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摊牌行动”背后

作为志愿军第三兵团的主将，号称“中国战神”，王疯子来朝鲜后一年半了，虽然天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战斗发生，可是“零敲牛皮糖”的打法，就算他每天敲死三五百个敌人，却抵不了第五次战役中，其下属第60军180师的整体失利。

因为那一仗，给人民军队带来的负面影响太大了。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回国后的情形。毛主席、朱总司令熟悉自己的名字，但不一定认识自己。而这次回去，领袖们铁定会认识自己了，因为这样的败军之将，在我军战史上，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是说红军、八路军、解放军，没有一次性死过七八千人，但一下子被俘这么多人，他王近山就是历史记录的创造者，搞不好，还会是历史记录保持者。

所以，他经常有一种冲动，想自己拿枪上阵，立个大功，让大家只看到光鲜的一面，而淡忘了他屁股后的烂事。

可这谈何容易。

远的不说，前几天38军的铁拳出击，又让他相当的失望，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无端端地给未来的韩国制造了个总统。他晓得这笔账无论怎么分摊，最终又将算在自己头上。

王近山啊王近山，他自己越来越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了，这感觉相当不爽。

说起来，比他更不爽的，其实是他的对手——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老范。

范佛里特赖以成名的杀手锏，就是臭名昭著的“范佛里特弹药量”。别被他的名字吓住，他现在感觉快要退休了，还是个中将，不赶快从朝鲜战场捞点政治资本，就没啥指望了。

恰好此时的战场态势，是双方对峙，谁也难以一拳砸倒谁。唯一的办法，是啃山头，啃得下一个，算一个。

老范对此雄心勃勃，他的计划是，要啃就啃师一级的山头，那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实在不行，也得啃团一级的山头。一旦啃下来，就表明俺老范，人虽然老了，牙口尚好，咧咧嘴，那还是能吓倒人的，俺不是纸老虎哈哈！

很不幸的是，他的对手王疯子将军有点硬，从1952年十月白马山、上甘岭算起，他每次都磕了牙。到次年2月，他立即就要退休了，此时他数了数，嘴里没剩几颗牙。为了颜面，他决心给自己弄个胜利，以做退休纪念品。

说起来，现在的啃山头标准，已经降得惨不忍睹了。他只想用他的“范弗里特弹药量”，来啃个排级的山头，表示俺老范，总算理论落到实际，完胜过一次！

就拿这一次完美的胜利，来祭奠自己42年的军旅生涯，以及在朝鲜战场惨死的儿子小范的青春吧！

为了这次预期中的胜利，他作了充分的战前准备，特别是心理准备。他请来了12个记者，以及美第1军军长、第5航空队司令、远东空军作战处处长等作见证人，给他们每人发了长达6页的彩色宣传单，要他们看看，他的师级规模弹药量，是如何彻底摧毁共军一个排的防线的。

这座山头，美军叫T字山，我军叫丁字山，共同的叫法是205高地，由我23军67师的一个加强排防守。这是支新部队，以前还没见过洋鬼子到底长啥模样呢。

战斗开始的时候，老范为了表示风度，只象征性地打了一会炮，他的意思是，其实我老范并不是离了炮火，就不能打仗，老子今天死给你们看！

美军首长有了决心，下面的鬼子果然死的很快，进攻的一个200多人的加强连，才打了四个回合，已经报销了七十多个，而共军的新兵蛋子们，此时仅仅一死六伤。

美军观察团，占着居高临下的地利，偏偏新出厂的望远镜，看起来效果又是特别的清晰，所以把整个作战情况，看的太清楚了。老范见他们都提议还是别打了，别人的儿子也是儿子，打不赢就撤，是明智之举。

老范觉得，娘的，我这中将连一个排也啃不动，这老脸回国还往哪里搁？不行，你们别走，看我给他们上弹药量，给他们来场猛的！

他说来猛的，那是真的很猛啊！猛到什么程度呢，他集中了五个炮兵营，100多架飞机，若干坦克，不分昼夜地干，给我军阵地投下了22.4万磅炸弹、8箱燃烧弹、150万发炮弹。

