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愁绪
彤霞宫 观云院
一袭梨花身,香远益清、一张梨花面,皎若银月。清梨在一棵海棠树下闭眼打坐,周身梨花花瓣如冰,海棠落花似火,衬得花中人儿皓颜胜雪,风姿绰绰。
她轻吐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眸光流转如浮光掠影,望向院子紧闭的大门,说不清在期待着什么。云渊哥哥有三日没来观云院了,这三日纵有友人相伴也像在一个人的世界中辗转难侧,昼夜交替,一抬眼又是一天过去,而她的云渊哥哥还未出现,失落慢慢浮上她的脸。
观云院不远处,银发碧到眸的少年侧坐在墙头的树枝上,往里望去。
院中的少女背靠一树繁开的海棠花,着一身素白的衣裙,神情寂寞而又柔暖,纵然没有棠央那般的倾国倾城之姿,却也是悠然一束空谷幽兰。她在不开心吗?为了什么?
少年纵身跳下树,款步走到观云院门前,抬手轻叩门环。
“笃笃笃……”
一阵叩门声响从院外传来,清梨一惊,一股惊喜涌上心头,云渊哥哥?
推开门,少年如天地琼枝,一袭白衣胜雪傲然立于门前,目光清透,如一泓清泉缓缓注入她的心间,干净、温暖,令她情迷。
“云渊哥哥。”
清梨腾地双颊飞红,垂首低语。
少年轻轻扬起唇角,眉目如墨亦如画,似春风般拂来,微微摇曳。
“清梨。”他轻喃,看少女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怎么,我有那么可怕?让你看都不敢看一眼?”
“不,不是。”清梨抬起头慌乱的否认她只是觉得少年这回来,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眸中像是有她又像是没有她。
云渊脸上笑意更甚,他推着少女的四方椅走到她刚才所在的那棵海棠树下,见满地落花红白交错,倒有些意外。
“你在修炼?”
少女有些羞涩的点点头。
“如此甚好。”云渊抚了抚她的头顶,眼神有些飘忽,“早些炼化你体内的棠央仙魄也好早些觉醒。”
“云渊哥哥你说什么?”少年的声音太轻,清梨听的并不甚清楚。
”没什么。”云渊赫然一笑,收起恋恋不舍的手,“我是来告诉你一件喜事,你在东莱瀛荒的旧友玫瑰今日登天了。”
“诶?真的吗?”清梨惊喜交加。
银发少年点点头。
那她岂不是很快就可以和玫瑰见面了,一想到曾经在东莱瀛荒她与青藤、薜荔、苍耳以及玫瑰五人一同的快活日子,她的心中的喜悦怎么样也止不住。
“玫瑰是不是也在瑶池?”天下草精灵木归瑶池所辖,这她是知道的,虽然她没有刻意去想过柳公子两人与她之间的恩怨,但是青藤也说过他们两人就在西王母座下的瑶池,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是,与柳。。,你今日有没有出去走走?”云渊迟疑了会,怕她想起不开心的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柳公子与桃夭的名字,他故意把话题生硬的转向别处。
“没有,一天都呆在海棠下吐纳灵气,未曾离开过观云院半步。”少女知他温柔之举,抿着嘴笑。
“是吗?修炼固然重要,但是也要出门透透气,也是有益的。”云渊在她身边坐下,扶着四方椅的扶手揉了揉额头。
见他面露疲色,清梨担忧道:“云渊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疲态,可是有甚不顺心之事?”
云渊挠了挠脸,他的脸色有那么差?
“无甚大事,只是在彤霞宫久坐,不免有些不适。”
“哦。。”清梨懵懂的点点头。
他并不想把魔族那些个事告诉眼前的人,免得吓坏了她,只要有他为她遮疯挡雨,这些血腥之事就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两人相对无言,一时静默。
终是少年率先打破这局面,他像是不知说什么的随口问道:“有水吗。”
清梨这才如梦方醒,匆匆往膳堂去取茶水。
半刻,她去而复返。
“给,云渊哥哥。”她把茶托放在腿间,给少年敬上一杯清茶。
云渊握着光滑的瓷杯,久久未动,眼见茶水就要凉了,少女有些局促的说:“我泡的茶没有薜荔煮的那样香,云渊。。”
“好喝。”
“哥哥,咦?”
