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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伤兵

作者:鬃狮 | 发布时间 | 2017-06-08 | 字数:8805

昨晚欢悦的气氛顿然消散,这还不算,严怖哀然的情绪充溢满竹村,紧张、渴望逃脱、祈求好运是群众的姿态。

“现在情况怎么样?”不知是谁在问,这不重要,大家都要听回答“前方战争可吃紧?”,还能动的士兵眼中是惊惧不减,手中的戈刃上鲜血干枯、凝结为暗褐色,他的头盔也不知道丢哪儿了“石头。”他咬牙恨愤,强调“是石头,封人用投石机砸我们。”他蹬腿,就像小孩抗议别人耍赖、请求公证一样,仔细观察亦是发现,这个士兵年龄其实不大,只是比较黑,应该十四五岁“漫天的大石头砸过来,大家逃得逃,不逃得都死。”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的描述能力如此薄弱,人们难以想象那是什么场景“我张安全叔叔、王红枪舅舅也都死了,都死了,好多人。”

断了手的士兵面无表情,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地闭合微张,他的手臂消失,阻塞伤口的纱布红得发黑,沸水擦拭其脸部也无法挽回他骤降的体温,有人提议用烈火烧伤口来止血,人们问他是否要这样做,他麻木地点点头,村民拿来火把,结果刚烧了一半那人就死了。

还有个士兵拄着断裂的戈杆,他本身就虚弱无力,还要牵扶着另一个更加濒死的人,在到竹村门前时实在扛不住,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小孩子跑过去拿他们身上的东西,结果只从一个成年男子身上搜到一块木质上黑漆的鸟形饰品,大人说那是鸳鸯,应该还有一只凑成一对。

这前面还算好,后面就有铺天令人作呕的怪味了,马车后拉着三四个尸体,那是腐烂、浓汗、血腥、肉的生腥融合的味道,马儿和车夫看来是习惯,但脸色不好。

后来得知车拉得是洛国千夫长金飞存和另外几个不知名军官的尸体,洛字旗遮住他的脸,没人去看,众人更加沉默,但肃静也就只是几秒,那个严厉的老千夫长现在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士兵被他的马鞭抽打,大家继续交流,少有人为他落泪。

“前方战事还在继续。”一个老兵说“封国人用最懦夫的招数偷袭我们,他们躲在石头和女人后面,畏畏缩缩地用投石机,完全不敢直面战场。”他回忆“甜渔河一战正在开始,国君御驾亲征,我们会碾平双中城,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不少目光看向老兵,但却没有想象中该有的反映,依旧死气沉沉,伤兵只想养好伤,他们不想复仇,只想活着【国君也不会为士兵而发动战争,士兵是战争存在的原因。】

竹明担忧起父亲和妹妹,如果他们此时此刻正在路上,正经过封洛交界,那么很有可能发生危险。【他们应该在其他国家】竹明这么想,但又有一个声音从他心里冒了出来【可其他国家也有可能在发生战争。】。

【该死的,你忘了一切,你忘了这世间的骤变。】他责怪自己竟然昨晚更妹妹说了那些现在看来不切实际的话【可就算我记得这世间是如何,那又怎么样呢?你改变不了,没有人改变得了。】他想起了云游者常说的话【‘二十多年前在错误之旅结束后,在尊义天子给了她一吻后,一切都变了’】

也对,来到竹村的只是一小部分士兵,和之前那浩浩汤汤的大队伍比起来微不足道,竹村虽然显得拥挤,但人数总体看去也就一百来人,更多的伤兵死在半路,大多数人都是直接躺在战场上抱着在凡界的最后一丝念想进入长眠。

每户有能力的人家都必须要提供十个左右的士兵伙食,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现在竹明成了富翁,他出得起。

伤兵自己该是有军粮携带、或是有其他什么办法搞到食物的,否则这一路怎么走过来的?竹明估计他们是知道竹村盐湖的情况,所以故意吃白食。

他跟妹妹说了,君忆起初很反感,亦也很愤怒,但又没办法,这些是为国捐躯的伤兵,得罪他们就是得罪洛国。

可是谁也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事情的起因是傍晚时有个伤兵抱怨粥太稀了,然后一个强壮的士兵一脚踢翻正在挂在火上炖粥锅大骂竹村的人忘恩负义虐待为国而战的士兵,他这么一叫其它周围的所有洛兵也就劲头上来大呼抗议——这个时候情况还没那么糟,招呼他们的那个村民是著名的‘老好人竹安’,竹安连连表示立刻把厚粥煮上来,然而就在他回屋要拿小米时,有一个又矮又瘦左腿轻微残疾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洛兵立刻皱起眉头、直指屋子“俺纲才都看见哩,他家那个屋头内藏着豪——豪咚袭。”他半结巴地对同伴说,然后指着屋子“有鱼、有腊鸡子、猪腿子、有白花花香喷喷滴豪面粉、还有一筐一筐滴大核桃!”