也许数字太枯燥了，一般人没感觉，一言以蔽之，范爷给这个排级阵地，掼下了相当于中国整个解放战争中，辽沈、平津和淮海三大战役的总弹药量的一半！

你想知道此战的结果吗？他的加强连，轮番死命冲锋，最后都是个死字，每次炮火一停，志愿军从坑道冲出来的节奏刚刚好，就凭手榴弹和冲锋枪、机枪，就能把冒头的美国大兵全部干掉，而没冒头的，则全部被压制在山坡下。

这仗打到最后，范爷其实已经不想打志愿军了，他最大的心愿，是志愿军来几发冷炮，把这些记者和观察团给通通炸死，这样他就不会出丑了。

偏偏志愿军不配合他的意念，于是那些记者就用生花妙笔，结合科学纪实的手法，把这事给全方位、多角度、大扫描和全景式、深度解析地进行了系列报道。

老范的心情可以想见，那是相当的不好，问题是美国国会的议员们，心情也很糟糕：“奶奶的，啥鸡巴范佛里特弹药量呀，这他妈就是烧钱呀，花花绿绿的美刀啊，在他眼里就他娘的是狗粪吗？用解放半个中国的弹药量，就打死了11个中国兵，不行，老范你回来，你欠美国人民一个交代！咱是土豪没错，可有钱也不是这样烧法啊！”

哈哈，我把这事先举了个例子，交代一下“范佛里特弹药量”这个概念，到底是个什么内涵。攻打一个排的阵地，这叫作杀鸡用牛刀吗？说是高射炮打蚊子也不确切，应该叫“用原子弹打苍蝇”，可能更合适。

然后我们让时光倒流，流回1952年10月14日，那时老范指挥美7师和韩2师，对万圣山地区开始了上甘岭战役的饱和弹药量施工。

首先，我们要对这次战役心中有底，许多人以为上甘岭是万圣山的门户，如果上甘岭丢了，万圣山就有可能失守。

请大家把心放进肚子里，万圣山海拔过千米，而上甘岭高地海拔是597.9米。在战前，15军首长曾上过万圣山，最后秦基伟同志找不到路，有一段竟是从山上坐梭梭板溜下来的。

说白了，王近山、秦基伟不信范佛里特会攻打万圣山，并没有错，因为万圣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谁去打，也不可能打得下来，任他是天兵天将也不成。莫说组织冲锋，首先你得把所有士兵训练成攀岩专业队员。

范佛里特实际上也没傻到真去打万圣山，那时他自己给自己打气，已经相当的自我膨胀了，他就是想在上甘岭地区找个师级单位练练手，这个单位是对面的三兵团15军45师。他知道这个对手，还没真正打过什么像样的硬仗，有点软。

他认为收拾了45师，面子上会非常有光，以后回去给美国大妈们吹牛的时候，可以用自豪的语气说：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让自己的生命发光发热。瞧，站在你们面前的老帅哥范爷，当年在三八线上，我让生命发了下光，就照亮了全世界，发了点热，一次就干掉了敌人一个师，他们的尸体，多数都灰飞烟灭，化作了尘埃。上帝与我的弹药量同在，阿门。”

以老范的性格，他这样想了，就一定要这样干，他把这次三角形山和阻击兵岭的战斗计划，叫作“摊牌行动”。

上甘岭，主要由597.9和537.7两个高地组成，前者被美军成为三角形山，后者被称为阻击兵岭。

于是老范在第一天就露了一手绝活，把志愿军狠狠震了一下。

狂热的唯火力论者老范，10月14日四时，以300门大口径火炮、27辆坦克、40余架飞机对五圣山前沿597.9和537.7高地展开轰击，火力密度高达每秒落弹六发。这一天，他在这块3.7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弹药总施工量达38万发，一举超过了二战期间局部战场的最高数值。

他轰炸的很过瘾，心情好起来了。

如此猛烈的炮火，使得在坑道中的志愿军守备部队，简直就像是乘坐着小船，在波浪滔天的大海上颠簸，强烈的冲击波激荡着坑道，不少人牙齿都磕破了舌头、嘴唇，甚至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小战士被活活震死！

