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错误的路（一）

“呵呵，你这是在替自己做最后的狡辩，还是说，你想说服我饶你一命？”

墨卿烟冷笑，目光落在帝王身上，平静中，带着冰冷与不屑，“如果你真是那样的想的话，恐怕就得失望了。”

墨卿烟知道，不管是为了复仇也好，还是为了东墨的安定也罢，她都不会让墨渊活过今日。

“更何况，你觉着我这性子，陆风辰能用什么好处驱使我替他做事？

将你从帝位上拉下来，除了让你偿还欠下的血债外，更是我不能坐视不管，眼睁睁的看着你将东墨一点一点推向亡国的边缘。”

“亡国？从何说起？”

墨渊眉梢一挑，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看着墨卿烟，似乎并不能理解墨卿烟所说的这句话。

“从何说起？我看你是明知故问吧！”

墨卿烟嗤笑道，“如果此番不是我占领沧澜关，封锁了你西进的道路，恐怕如今你手中的十万大军，已经杀进了西华国内。

而他们当中，有大半都是戍守北境的军队，你将他们派往西华，便等于把东墨北境门户向北荒敞开。

我想你应该知道，北荒觊觎我东墨已久，一旦你带兵离开了东墨，他们绝不可能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没有了北境边城的保护，没有了你这十万大军，北荒大军杀进东墨，攻破墨京城，恐怕要不了三日的时间。

如果连墨京都被敌人攻破，东墨与亡国有何区别？”

墨卿烟本不想与墨渊多费口舌，可眼前的人在已经落败的情况下，偏偏顶着一张“无罪无错”的脸，这就让墨卿烟恨不得一拳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将那冠冕堂皇后的虚伪全部撕碎。

想到这里，墨卿烟紧了紧手中的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毕竟此处还有上万将士，毕竟墨渊此刻仍是东墨的帝王！

她不想因为一时的冲动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否则的话，早在夏杰放弃抵抗的时候，她就已经一枪结果了墨渊的性命，而不会等到现在。

只是墨卿烟盯着墨渊的目光，越发冰冷。

“方才你问陆风辰给了我什么好处，那么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与陆风辰之间， 不过是因为在各取所需的情况下，有一个同样的目标。

因此才选择了合作，他借给我的兵马，待此事罢，我也会一个不少的归还，到时候，谁也不欠谁。

你口中所言的好处，恐怕也就只有他答应我三年不犯东墨丝毫勉强算得上吧！”

“三年不犯东墨？”墨渊怔了怔，随后嘴角一扬，笑道，“虽然朕还没有同那西华丞相打过交道，可对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三年不犯东墨这种事情，不管你们是口头上的约定也好，还是有书信为证也罢，我可不认为他会遵守。

还算说，你如此精明的一个人，竟会天真到去相信一个敌国丞相的承诺？”

不得不说，墨渊最后这一句话，比他手中曾经握着的十万大军更加有用。

因为它们成功让墨卿烟那一颗波澜不惊的心，泛起了涟漪，一圈圈的，在内心深处缓缓荡开。

相信陆风辰，相信一个帝国的丞相。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数月之前，墨卿烟或许连痴人说梦这样的评价也不会给出，因为这压根就是一句废话。

可是当她与陆风辰由沧澜关下那场你死我亡的决斗开始，渐渐由不死不休的对手转变为盟友的时候，墨卿烟心中坚持的事情，也开始悄然间发生变化。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中，这场阻止墨渊的兵变，那借来的三千五百兵马，只是她与陆风辰之间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的结果。

可若真没有那么一丁点她自己都不愿意去承认的信任的话，或许她会用另一种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即便那条路困难重重，步步艰险。

甚至换一个角度来说，西华国内这场君臣之争，墨卿烟由一开始的局外之人，由坐山观虎斗，倒如今心中希望陆风辰能够击败萧寒轩，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因为她相信，在陆风辰掌握西华大权后，东墨才能获得她希望的安稳。

她相信陆风辰……至少在她的心中，她开始说服自己去相信陆风辰——这个西华敌国的丞相。

否则，面对那迟迟未至的枫炎骑，她会在第一时间做出防范，也会在第一时间控制住沧澜关内那三千士兵，而不是一道小心防范，见机行事的命令。

“我大概是愿意去相信他的吧！”

