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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作者:憬悟 | 发布时间 | 2017-06-08 | 字数:6544

第二十二章

周才和在家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受了惊吓的母亲白娘子。

自从突然降临的现场批斗会结束之后,白娘子神情惶惑,事情都过去多少天了,紧张的心情还没有恢复过来。

受了惊吓的白娘子面色苍白的靠在床头,布帘遮挡的光亮映衬着没有血色的脸。

才和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母亲的面前,安慰母亲说:“现在搞运动,天天都有人被批斗。石狮子东面,我有一个女同学叫王文玲,前几天她把她自己的父亲批判了一场。她父亲解放前曾是国民政府的警察,她批判她父亲当初为什么不去革命?不去投靠延安?”

女儿批判父亲,不出门的白娘子听着新鲜。

才和接着往下说:“晚上回来被她母亲臭骂一顿,她母亲在一旁说‘你爸不混碗饭,你妈早就饿死了,哪儿还会有你呀?’然后说‘你现在可以走了,出去过日子吧,和我们可以划清界线了。’王文玲反而哭起来了。”

白娘子听儿子说这样的故事,心情忽然舒畅了不少,也开始说话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一点社会常识都没有,解放前被卖到妓院的姑娘难道都是姑娘不好?”

随后,白娘子问才和:“江永林可放回来了?”

才和告诉母亲:“江伯伯放回来了,就八个字:事出有因,查无实据。”

“我也觉得奇怪,江永林烤了一辈子山芋,牌坊的居民都知道,年轻时秃头秃脑的没和女人勾搭,快八十岁的人了,怎么现在奸淫起幼女来了?是事有蹊跷还是晚年不保呢?或许印证了那句‘家不和外人欺’的老话,被人家看笑话了。”

才和分析说:“江伯伯年轻时光头秃子形象丑,烤山芋为生,又穷又丑的人桃色绯闻少。但人会变,寒花要看晚年香,是否能保持晚节,到死了才能说。如果江伯伯晚年有猥亵幼女的行为,他家里的人心里肯定比外面的人清楚。”

“儿子说话有道理了,像你爸爸了。”

“江伯伯有没有猥亵女孩,他自己有孙女,公安局去调查过他的孙女,听说还做了记录。至于把江伯伯拖上街游斗,是造反的一贯行为,李玉梅趁机打了江伯伯好多个耳光,江伯伯下巴下的山羊胡子也全被人拔光了,老头没被整死算是命大了。”

白娘子神情恢复了,她说给才和听:“你父亲才是有文化教养的人,做事轻轻巧巧的,说话文文静静的,哪里像那个陆大队长,大炮一个,砍砍杀杀,乱轰乱放。李玉梅是个女人,长得挺漂亮,丈夫不在身边,她和那个表哥在一起生活,街坊邻居都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数数,但又有谁去多话多事呢?朱宝姗和江天臣都是自己家里的老婆先闹出来的,江永林和媳妇打架也是自己家里先闹起来的,家和万事平安。不过人世间,不管有文化没文化,穷人富人,从皇上到乞丐,情感问题都有。”

“还是你父亲说得对,人不能不仁不义,不能不知廉耻,更不能不懂规矩,尤其做人父母的,更不能造罪自己,父母的言行影响孩子一辈子。”

白娘子叫才和端杯水过来,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你父亲曾经说过,祖祖辈辈积累起来的诗书礼仪的传统文化始终有善恶之分的,现在的人比过去精明多了,尤其是城市里面变化更大,全给你父亲说中了。”

白娘子感叹丈夫生前的远见,又有疑问的说:“听说黄阿婆也被陆大队长批判了?说朱老三也被陆大队长训过话了?还有老周家你从小叫叔叔的那个,怎么在街坊里扫厕所了?怎么这么多人都有问题了呢?”