“吃肉!吃鱼!”另一个洛兵因此站起大吼,怒眉愤望。

众人应和,反正是别人的东西“对!吃肉!吃鱼!不喝粥!”

“雅鱼汤!喝雅鱼汤!”

“一咬一口油的大烤肉!”

“猪蹄膀!猪蹄膀!要吃烤猪蹄膀!”

“花椒饼!一定要花椒饼!脆脆香喷喷的花椒饼!”

“麻辣香鸡!麻辣香鸡!还有烧鸡公!还有叫花鸡!”

“喝了几个月粥了!不喝粥!艹他妈的老子不喝粥!”说着他们手中的粥碗皆被摔碎。

“核桃也要吃!核桃也要拿出来!”

“兵老爷们呦~”老好人吓坏了,央求他们“那些东西是留着过冬的,我老婆和我女儿就靠这点东西啦,行行好吧。”【他们也是洛国人,他们肯定明白】——竹安心中想着。

结果此话一出,一个坐在石头上的光头洛兵狂挠了挠脑袋后猛地站了起来,拔出刀直指老好人竹安,为何他会有那么大的冲天怒火?以至其两眼血红脖爆青筋“没有我们就没有国!没有国哪里来的家!马上封国人都要打过来了!你把食物藏着给他们?”

老好人常被老婆骂窝囊,他缩着身子委屈巴巴地对那光头洛兵吐道“兵老爷~这年头不好混啊,大家都有苦衷”

“操你妈的个老狗逼给爷爷我少废话!拿肉来!不然以私通敌国罪论处!”说着光头猛地一个大脚踢过去,小铁锅撞在老好人旁边,竹安没办法,只得垂头丧气地进屋。

屋内他老婆早就听到了这一切对话,一个劲地掐他骂他没出息没脑子是个不会说话的死畜生,然后指出隔壁老竹比他有能耐就能藏住东西,竹安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在那一刻爆发了,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猜到的事情——操着旧铁锹‘哇呀呀’地以戏里武将的叫声冲了进去,对着那光头直接照头就劈“我跟你们拼了!”他如此大叫。

那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时光头洛兵圆溜溜的头盖已经裂开,那铁锹卡在他那巨大的伤口中,深红显黑的稠血缓缓流过那洛兵的鼻翼、嘴角、下巴——直至腹部最后汇集至地面,那遍布血丝的惨白双眼瞪大如铜铃死死盯着前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之‘老好人’还看到他嘴巴动了下。

竹安也没想到情况会这样,眼前的一幕此刻不光让所有人沉默,也让他迅速震惊并冷静下来,附近一个正端着菇汤碗的姑娘看得此景吓得手一松、汤碎了一地。

这个铁锹侧面幅度是弯曲的,所以如果不顺着角度的话是不太好抽出来的,竹安起初就遭遇了这种情况,然后他没办法只好走过去踩着光头洛兵的脸,在众人的目光下颤抖地把铁锹从那士兵脑袋上拔出来、中间有骨头裂开血肉被挤压的声音冒出、那个端汤的姑娘看得‘呕’一声吐了,铁锹表面则沾上了深红色的血和暗粉色果冻状的脑组织。

先是一个洛兵立刻拿起砍刀就往竹安脸上劈结果被竹安一铁锹推开,然后四个洛兵顿然一齐拔刀涌上,两个洛兵慢了半拍握着戈杆也加入,岂料竹安疯了一样乱挥铁锹让这些洛兵无法靠近,就这么让‘老好人’乱舞半分钟后一根长箭贯穿了他的膝盖关节,远处弓箭手不由皱起眉头【我明明是瞄准的他肚子】

竹安嚎叫着跪在地上,捂着不断失血的腿咬牙哀嚎,铁锹不挥了洛兵自然就要冲上去处决,但体态臃肿的妻子立刻冲了上来给跪下“求求你了大人行行好吧~”她油润的脸上都是泪和汗“给条生路吧~行行好吧~”