清梨眼眼见少年仰起脖子一饮而下,翻转茶杯微笑的看着她,目光灼热,烧得她脸直发烫。
“你,你喜欢就好。”少女的声音低不可闻。
少年如松挺立在她的身旁,四方椅上的清梨垂着头恨不得低到地底下去。
云渊无言的看着又把头低下去的清梨,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你好,吃了没?天空万里红云,今天天真好?
一时间,尴尬的气氛凝固下来,少年不自在的拿起茶壶续了杯茶慢慢啜着,清梨举着茶托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一杯,再一杯的如牛饮,没多久,一壶茶水就见了底。云渊把空壶递给少女,脸上讪讪的。
清梨就这样双手拿着托着空壶空杯的茶托,并没有拿回厨房的意思,她怕她一转身,少年就不见了。
云渊此刻倒不曾想离开,他只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思索了良久,他竟然轻轻笑了出来,少女讶异的看着他。
“我有几天未曾来看你,过得可还好?”
在想什么,以前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就算她是棠央的转世,现在不也还没觉醒吗,云渊在为自己刚才的紧张的局促感到可笑。
“还,还好呢,有青藤和薜荔陪着我,一点也不孤单。”
对于少年突如其来的温言软语,少女有些受宠若惊,可是话里与平时无异的问候倒令她全身放松下来,刚才少年眼神中的内容和以前看她时大相径庭,倒令她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好像他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这感觉让她不甚舒服,现在少年这样如拉家常的语气才是她所认识的云渊哥哥嘛。
“嗯,这就好。”少年颌首。
两人闲话片刻,多半都是清梨在说,他在一边微笑着听。可就算是这样,清梨心中也是欢喜的,她看着因为自己说的话少年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过,她也跟着笑,就算此时知道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也顾不上了,吱吱喳喳到底说了什么事后她也记不太清,唯一深印在她脑中的就是少年温润如玉的模样与春风般温暖的笑容。
夜幕降临,笼罩在两人身上像上披了层纱,看看天色,少年晃了晃身子,衣衫轻动,起身告辞。
把他送出院门,清梨怔怔地托着茶托,上面的茶壶与茶杯内的茶水早已空空如也,凉凉夜风吹起她的衣角,直到夜色中再也看不到少年的身影,良久,她才把视线渐渐收回来,失落的合上院门。
院外不远处,站着本将离去的银发少年。
此时,一个在院内,一个在院外。墙内坐斜斜横出一枝海棠花枝,在夜风中生姿摇曳,望花思佳人,在原地驻立良久,直到风凉了他的脸颊,才惊醒过来,该离去了,云渊强行按下心中深深不舍,迈开脚步,终于消失在黑夜中。
清梨把茶器送回膳堂,不知不觉走到刚才那棵海棠下,脑海中银发少年的初来时的面容,看得出来明显是疲倦的,她忽然觉得有些后悔,刚才就不应该放他离去的,就算她做不了什么,也当把他拦下来再聊上两句闲话或是讲几个小笑话逗他开心,些许能解上他心中忧闷。她怎么那么笨呢,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满脸懊恼,一直以来都是云渊哥哥在开解她,鼓励她,现在好不容易等他有了烦心事来找她,却连句慰的话都没说出口他就离开了。他来观云院不单单是为了告诉自己玫瑰登天的事吧,应该也想来和她说说心里话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清梨更是肠子都悔青了,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
海棠花落,香气袭透整间观云院,少女眉间的淡淡愁绪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清梨,你还在院子里发什么呆,快进来吃饭。”
薜荔在膳堂门口唤她,青藤在她身边抄着饭勺,碧色长袍前面围着围裙。
“哎,来了。”
忧愁就像一团晕不开的浓墨,盖过了原来因得知玫瑰升天的喜悦,可是等两张同样写着担心的脸凑到她面前时,她原来苦涩的嘴角却稍稍扬了扬,再怎么说,也不能把自己的情绪传给他们。
“清藤,薜荔,玫瑰今天成功历雷劫登上瑶池了呢。”
“是吗?”青藤并没有得知这个消息而打消对她的担忧,“清梨,你,没什么事吧。”
心中一暖,少女这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嗯,没事,不是要吃饭吗,我都饿死了,进去吧。”
她拥着两位至亲好友走向烛光亮瞠的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