才和告诉母亲:“陆大队长开批判会我没去,但听说了,声势挺大的,但具体什么人犯了什么事谁也没能说清楚。据说黄阿婆是什么湖北逃跑的资本家的老婆,她是一个要面子的文化人,被批判过以后躺在家里起不来了。还说朱老三收破烂是资本主义的接班人,还有周叔叔是什么历史反革命?周叔叔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周叔叔以前是地方上的小警察,至于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也没听说过,当时站马路做警察也是为了吃饭。”白娘子也说不清牌坊的每一个人。

听说有这么多的“坏人”,白娘子好像心里宽慰了一些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坏人?没有好人了?当年日本鬼子包围牌坊的时候怎么就没出现一个坏人?饿死了两百多人也没出现一个告密的坏人呢?”

“那时候对付外敌时人心齐,现在不一样了,是窝里斗。陆大队长那么神气,背后也有人说他偷过厂里的黄铜卖过钱呢!这些人都把人家抹黑,用生活的坎坷来陷害邻居,标榜自己的纯正清白?尤其北方来的李玉梅,拖着幼小的养女给老江伯伯扣屎罐子,她能给自己竖起什么样的道德牌坊呢?等她女儿将来懂事的时候,她女儿能不恨她吗?可怜的江伯伯,晚年还进拘留所住过一夜了。”

白娘子说不清楚了,周才和也说不清楚了,这种用摇唇鼓噪来诽谤他人竖起来的黑牌坊竟然成了陆大队长、马斗魁和李玉梅这些人的时尚。

白娘子感到有一种害怕,心有余悸的说:“我们还是早点找个媳妇,咱们过自己的太平日子,不去参与外事,不去多人家家里的事,外面是黑白颠倒的乱,随时都会有飞来横祸的乱,这和你们周家传下来的文化不一样,这个城市变了,真正的本地居民没有多少,都是四面八方来的外地人,各有一套生存的本领,若都像马斗魁那样来清算左邻右舍,谁受得了啊!还是黄阿婆好,关着门在家教儿子,她的言行和你们周家有点像。”

白娘子还是觉得应该与世隔绝、关起门来过周家自己的太平日子是最理想的生活。

被陆大队长批判过的家庭妇女,都奄奄一息的躺在自家的床上,唉声叹气。这邻里之间平时走进走出都挺要面子的人物,突然被人扒了皮揭了老底,顿时像放了气的轮胎,撑不起来脸面了。

来之湖北宜昌的黄阿婆也不例外,平时在邻里之间素有一张会调解疑难纠纷的大嘴,呱呱呱的特别会说,又是文化,又是国学,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的帮居民调解纠纷,这一下子被陆大队长用突然袭击的方法被批判成是什么逃跑漏网的资本家的老婆,在遭受突然袭击的现场批判会上,黄阿婆狼狈不堪、丢尽颜面、无地自容而瘫软在地。

宜昌古称夷陵。素称楚文化的摇篮,巴文化的发祥地之称。巴楚文化的交融地睢山之下有一条睢河,又名沮河。沮水发源于荆山,流经宜昌全境,在两河口处与其姊妹河流漳水汇合后注入长江。

武汉沦陷后,黄阿婆随丈夫带着一部分工人和机器转移到宜昌避难。

宜昌码头即有“江西帮”、“本帮”、“武穴帮”等帮派,社会上还有一句流行话叫“万寿宫的顶子,天后宫的银子,川主宫的坎子”。环境凶险复杂,丈夫忧心忡忡,既担心手上的一点资产,又担心母子俩的安全,无奈之下,只好让黄阿婆带着孩子远避上海,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应付局面。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这竟是一场诀别。

刚到上海落脚,从宜昌传来的消息说丈夫在码头帮派争斗中被人杀害了,而且尸体被抛入了滚滚江水里。孤儿寡母的黄阿婆吓得回去追悼亡灵都没敢去,从此就一个人带着儿子在周家牌坊落下了脚。