“生路?”一个眼窝非常深的洛兵眯着眼极为疑惑地看着她“我也想要啊,你给我?”他倒握砍刀,老女人抱着丈夫害怕颤抖地摇头“不要~不要杀我们”

“你~你先走”竹安咬着牙,要把妻子推开,远处洛孤皱眉正在观望,结果衣领被竹明一拽,拉进了屋。

哗——哗——,两道鲜血泼在了墙上。

砍完这两人后所有洛兵都明白了一切,皆全都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争先恐后地冲向那死了主人的屋子——【哈哈哈!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们的啦!】

哒哒哒、赤着脚的小女孩在走在草席上,她穿着整洁大一号的深蓝色棉麻式服,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她,她嫩嫩的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爹爹?”她嘟着嘴“麻麻?”

她砸吧了几下嘴软绵绵地问“发生什么了?”

就在她手刚要碰到门把手准备拉时,‘咚崩’一声巨响,一群人撞冲了而来直接把她推到在地,她刚要起身、黑暗中一记重踏踹她肚子、然后是胸、肝、腿、头、很多很多人都涌了进来,这过程中有一个参与抢夺的洛兵愣了下回忆起脚下软软的怪异,连忙回去看,在明白是一个孩子后吓得一屁股倒在地上,“啊——————啊!”他沙哑着大吼“被踩了!小孩!是小孩!被踩了!”,但所有洛兵都忙着敞开麻袋装粮食,唯有两个慢来的洛兵眼看没有下手的份了这才关注过来,他们误以为这小女孩还能抢救,结果把她拖到外面火光和月色下一看——

她眼睛张大瞳孔扩散、嘴角有点点小血、身上脏兮兮地都是鞋印,而且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呼吸,不管那年轻洛兵怎么拍她的脸怎么摇晃她都不行,几个闻讯赶来的村民看到眼前一幕难以置信,一个脾气爆的村民直接跟那年轻洛兵扭打起来,年轻洛兵被按在地上锤了三拳以后脸上被喷了一大泼血——他一看,这正在揍自己的村民脑袋被箭贯穿了。

接着暴动就彻底开始了,先是第一批村民跟洛兵殴打,在两个村民被杀了以后其它村民也都努力逃走,也不知是谁说“干他娘的这群刁民!”,所有洛兵都动气了身子——久久被压抑的欲望终于释放了,第一起强暴发生,是村里烧陶人竹流的女儿竹春,竹春向来是个活泼的女孩,五天前刚过完第十三个生日,她个子不高、偏营养不良,长得一般,大家对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左手皮肤皱烂,据说是小时候被开水烫得,谁也没料到今天会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刻,几个伤地不严重的大男人把她抓过来,扒开她裤子、抓紧她的盆骨,将器官插入她的身体,女孩疼地尖叫、挣扎,上下扭动,嚎啕大哭,鲜血也如泪珠一样滴出,父亲一开始是祈求,后来是要冲过去跟士兵们拼命,结果两个士兵拦住他,把他鼻子揍出血,推倒在地,接着当父亲拿着草叉冲过来时,刚完事的士兵抽出器官,用戈在老男人脖子上喇开一道大的血口子,然后再捅他的胸口、把血泉搅动出来,那表情就像是在捅封国人一样。

女孩看到父亲被杀,起身要跑过去,第二个士兵抓住她的腰部要继续干,她立马弯曲身子要撕咬那男人的手,结果挨了一个大巴掌,头侧扭到一旁,缓缓抬头后,满脸都是血。

而后那竹春就麻木机械地身体不断被玩弄“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那士兵一边干一边道,咧着牙齿,辱骂发泄“小王八明明舒服地要死,还反抗。”,村民看去,一开始抗议议论,在竹流被鼻子揍出血后,群众亦是敢怒不敢言,然而其再被杀后,敢怒者少了,敢言者一个都没有,纯粹地静默、也是恐惧。

洛孤在暗处透过屋子的窗缝隙看着这一切,她瞪大双眼,咬紧牙关。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君忆很小心地问哥哥,竹明把大门紧闭,他白天照顾这些洛兵出得力很多,也短暂结交了不少士兵朋友,因此洛兵没有到他家

“没事没事”他抱紧妹妹安慰,忘了自己还没说情况很糟“不要发出声音,这一切过得会很快,很快就让它过去”他没有其它选择。

第三个士兵爽完后,没有丝毫遮蔽的女孩被丢在路边,她麻木地蜷缩身子,泪水溢在眼眶,像是死了,胸腔的起伏又表明她还在呼吸——这一切都看在洛孤眼里,接着她看向一个方向,顿然间突然明白想起了什么,以至于她瞳孔收缩眼睛瞪大用力咽了口唾沫——【糟了!竹小小在那边。】

