我一把，用九转玲珑塔镇住了我欲四飞五散的仙魄，待大战结束后，风澧在天上人间四处寻获合适的载体以重新聚我仙魄，终于，在凡间他找到了一个刚刚死去的修道之人，身体尚且温热，见他五行与我相生不克，便将我渡入他的体中，以我的资质，不足百年，我便重新羽化登天，位归仙班，只是这一世我是以人入道，登的是九重天，归天君座下，不再是瑶池所管。”

小空瞪圆眼睛，忘了自己悬在半空中，口中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你的命运如此坎坷。”

“谢啦。”凉芫重新把它收回怀抱，“你还是头一个说我命运坎坷的人。”

九重天和瑶池的众仙谁人不知他凉芫是出了名顺遂，灵智开的早，修炼修的快，登天不到两百年就从地仙爬到了灵仙，神魔大战更是连痛都还没来及喊便失去了意识，等重新聚魄又是在深山老林中独坐百年羽化登仙，所以他这一生除了那次神魔大战外可以提一提外，其他时候都是白纸一张，除了修炼就是吃喝玩乐，就差与星曜宫的颂玥组成“祸害天界二人组”。

想到自己不小心弄脏风澧案上的画时，他那心疼的表情。

风澧其实是想把他赶下天界不再祸害他的书画才对他说了那些话的吧？凉芫骚了骚头，越发肯定，就是这样，没错。

思忖间，一道黑影从他面前快速闪过，凉芫只觉甚是眼熟，没多想，便抬步跟上去。

那黑影专拣无人的地方行走，凉芫跟着他穿过各种小巷，黑影灵敏异常，像是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一般，七拐八弯的不知在原地打了多少转，就连凉芫这个神仙都快觉得要被转晕了时，那黑影见甩不掉他，便飞上城墙出了城门，在一处没有人烟的树林子里停了下来。

凉芫刚一脚迈入树林，那黑影一个闪身转到他的背后，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跟踪我。”

凉芫是何人？那是天上的仙人，嗅觉灵敏的他从背后人的身上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有些熟悉，他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轻轻一弹，那拿匕首的黑影只觉手上犹如千斤压顶，不消片刻，便满头大汗的将匕首甩了出去，手还在微微颤抖。

凉芫转过身来，看清黑影真面目，一怔。

“是你？”

眼前的人不是他初入雍州见到的那黑衣人又是谁，换了身干净的黑衣，可那阴冷的目光他是不会记错的。

春雨如丝，刚停不久的雨又开始细细的下了起来，黑衣人的身上蒙上一层淡淡水雾，可他的目光依旧如电般射向眼前这个一招内就把他的匕首打掉之人。

这是个强者，一个比他还强的强者。

“呸。”他吐了口被凉芫的千斤坠震出来的血水，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后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平静道：“能败在你这样的强人手下，我不冤枉，来吧，拔出你的兵器，我们一战到底。”

就算对方是一个一招就能将兵器打掉的强中之强，他作为东部第一刺客，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才不负‘第一’这称号。

“啊？”

凉芫呆呆的看着眼前正一脸视死如归的黑衣人，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他只是好奇心发作跟来看看，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生死决战了？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凉芫尴尬的笑了笑，“这个，我没想和你打架啊。”再说你也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你看不起我？”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黑衣人暴怒，脸上冰霜更甚，拔出腰间的刀对着凉芜，“倘若我败了，那也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请吧。”

凉芫无奈的看着对方，不明白他的脑袋里装的什么，一照面就要打要杀，但看黑衣人一脸誓不罢休的作态，他只好随手折了枝树，见那人露出像受了极大侮辱般的表情，连忙解释：“我身上没有佩戴兵器，就以树枝为刃好了。”

谁知黑衣人闻言把手中的刀一扔，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占你便宜，双方都不用兵器，赤手相博吧。”

说完以闪电般的速度挥拳近身，然后……

就没有然后，凉芫一把握住他的拳头，轻轻一扭，人就来了个天旋地转，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又是只有一招！只用一把就把他打败了，原以为刚才的匕首是他轻敌所致，没想到对方是真的实力强悍至极，这是之么可怕的力量。

黑衣人一向冷如冰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哎哟喂，愚蠢的凡人呐，你让我一个仙人如何和你打，一招就可以撂倒，十天爬不起来你信不信？

“你别放在心上。”凉芫见他一脸深受打击的表情，不自在的蹲下身来，“我只是比你有先天优势，如果我俩放在同一水平上，我不如你。”他把手伸向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

眼前的手白皙如玉，一般这样的手只会出现在一个姑娘家身上，可是就是这样一双纤细的手一招就放倒了他一个身七尺的堂堂男儿，黑衣男子眯起眼睛，“你不是凡人。”

啊，被看破了吗？凉芫尴尬的收回手，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含糊道：“只能算是和紫薇真人一样的修道者吧。”

看破不说破啊，年轻人，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凡间混，让风澧知道他下界不过三五天就被人戳破了身份会被他笑上一辈子的好么，脸还是要的，坚决不能承认。

“既然如此。”那黑衣男子一个鲤鱼打挺，来了个漂亮的翻身，“你是世俗外的人，跟着我这个世俗之人所为何事。”

“哦。”凉芫终于想起正事来了，“是这样的，我方才第一次见你时不是和你说过嘛，你命不久矣……”

“世人命如草芥，我死就死了，与你这个世外之从又何干系。”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凉芫怕他又要转身离开，急急忙忙的说：“你与我仙家有缘。”

那黑衣听到这句话掉头就走，又是一个披着道士皮的和尚，这与那些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佛门沙弥有什么不同，他自打记事就被师父训练成杀人利器，过的是刀尖上流血的日子，要是听了他们的话没了刀，让他被以往的仇家喝血剥皮吗？

“哎，别走啊，我说的是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望着几个起落就不见踪影的黑衣男子，凉芫欲哭无泪，是真的有缘啊，他好似想起什么，朝那人离去的方向大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呢。”

“求影。”

声音远远传来，凉芫暗暗记下。

“不追了吗？”小空抬起头问。

凉芫摇摇头，既是有仙缘，不是他的又何妨，总归是天上某位仙友的有缘人，到时候若越渡得他修成正果，也是善缘一桩，大道轮回，因果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