然而不知道是谁揭发出了这段伤心的历史。

黄阿婆伸手摸了摸床下的箱子,箱子还在,箱子里藏着她从湖北带来的一尊五子登科的供佛,她松了口气对守护在床前的儿子说:“还好,没有像白娘子那样被抄家,否则这尊菩萨都保不住。”

特意为母亲受难而从外地赶回来的儿子两眼闪着气愤的光芒。黄阿婆气的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反而叮嘱儿子说:“箱子里是五子登科的菩萨,是我心中的寄望,现在文化受到了破坏,读书人受到了污辱,这尊菩萨不能丢,文化学习不能懈怠,灾难是暂时的,中国文化是经纶济世的文化,世界上没有人能把中国文化消灭掉。”

说话引发了一阵咳嗽,韩晓光为母亲轻轻的拍着后背,又为母亲端来一杯热开水。

躺着奄奄一息,说话又引发了气喘,黄阿婆一阵咳嗽后平缓了一下自己继续说:“还记得你小时候讲给你听的孟母三迁的故事吗?想办法离开这儿,这儿的环境不好,以后你成家了也别到这儿来,从四面八方来的像陆大队长这样的人已经把周家的传统文化破坏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奸诈、无情、险恶。以后离远点,别带子孙回来。”

儿子韩晓光安慰母亲说:“姓陆的很下流,他以为把房东白娘子打倒,周家的房子就归其他居住者所有了,所以他带着一帮别有用心的人斗地主、斗白娘子,显示他有造反精神,他还以为现在是又一次分田分地的机会来了。”

黄阿婆赞赏儿子的说法:“学知识是增长才干的。外面人说上大学是‘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这话不为错,这‘爹娘’不是指生养你的爹娘,是指陈旧没落的人和环境,三年时间由土变洋是增长了知识,开阔了视野,看到了差距和落后。你看看陆大队长有文化吗?你大学毕业以后还是回到这没文化的环境里去岂不是倒退吗?倒退的‘爹娘’要不要又怎么样呢?”

说一阵,喘一阵,又平缓了一阵。韩晓光劝母亲休息,黄阿婆摇着手说:“我可能活不长了,有一口气顶在心窝里,我堵得难受,我梦见你爸爸了。世界上恶人不少,但真正当面杀死人的人只是小恶,让你活受罪,让你去扫厕所,有意的羞辱你,活活气死你的人才是大恶,大恶之人杀人不见血,不用偿命,不偿命而杀死你的人是大恶!”

黄阿婆是熟知中国历史文化的人,她心窝里堵着的是一口会夺命的恶气。

韩晓光焦急的守护在母亲身边,他深深的知道母亲一生用国学文化维护自己的体面,而一旦这个文化被人否定、打倒、羞辱的时候,知识分子就是传统文化的殉道者,谁也没办法为她疏导出这口恶气。

天晚了,屋子里的光亮渐渐暗黑下来了,被陆大队长勒令扫厕所改造思想的黄阿婆气得气喘手抖却不愿停止说话,她准备死了,一个满腹国学文化的夫人,怎能忍受陆大队长这类“大老粗”的勒令而去扫厕所的羞辱?她要在死亡之前把心里积压的抱恨和对世道的不平全部留给儿子、留给人间。

二十多岁的周才和身材矮小,1.52米的个子,先天不足。而且政治上还是“破落地主”的后代,工作上又是几个人的修车铺职工,经济条件上还要养着一个没有收入的母亲。内在外因的条件都很差,唯一的一个好条件就是有“文化”,读了很多书,然而偏偏赶上的又是一个革“文化”命的时代。周才和想找一个姑娘谈对象,实在是一个大难题。

火红的年代,没有一个好的政治身份,又长得和“柴火棍子”一样干瘪瘦小的周才和自知之明,对谈恋爱早已丧失了的信心。

然而白娘子的传统思想决不能让周家的唯一后代在自己眼面前断了香火。她苦苦哀求儿子,把找对象的条件降低又降低,有工作的女孩指望不上就找没工作的,本市的女孩指望不上就找外地的,漂亮的女孩指望不上就找能对付的,姑娘家指望不上就找离了婚的,最后只要是女人肯嫁给周才和,白娘子什么条件都不计较,还愿意烧高香侍候。