“你要去哪儿?”看着起身跑走了洛孤,竹明疑问,小妖狐来不及回答,等少年探头出去看时,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反正第一个事情已经发生,再来几个也无所谓。’士兵们这么想。

她冲跑在前,记忆里竹小小的屋子明明没这么远啊!怎么现在突然好像长了十倍!?一个妇女想要爬到屋子顶上去结果衣裙被一个洛兵给抓住,那洛兵用力一扯把她收入怀中,妇女哀叫着被扒开衣服,胸前两团圆润的嫩球一下弹在了洛兵的眼前,惹地那洛兵笑得口水直流,那妇女猛地一巴掌拍在洛兵糙脸上,但对于这洛兵来说此举甚是增加情趣。

“我丈夫也是当兵的,求求你不要”泪珠一串串地涌出妇女的眼眶

“那他估计早死了,我替他照顾嫂子便是”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看其它,周围洛兵的恶行看得够多的了!【不要停留,去找竹小小】【直向前然后右拐】这里也被沦陷了,村民正在被打劫【他们不是洛兵吗?他们怎么对付自己国的人!?】

【竹小小的家】——对就是那土坡,到了土坡那边后再向前——对对对,她家-她家是

一个胖乎乎的村民死在门前,洛孤吓得几尽窒息【她家门前死人了?】那村名肚子被切开,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士兵的对话,好在洛孤看了眼周围回忆了下【这不是她家!走错了走错了!】她又急又喜【那她家在哪儿来的?】怎么一到晚上再一紧张地图就会有变化?

——【哦哦哦!后面后面第二列,方向~方向是朝西的!】她明白了想起来了-【在那个人家旁边】可走来走去又不对——【哎呀呀呀你又错了又错了,该死的!那户人家没有鸡笼】是是是~——哦哦哦!【我明白了!还要再往西,傻狐狸呆狐狸蠢狐狸!急死人了你!】

终于找到了,但当她进院后就看到一个洛兵跪在院前,嘴里念叨着什么

“罪过罪过,我于苍天诸神的眼下作证这完全不是我的本意”

她踮起脚尖皱起眉宇,那士兵背朝着她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语气虔诚默默念叨“这是一次失误~我只是本能地反击我不知道她”

那软软的手搭在跪地的士兵面前,在明白那是竹小小尸体的一部分后洛孤惊地倒吸一口凉气吐不出来,她手微微发抖、角度慢慢切换,终于看到了,看到竹小小躺在血泊之中,铁皮将军还在被她抱在怀里。

“苍天诸神请宽恕我~我知道错了”那个士兵年纪也就十四岁,他吓坏了,抽泣起来“我真的我只是”

他没有察觉到洛孤在他背后,小妖狐看到咬紧牙捏紧拳头,目光狠狠地锁在了他腰间的短刀上

“饶恕我的罪孽~我被——”洛孤猛地扑过去拔出他腰间的短刀,士兵吓得站起却发现背上趴着一个东西,他左扭右扭嚎啕大叫,洛孤倒握刀柄对着他肩膀那边猛地一扎,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爆发——

接着还不算,洛孤拔出短刀又对着他腮部扎去,然后再要拔出时角度错了,导致那士兵整个腮帮子到嘴角都裂开大口,当第三下短刀插到他脖子上后士兵直摔倒地,洛孤灵敏地逃离避开落到地上。

但这士兵还没有死,他呜咽了几下血,脖子上卡了一个短刀,他手抹去抓住刀柄用力一握一拔,他捂住鲜血高喷的脖上伤口、握着刀站了起来,他那脸有一半是裂开的甚是恐怖,他晃晃悠悠地走向洛孤,眼睛半睁

“咯咯咯吱——咳咳——额~”看起来猴咯受损,他说不出半个字“咯噜噜~吱——额咳咳”那伤口是捂不住的,洛孤暗暗后退观察,那士兵使劲浑身最后的力量把刀扔向洛孤,结果落空。

扑通一声,他正脸摔倒在地,他身下的血泊也越来越大

深吸两口气后她才回过神来,她来到竹小小的身边,看到女孩胸前的血窟窿后猛地把头别了过去

‘但你要明白,他一直记着你,也一直爱着你,他不在的时候,铁皮将军会守护你、会打败一切要伤害你的,就像他在你身边一样。’