然并卵，在597.9高地，美7师31团的二营、三营，才打了一个上午，就残废了，伤亡率超过70%。美国佬十分忌讳部队成建制被消灭，那会惊动总统的，所以没敢派一营上，直接就把32团拉上去了。打到天黑，主阵地仍在我手中，防守部队是8连和9连。

倒是韩棒子在537.7高地得了手，猛攻了七个多小时，防守的1连，只剩下二十多人，退入了坑道。

这一天涌现的第一个战斗英雄，叫孙子明。

在537.7高地8号阵地上，当时只剩下了三个伤员，他们正想退守坑道，被已攻上来的韩军，用机枪压制在离坑道口十余米之处。恰好孙子明负伤后苏醒过来，他大吼一声，朝敌人的机枪手扑去，那个棒子兵吓得魂飞魄散，孙子明夺过机枪正想扫射，这时十几个敌人已经扑了过来。孙子明毅然拉着了三个手榴弹，迎面冲了过去！

孙子明由此成为上甘岭战役中，舍身扑入敌群，与敌同归于尽的三十八个勇士之一。

这里有必要说说两个著名的战斗英雄，一个叫黄继光，一个叫“王成”。

黄继光，四川中江县人，45师135团9连通讯员。他的英雄事迹，地球人都知道，就是舍命堵机枪。但许多人不清楚，他的英雄行为，差点被埋没了。

先说我军阵地上，是哪里冒出来的地堡？

上甘岭的表面阵地，敌人共计冲锋900多次，所以经常处于拉锯状态，往往是敌人白天靠飞机大炮攻占了，晚上又被我们夺了回来。

如果敌人能连续几天占据表面阵地，那么他们就会用最快速度，建起钢筋水泥的地堡，用于防守。而我们是在地下坑道，往上反攻。

这就为我们的反攻，制造了很大的障碍，许多的战士，都牺牲在炸地堡的途中。黄继光，是少数能完成任务、成功炸掉地堡的勇士之一。

实际上，黄继光就算不拿身体去堵机枪，他也绝对活不了，因为他当时已经身负重伤，靠的是坚强的意志，使出了洪荒之力，完成了舍命一扑的壮举。

后来战友检查他的遗体，竟然没有流血，证明他早已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当然，说黄继光在牺牲前，还喊了一句：“同志们，为了新中国，冲啊！”这话明显喊的有点离谱，一，喊这话很耗费体力，二、喊了，也未必有人能听见，三，战场上连他，总共只剩五个人了，除了个重伤员趴在地上半死不活，只有三个人手上有枪，还用喊同志们冲啊？

因此，当时目睹这件事的，总共只有四个人，而那拿枪的三个同志，接下来也牺牲了。剩下的一个叫肖登良，是黄继光的老乡，是一起去执行爆破任务的，他也身负重伤。他就是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那一个。

肖登良的命很大，他在乱尸堆中昏迷一天一夜，遭受轮番饱和炮击，竟然没死。后来被我后续部队打扫战场的人，发现他还有口气，这才送去战地医院抢救。随后，他被送回国治疗。

他在沈阳治疗期间，有一天看报纸，看到黄继光只评了个二等功。肖登良不服，立即就为黄继光打抱不平，他认为黄继光怎么也该评个一等功。

由于有目击证人，黄继光的英雄事迹不断发酵，后来广泛传播，上级不得不取消他的二等功，并于1953年4月8日，也就是他牺牲半年之后，追授其特等功，并授予其“特级战斗英雄”称号。

这也是抗美援朝战争中，仅有的二个特级战斗英雄荣誉之一，另一个是长津湖战役中，涌现出来的特级战斗英雄杨根思。

杨根思，江苏泰兴人，时任20军58师172团3连连长。二次战役中，1950年11月28日，杨根思带一个排奉命坚守1071高地，负责切断美军南逃退路。战斗持续一天一夜，击退了美军8次进攻，当弹药用尽，美军发起了第9次进攻时，杨根思抱起最后的炸药包，冲入敌群，与40多个敌人同归于尽，完成了切断敌人退路的阻击任务。