周才和是读书识字的明白人,他知道自身的条件,“红色革命”时期又特别讲究政治成分,所以他抱着“地主崽子”的身份根本就不打算结婚了,整天就看那几本样板戏的剧本,每一个剧本从头到尾都能背下来他还是看,一切烦心操劳的事“谁着急谁去忙”全由他母亲代劳了。

功夫不负白娘子的苦心。1942年大饥荒,逃荒落脚在周家大院的河南人从豫中带来了一个年龄比周才和小而长的人高马大的胖胖的女人,胖女人在老家生过一个孩子,然而胖女人愿意嫁给干瘪瘦小的“上海人”周才和。

周才和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上海人”也是一块金字招牌,再破落丑陋的,哪怕出身不好的男人,只要是上海人,娶外地媳妇并不难。

白娘子心里也明白,新时代像周才和这样又瘦又小出身又不好的条件,找对象非常困难。白娘子自己也尝试了无数次的失败,每次都是用自己的热脸贴着对方冷屁股的失败,所以她不想错过这好不容易才遇上的一次“女孩同意”的机会。

白娘子苦苦的哀求儿子,叫周才和委屈求全的去“恋爱”。迫于母亲流下的眼泪,迫于周姓香火的延续,周才和把眼一闭心一横的答应了,并且连女人带来的那个“拖油瓶”的小子一起带回来了。

眼泪有时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微笑有时候是一种没有说出来的伤痛。周才和结婚了,是幸福?是痛苦?没有人知道周才和内心的世界。

白娘子知道儿子心里委屈,然而周才和却是一个十分听娘话的孝子,只要母亲高兴,周才和不讲任何条件的都能接受。白娘子自从受到过批斗以后,周才和更是孝敬母亲,连娶媳妇的事也全由母亲做主,只要母亲心中宽慰,他都愿意接受。

胖女人叫孙祖婋,然而没人叫她的名字,取而代之的就叫“胖姑娘”“胖女人”,或者干脆有认读不出“婋”字音的人直接就叫“母老虎”。

胖女人和周才和在一起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等量级的运动员一样,周才和的身高只能齐胖女人的肩高,胖女人的一条大腿能和周才和的细腰比粗细。

出身地主的周才和不讲究,每天眯着近视的成一条线的丹凤眼都很快乐,每天都陪着母亲,每天都手不离卷的看书。

然而,本地土生土长的周家,娶进河南的胖女人媳妇之后,生活习惯上的不协调和个人性格脾气的难以容忍,渐渐的矛盾产生了。

家庭的矛盾首先是从生活上看不惯的小事开始的。

白娘子和周才和属南方人,喜欢萝卜干、咸菜、泡饭。胖女人和儿子巧巧属北方人,喜欢馒头、大蒜、酱。

首先不高兴的是孙祖婋“天天吃水泡饭管什么劲?吃的不断要上厕所。”

白娘子不会做馒头。再说粮食是有计划供应的,就这一点口粮,面粉是按比例搭配供应的,即使这点面粉买回来,擀面条、蒸馒头,白娘子做不起来。

白娘子只会舀一瓢面粉放锅里,舀两瓢水兑锅里,或者再放点青菜叶子,用筷子搅成面糊烧开了喝菜叶子面糊汤。或者在菜汤水里夹几团面疙瘩,再滴上几滴香麻油,端上桌的还是面疙瘩糊涂汤。擀面的事情白娘子做不好。

才和让孙祖婋去做饭。胖女人手中的擀面杖能在案板上敲出有节奏的嘣嘣声,擀面杖在胖女人手中就像魔术师手上的一根魔棍一样改变着面的形状,只见胖女人屁股、乳房、肥胖的膀子一抖一颤,案板上迅速摊开的面皮能像一面旗子一样随着她手中的擀面杖随意挥舞,成型的面饼又像雪片一样从“魔棍”里飞了出来。