她努力让自己看清竹小小的尸体,她咬着牙、不允许自己把泪水流出来,女孩被她抱起,但又放下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非常非常难,但你要知道我们看不到魔鬼是因为有人把他挡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她泪水还是流了出来【凭什么?】她用力擦干,然后新的泪又再出来【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无穷无尽的傻瓜问题跳在她脑中。

这次铁皮将军没有保护好它的公主,那个魔鬼终将是找到了她。

片刻之后洛孤不哭了,她擦干眼泪眼角涨红、阴沉地捡起那个短刀,把那血泊中士兵的尸体翻面,然后坐在那尸体胸膛上,她双手握刀刃对死去少年的脸发了疯一样猛地高频率地往他脸上戳插,擦擦擦擦——血液翻腾、好端端的脸被戳成了烂糊糊的肉沫~直至后来体力终尽她才松手,刀晃铛一声掉落在地,她双手撑在满脸刃洞的脸两旁,她累得低垂着脸、汗水和泪水汇集在她的鼻尖一滴滴滴落在尸脸上,她张着嘴咬紧牙、口水和胃酸从她齿面、顺着她唇瓣也一滴滴滴落在尸脸上。

她将嘴里的液体吐干净,擦了下脸倒在一旁,看着星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洛孤筋疲力尽——但现在绝对不是休息的时刻!至少在这里不是!谢天谢地她很快又恢复过来,远处另外的惨叫传于她耳【他们不可以这样。】刚发生的事让这念头更加坚毅【他们凭什么这样?】人群向另外的惨叫前去,一身是血的洛孤寻着声跑去,到村中心时更加触目惊心的画面涌现,戏曲班的几个人躺在血泊中,两个小丑演员捂着流血的肚子打滚,那人洛孤有印象,那个少女,叫洛非的少女,她也

【那你有什么资本让他们不可以这样?】

洛非看上去似也不是第一次进行这件事,在知道反抗无用后,她便抿紧嘴咬着指头,但在第四个要上时,洛非实在无法忍受,她抓起旁边的头盔,士兵知道她要干嘛,便赏了她一个嘴巴子,破口辱骂“臭戏子,城里大老爷的小宠物,让老子们爽爽就又意见了?”他掐住洛非鼓涨的胸部,挤她的乳头,腰部动作猛烈。

“火灾!”有人大吼,方向来源模糊,但眼睛也能看出是哪里着火,红彤彤的炽热生长在竹屋上,懒洋洋地打量周围的一切“着火啦!”更多人大叫,不管是在哪里,不扑灭的话就会波及整个村庄,人们拿盆、罐盛水前去扑灭,石头井那边堆满了人,人们推动辱骂,不知为何又起了冲突,有人被殴打,原因不明也无法追究,混乱,太过于混乱。

有个伤兵的绷带被扯开,一大盆白花花的粗盐洒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士兵嘶吼、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手抓刀刃,指间满是鲜血,他把头主动往刀刃上撞,痉挛几下就不再动弹。

【虚伪】洛孤脑海中不知为何冒出这两个字【虚伪】还在重复,该死!她拍头,赶跑这声音!快赶跑这声音!

她去洛非那边【他们不可以这样!】一只手粗糙的大手抓住她的臂膀,她转头望去。

如果恶魔有形态,那就是这样吧,那个士兵有两层下巴、络腮胡、脸上是麻斑、左眼是血红的肉洞,黄黑的牙齿凸出,发出作呕的笑意,唯一的目光在火光下变得可怖无比,洛孤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那瞳孔分散飘忽不定“狐狸精?”他笑道,非常诧异“嘿嘿嘿”那恶魔发出低俗的笑,他手劲太大,洛孤挣脱不开,极大的恐惧压抑兽耳女孩的全部,她挥舞另外一个手,这才明白自己刚才浪费了几乎所有的体力。

那瞬间她想到久成文、想到森林中遇到的剑齿虎、想到那头大熊猫、想到竹明、想到奇怪的斗笠男子【过来救我!不管是什么都好!】她想到扔果子的猴群、想到君忆、甚至想到之前关住她的肮脏笼子。

“老国王干过九尾狐,老子也干狐狸精。”恶魔痴呆地笑道,口水在流,九尾狐的传说故事在洛孤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希望自己是真的九尾妖狐,这样就能用故事里的法力逃脱,就算不是九尾狐,也希望那个真正的妖怪能来救她。