自此，黄继光与杨根思一样，成为家喻户晓的民族英雄，他的母亲黄妈妈邓芳芝，受到了毛主席的三次亲切接见，后来入了党，当了四届人大代表，还参加了朝鲜访问团。

而电影《英雄儿女》中的孤胆英雄“王成”，实际是个虚构的艺术形象，至于他的原型是谁，众说纷纭，因为在朝鲜战场，这样的英雄人物太多了！

2008年，有记者随中国工商界代表团访美,认识了一位上甘岭战役的美国老兵,他叫麦.卡拉汉，“王成”的故事也就从他身上拉开了序幕......

那是1952年的深秋,身材高大的23岁美国陆军二等兵麦.卡拉汉，跟随大部队，在三角型山(我军称上甘岭)南面的三八线附近集结待命。

联军命令麦.卡拉汉所属美军某整编连投入战斗。他们在飞机，坦克和大炮的掩护支援下，终于拿下这个久攻不克的山头,而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麦.卡拉汉!令他大吃一惊的是,整个阵地上只留下三十多具尸体，和一名手无寸铁的中国士兵!

这个中国士兵看上去年龄很小,像个还未发育成熟的少年,他背靠在一截没有了树枝树叶的树干上,满脸满身都是泥土。他浑身发抖,好像已身负重伤,两眼充满了仇恨与恐惧......口中发出哇啦哇啦的怪叫声。

“别开枪!他还是个孩子!他没有武器，”麦.卡拉汉向身后的战友们大声呼喊,“我们把他包围......活捉他吧！”

那个中国士兵嘴里还不停地"叽里咕噜"吼着什么,似乎是被俘前绝望的呐喊......可是美国兵谁也听不懂,因为美国连队里，没有、也不可能配中文翻译。

“他背着台步话机！”只听见有人惊恐的喊道。

这声提醒似乎让美国大兵们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为时已晚,无数发炮弹像暴雨冰雹一样倾泻而降,100多个美国官兵被炸的身首异处,那个中国士兵也给炸飞了......

“惨烈啊,惨烈！我为了去救护战友,当场被炮火炸晕......苏醒后随手抓了把土,里面竟有二三十块弹片,那个中国士兵所倚靠的那截一米来长的树干上,竟有一千多个弹片和弹头!”

麦.卡拉汉提起往事，仍不免心有余悸,“整个阵地上仅剩下三名幸存者:一个双腿被炸断，右臂被炸残；另一个被炸的双目失明，双耳炸聋；而我-----左腿膝盖以下全没了......”

“麦.卡拉汉先生,您说那个中国士兵叽哩咕噜吼叫着什么，您听不懂,现在我可以翻译给您听，他是在喊:‘我是851,我是王成!......敌人把我包围了!亲爱的首长,同志们！请向我开炮，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仅我知道，全中国的人民全知道！”

于中国记者给他讲了一段“英雄儿女”王成的故事。在场所有人员，自觉地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上面的事例说明，虽然我们不怕牺牲，但最好死的时候有个目击证人，不然光辉事迹怕会失传了。当然，实在没有证人，该死的时候还得勇敢地赴死，总不能等找到了证人才死吧。

范佛里特的“摊牌行动”，他的计划是牺牲200条人命，成就他一世英名。可是他出了大小鬼（王炸），摊了牌，以为可以顺利打完本局“斗地主”了，这才发现对方的底牌是3333加4444的连炸，这个比双王炸还大，他被关了，结果成了输家。

因为他遇到了急于将功折罪的王疯子司令，和一心想把二三流的15军，给打造成牛逼哄哄的一流队伍的秦大刀军长。

话说开头轰轰烈烈地打了四天，双方的主将都搞懂了一件令自己困惑不已的事。老范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弹药量那么充足，却总是消灭不了共军？本来他以为志愿军都是坐在阵地上，等他的飞机坦克大炮来下蛋的，用弹雨在洗澡。现在他算弄懂了，原来中国人，一打炮就躲坑道了，炮一停，从山棱线冲出来就把他的兵给打个正着。