白娘子是面疙瘩糊涂汤,胖女人是稀饭带烙饼。这本来是一件非常完美的好事,但是,胖女人生产的不是几张烙饼,从她的擀面杖里一次飞出来的是够吃十天半个月的一摞子烙饼,面饼又干又硬,像死人的脚底板子。同样,胖女人的稀饭也不是南方人的白米粒子的稀饭,是稀饭里面放点碱,让米粒子涨的像面糊子一样的稀饭。

又干又硬的面饼,胖女人一烙一摞子的放在厨房里。放碱的稀饭像面糊子一样,最大号的钢精锅每天一烧一大锅。烙上够吃十天半个月的烙饼,全家人可以不受时间限制,谁饿了谁吃,随时随地都可以拿起来吃,尤其是放碱的稀饭,也是烧出来就是一大锅,全家人一天也喝不完。

白娘子和周才和感觉这女人不会做事,一日三餐不明,随饿随吃,而且做事粗糙,不干则罢,一动手就是几天吃不完。

生活就是这样,不习惯和不舒服的矛盾就这样日积月累的积攒起来了。

首先说不满意带责怪话的是周才和。

“你能不能吃一餐烧一餐?搞干净点,厨房烙饼上全是苍蝇。”

“那是面蝇,吃不死人的。”

才和给噎得说不出话,第一次听说停在面饼上的小苍蝇叫“面蝇”?

才和知道母亲心中不悦。吃完饭,才和陪母亲说说话。

母亲的房间清洁整齐。临窗的小桌上放着柳条编织小扁盘,扁盘里放着各类纽扣和各色线球的针线板,还有一把十分精致的小剪刀和一副老花眼镜。

才和尴尬的坐在桌子边上笑笑说:“她做不好事,手脚粗笨,而且做错了还不给讲,谁讲她谁自己找霉倒,而且现在时间长了,越来越不给人讲了,刚来的时候说几句还没有声音,现在嗓门比我大了,嘿嘿”

白娘子在儿子和媳妇之间她不好说话。只能从大处说从小处听的说到:“女人本该是柔顺的,谦卑的,以德来养家”。

周才和心里是最清楚母亲想说什么的,他让母亲继续说下去。

白娘子把周重文过去对她说过的话说了出来:“你父亲和我说过,如果女人太要强,脾气太坏,这个家庭不但永无宁日,而且不可能有好的后代。所以古人对娶亲非常的重视,就是因为女人担负着兴旺家族的重任,因为女子德行好,会生养好的后代,家族就会兴盛。而女子德行差,会败坏人家的家风,贻误后代的发展。女人还是像水那样的好,上善若水任方圆,别争着去做男人头上的山。女孩如果不接受圣贤教育,他日为人妻,为人母,不但不能相夫教子,或反而会教成恶人。这是很可怕的后果。但我们家现在很破败,是地主的后代,上哪儿去找完美的媳妇呢?”

读诗书礼仪古装书的周才和是十分理解母亲的心意的。论长相,自己个头矮小,论出生,是地主后代,论家庭状况,是家道败落,论工作岗位,是自行车铺的修理工,这种条件身边能有个女人就相当不错了,好德行好条件的女人还会上周家大院做媳妇吗?周才和不能提这些令人沮丧的事。

不说话的屋子里有点安静。

突然厨房传来“哐当”一声声响,白娘子朝才和看看,周才和惊也不变,只是眼皮睁大了一下后苦笑着说:“肯定又把碗打碎了。”白娘子闭上眼无声的摇了一下头。

“也不知道打碎过多少次了,基本上全换成铁瓷盆了,随她摔了。”

白娘子不吱声的沉默着,闭眼的脸上神经是失望甚至还有点痛苦的抽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