当墨卿烟脑海中闪过那一抹修长的蓝色身影时，她心中对于这个问题，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但这并不代表墨卿烟会在墨渊面前承认这件事情。

“我与陆风辰之间的约定也好，承诺也罢，似乎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墨卿烟看着墨渊缓缓说道，一夜未歇的风雨总会在不经意间模糊人的视线，而墨卿烟也借着这个机会不动声色的调整着自己的心绪，使得外人在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看不到丝毫波澜。

有些事情，她不希望被他人知晓，哪怕这个人是个将死之人。

抬手拭去脸上的雨水，墨卿烟微微转头，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些在安静中等待沧澜关士兵上前收缴兵器的北境士兵。

夏杰的放弃，让这场战斗没有继续下去，也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此刻墨渊麾下的士兵一个个在将领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将手中的武器上缴给沧澜关的士兵们。

毕竟虽说主将已经选择投降，可若是让不久前的敌人拿着武器跟着他们回到沧澜关，总归是不能放心的。

这一点，几乎所有人的都清楚。

当然，除此之外，在没有得到墨卿烟的命令前，胡玉以及沧澜关的将士也没有为难他们，甚至也没有去束缚他们的行动。

此刻不少上缴了兵器的士兵，也不管泥泞的地面，就这样瘫坐在原地，满脸疲惫的样子，显然这一路逃亡下来，他们的体力已然消耗到了极致。

“胡玉，让随行的将士把战马上存放的干粮分发给他们吧！”

墨卿烟淡淡的说道，尽管这些士兵不久前还是他们的敌人，让他们体力不继，也是一种以防万一的手段。

可墨卿烟心中到底有些不忍，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里的每一个士兵，说到底还是东墨的将士。

虽然双方在此之前各为其主，可如今既然他们选择了投降，那就不可能把他们当成外敌俘虏来对待。

给他们分发干粮，一来能让他们待会还有力气返回沧澜关，二来也能收买人心。

指不定哪天上了战场，能在敌人的战刀下救你一命的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在同为东墨子民的情况下，把事情做得更加圆滑，让人容易接受，总归是一件好事儿。

当然，从目前的收缴兵械，造册记录的情况来看，恐怕要完成这件事情，还得花费不少时间，在那之前，他们都得留在这里。

这也是墨卿烟为何没有急着将墨渊置之死地，以绝后患的缘故。

一来墨卿烟这边的确有几个问题需要通过墨渊来解决，二来也是以防在收缴兵械的过程中突生意外。

毕竟一个活着的帝王，总归比一个死了的人更加有用。

虽然夏杰仍在此地，可他已经将手中的弓箭放下，以墨卿烟的身手，在有心留意的情况下，她还是有把握在夏杰再次开弓瞄准她之前，将墨渊控制住。

即便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墨卿烟也总喜欢提前考虑那些哪怕有一丝可能性发生的意外，这种谨慎行事的习惯，也是帮助墨卿烟挺过如此多风雨的重要因素之一。

当然，这种习惯，也并非任何情况下都适用。

早在苍山时，东方烨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处事方式，虽然面对大多数事情都能做到十拿九稳，可也会局限人的思路，一旦过程中出现了她无法预料的变数，那么反倒会使得她陷入一种无计可施的境地。

到那时，她这条命，恐怕就得听天由命了。

而事实上，东方烨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寒帝城外的春猎上，墨卿烟就险些被萧寒轩身上出现的变数害死。

当时若不是陆风辰出手相救，恐怕她已经被山中的猛兽拆肉入腹了。

“呵呵，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朕，那便算了，反正朕如今是个将死之人，的确没有资格过问你的事情，不过你询问朕的问题，你凭什么认为朕会告诉你？”

墨渊皱眉盯着墨卿烟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

如他所言，在确定自己已经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墨渊认为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无非是死得痛快与否罢了。

“自古以来，成则为王，败者为寇，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不会让朕活着回到沧澜关！”

墨卿烟微微一愣，随后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此事。

反正墨渊能够猜出她这点想法，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