其实这情况，叛徒谷中蛟早就说过了，老美也不大相信事实。

而过了很久，老范又闹懂了，志愿军的坑道工事，那叫反斜面工事，也就是说，你有本事把山顶削平二三米，但坑道深达二三十米，照这进度得再打个三年五载，而且得就近再建几个大型炮弹厂才行。

试问，坑道出口在山的背面，炮弹如何打得着呢？

所以老范是边打边叹气，为什么钻地弹这样的高科技，要几十年后才发明出来，真是生不逢时啊！

可惜他死的太早，他不知道后来年轻人打电脑游戏，用的都是2000毫米以上口径的电磁轨道炮，一炮，就可以把一座山给打消失了，那才是真正的牛叉。

而王疯子也是打了四五天，才想起来，那个韩二师跑来投诚的参谋李结球，所说的话是真的。不过到现在，好像也没必要再问了，都打了好几天了，再去问敌人是不是真要打这里，这不是犯傻吗！

上甘岭成了国际绞肉机，许多时候，白天敌人夺了阵地，晚上志愿军又夺回来，也有那么段时间，敌人控制住了表面阵地，志愿军却一直坚守在坑道，不断地骚扰敌人。双方竟从未休过什么节假日，一直在24小时高强度加班作业。

这个小小的上甘岭，只打了一个星期，就引发了全世界的关注，因为全世界人民，就没见过这样打仗的，真是太惨烈了。

15军军长秦大刀同志，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上朝鲜战场的机会，当然是希望有仗可打，但从内心来说，他可能并不喜欢这么个打法。因为才打了半个月，自己的一个军（除44师），就给干的差不多了，没有成建制的部队可调配了。

15军各师、团、营、连的机关干部、文职人员，后来是勤杂人员，能上的都上了，有时候派人去支援，只能派出一个排、一个班的兵力。

当军长当到这地步，只能派警卫连上了，他把自己的警卫连，分了一半的兵，也拉上了战场。

而战场就是战场，已经跟了他十年的警卫连长，竟然一去不回头。值得说明的是，后来的电影电视，除了群众演员一入戏就死之外，但凡有点身份的人，死的过程都很复杂，要说很多的台词，表很多的决心，甚至有很多的遗愿，然后才会死。

但真实的情况是，他的警卫连长挨了两枪，直接就断气了，甚至没来得及说句话，害得他为此大哭了一场。

没办法，他只好哭丧着脸，去兵团司令部见王近山。

王近山血红着眼睛，把秦大刀看了又看，确认他这段时间，并非处于好吃好喝好睡的状态，因为据说他连熬了好多个通宵，这状态应该是用肉眼可以观察出来的。

经过目测，情况属实，王近山才喊他坐。而秦基伟同志偏偏不坐，他说，百忙之中赶过来，可不是为了来跟你聊天、叙旧，这是求救命来了。

王司令想了一阵，单刀直入地问道：“麻子，你已经被打残废了，我打算把你替换下来，你们去后方休整吧！”

秦军长把脖子一梗：“首长，我看你真是疯了，我打残废了，你就一脚把我蹬了，有这样卸磨杀驴的吗？你让战死的兄弟们怎么想！”

其实这句话有很严重的逻辑错误，因为战死的兄弟们，真的啥也不会想了。但王司令听了，却多少有些感动，他想15军牺牲太大，如果让他们就这样撤下来，后面的功劳，就没他们多大的事了，因为坚持才是胜利。

很明显，接下来的戏，要让作预备队的12军上。12军，是自己亲自带过的部队。手心手背都是肉，咋弄呢？

想了好久，王近山终于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12军曾军长继续在后面待着，由副军长李德生带一个师先上，建立前敌指挥所，归15军统一指挥。

组织关系搞顺畅了，人员到位了，这仗才得以继续打下去。

所以，上甘岭战役，前面的20天是15军在打，后面的23天是12军在打。可是由于12军参战部队归15军指挥，所以世人往往记住了15军，却忘记了12军。

这场战役，由最初的小规模、速战速决设想，打成了大规模、攻坚战、消耗战、持久战，联合国军投入6万兵力，伤亡2.5万，我军投入近5万兵力，伤亡1.15万人。这个结果，可以说，远远出乎敌我双方的预料。