那糙手向她满是脏血的式服摸去直接就扯,可还没扯下一声惨叫就从恶魔最后爆出,那只手还抓住她的肚兜,只是现在丢了力气,一下子软松,如勾着她肚兜的一个钩子,洛孤倒在地上,却发现手还在身上,再一看才发现,那手掌已经断裂,她赶忙拨弄将断臂踢开,几个士兵推挤、踩到,挤出更多的血,然后士兵被绊倒,断臂压在别人腰下。

再看去时,一根长矛已经插穿恶魔的喉咙,矛头不断搅动,再拔出时,那庞然大物咚一声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是竹明来救我了。】她肯定,但事与愿违,那人是竹木石,洛孤记得——这是竹明的小跟班之一,在竹村木石可非常出名,因为洛非就是他表妹。

洛孤此刻看到洛非躺在那边,双腿加紧,蜷缩,身上披了件戏衣。

【不~】洛孤站起,竹木石没有多看她,而是咬着牙含着泪,拿着长矛对着其他士兵,“在那边!”洛孤发现了另一个遭罪的女孩,那个女孩她有印象,太有印象了,可是——【是‘小绵羊’竹没,她——】洛孤抓起一把土,她指缝里塞满土【她才八岁啊!才比竹小小大两岁!】洛孤冲去“禽兽!”她大叫,声音尖锐,正在干事儿的士兵抬头看她,一把土灰全拍在士兵眼睛里,士兵捂眼大叫,混乱之中竟然抓住了洛孤的脖子,一个转身就把她按在地上,喉骨仿佛要碎裂,血液和空气全都被挤出来,洛孤蹬腿,两手捂着那双大手,面部发紫,在提到他裆部那团柔软后,士兵整个身子哆嗦一下,【有机会】,其实没机会,那双手力气不减,裆部的疼痛反而让士兵更加用力,就在洛孤感到灵魂就要被捏挤出时,一声戳戮骨肉的声音再次传出,血喷在洛孤脸上,哗一身拔出,那士兵血淋淋的尸体砸在她身上,撞着她腹部,艰难推开后发现,身子已经被士兵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依旧是竹木石,那个少年大叫一声,愚蠢地吸引了更多的士兵,几个拿着戈的大兵注意到他手中的血“你竟然杀死为国捐躯的战士!”一个士兵大叫,五个士兵都跟了过来“你竟然对伤员下手!”

【虚伪。】洛孤脑子里又冒出这个词,她连连后退,四五个士兵跟可怜的少年打了起来,少年支撑不住,几下就倒地,后来的事情洛孤不敢多看【虚伪!】她连滚带爬,撞在树上,树上也粘到血。

她想到竹明,再回头看,竹村烧起了一小半,但人已经完全混乱,【我~我的家人】她终于意识到【家人,家人不可以出事。】她向那边屋子的方向跑去,推开院子的大门,假山、池塘还在,圆月星空也在,这里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庆幸是另外一个世界。

【屋子在哪边?哦~傻瓜,屋子就在这边,不是那边,那边是废弃的竹纸烘房啊!】洛孤踉踉跄跄,喉咙被掐地依旧疼痛,肩肌上的酸痛也开始发作。

走上台阶推开门,君忆和竹明点着蜡烛坐在一起,心惊胆战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惨叫、吼叫、武器啜饮鲜血的声音一起一伏。

看到满身是血的洛孤,竹明吓了一跳,他连忙站起,跑去,第一件事情是探头看看外面是否跟来其他人,第二件事情便是将门关闭,“你刚才到底跑出去做什么?”哥哥小声急问,洛孤抿嘴无法把那事情说出口,竹明看得出她无论心灵还是肉体都受了很大创伤,虽然不知道具体,但也能感觉出一二。

君忆立刻去拿了另外一个衣服,后来的事情在记忆中是如此模糊,竹明查看她是否有伤口、并让她安静、君忆端来一盆温水,用布擦拭她的身子,而她她脑海中依旧只是晕染着那两个字。

“虚伪”

她呆呆地说。

“啊?”竹明一愣,与此同时注意到自己声音过大,因而抿紧了嘴。

第二天早上,一切又归为了安静,一片狼藉,兵戈、战旗、尸体、余烬、融入泥土的血、就像这里打过仗一样。

人们看到,戏曲台上,那个叫洛非的少女,吊死在了树上,她舌头吐出、脸部惨白、下巴皮肤褶皱、嘴唇紫红,那洁白娇柔美丽的躯体,再也勾不起男人的丝毫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