为什么上甘岭会打的严重失控，因为打开之后，变成了两个阵营为军队尊严而战。众所周知，军队的荣誉，胜于一切！

上甘岭战役所带来的直接意义，是彻底打垮了敌人的进攻意志，从此后到一直到停战，敌人再也没有发动过营级以上规模的冲锋。

而此战给世界带来的深远影响，是将人民解放军陆军，一举打进了世界强军之林，而上甘岭的防御战，也从此成了各国军校的经典战例。

王近山回国后，人们果然都把他当超级大英雄看待，基本淡忘了他走麦城的那些往事。正因为如此，导致他个人感觉良好，把姨妹当做老婆的替代品，犯大错误了。

12军的副军长李德生，也因此战功，步步高升，后来当过沈阳军区司令员、军委副主席。

而秦基伟则成了最幸运的战将，果然把15军的名望推到了历史巅峰。他被美军评为韩战第一猛将，15军后来被改建为我军第一支空降部队，他本人则官至国防部长。

但秦基伟实际上还因此吃了个大亏，而且是哑巴亏。

本来他的烟瘾极大，每天不抽完两包烟，是睡不着觉的。由于上甘岭建了奇功，回国后，毛主席召见了他。领袖的问候，表扬，鼓励，都在情理之中，秦基伟同志非常激动，一激动，居然给毛主席撒了个大谎。

毛主席本人，那是出了名的老烟枪，在革命战争年代，什么土烟、旱烟、叶子烟，他都抽，抽的最多的，是从敌人那里缴获的各种纸烟。他自己曾笑称：“吃的百家饭，抽的百家烟。”

解放后，条件好了，烟源稳定，起先抽过一段时间的“555”，后来他改抽四川什邡卷烟厂出产的“熊猫”。该厂于1918年建厂，产量不大，但质量很好。所以很受领导们欢迎。

后来有一次开会，毛主席发现李先念抽的烟，与众不同，就不时瞟他一眼。李被盯的不好意思了，就给主席散了一颗烟，让他过把瘾。

原来李先念抽的是雪茄，毛主席一抽就来了劲，后来什邡烟厂就给毛主席也特制了雪茄，代号132香烟，里面加了中药，是特制的保健烟。

说的这时候，毛主席抽的是熊猫，秦基伟虽然身为军长，显然没抽过这烟。见他贼心不死，不时地把眼光投射到自己的烟盒上，毛主席就把烟盒推给他。

主席的风度是，要抽请自便，想等我给你敬烟，没门，嘿嘿。

秦基伟见毛主席吞云吐雾，看他的烟盒，那是一种本能，却说要抽毛主席的烟，他还没这个胆量。于是他撒了个弥天大谎：“主席，我不会吸烟。”

毛主席满脸含笑地表扬他说：“哎哟秦基伟同志，你不简单呀！在前线日日夜夜指挥作战，居然不吸烟，你了不起哟！”

秦基伟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

可是，既然在主席面前说了这句话，他自此只得戒烟。不吸烟的人，难以理解烟鬼的痛苦，那是挠心挠肝的痛苦，真痛苦啊。

也正因为白马山之战与上甘岭战役紧密连接，所以国人在很长时间内，只知有上甘岭，而不闻有白马山。这当然是各种宣传的结果。

今年是上甘岭战役爆发和结束的六十五周年。当年参战的指战员，如今依然健在的，还很多。在他们的记忆里，永远也抹不去那些黑暗的天空，狂风般的呼啸，和灼热的土地，猩红的的火舌，强震般的颤抖。

而与“范佛里特弹药量”这个概念一起流传开的，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概念，叫作“新中国意志”！

是的，敌人自恃有无比强势的钢铁与烈火，可是中华儿女却有着无比坚强的民族气节和战斗意志！

后来无数的历史事实，再三证明：中国人民，从来没有畏惧过任何强大的对手。

《我的祖国》人人会唱，其中有句最响亮的歌词：“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道出了亿万国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