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一段往事

后来，米芃芃听说，他们最终选定了虚空作为接班人。

米芃芃在亓皝忙碌的时候，一个人在周围低矮的山坡上赏览美景。

亓皝告诫她，不要离开九皋禅寺太远。

在沿途中，她经常会遇到附近上山采药的村民。

有些村民热情淳朴，陕西地方口音，很健谈。

这天，她在后山碰见几个上了年岁的老汉，就礼貌地上前打招呼。

见米芃芃是一个长得好看又不矫情的女孩，或许对米芃芃第一印象不错，对米芃芃提出的问题，解答得唯恐不够详尽。

“大叔大伯，你们住在这里多少年了？”她问。

“女娃子，我们祖辈都在这里活命，说不清有几代人了。”其中一个老汉说。

她的问话，引起了老汉们对往事的怀昔之情，纷纷诉起以前的苦情，说得米芃芃跟着泪花连连。

现今，大概很少有年轻人这么耐心地听老人们忆苦思甜了，老汉们的话匣子打开，七嘴八舌，都有些刹不住了。

“那会儿，日本人横行霸道，很多人家的女娃子惨遭日军的祸害哩。各家屋里的婆姨们吓得东躲西藏，有的还躲到粮食囤里头。那时候，什么蹊跷事都有，有个挺邪乎的传说，额现在还记得咧。”其中一个老汉说起他父亲曾讲过的一则真人真事。

老汉说，有户李姓人家的女娃，长得花容月貌。四里八村的，还没娶亲的小伙子，都暗地里喜欢那个女娃，争着让爹娘托媒人去提亲。可是，还没等女娃父母给她选好小伙，日军就到秦岭来了。

日军的一个及其凶残的军官，带着扛枪的士兵，把女娃抢走了。

女娃的父母哭天抢地，可是没办法，年老体弱，又手无寸铁，女儿必定是有去无回。话说回来，就是人能回来，也不再是原来的女儿了，定会被禽兽不如的日本人糟蹋了。他们甚至想给女儿在家设个灵堂，觉得女儿是死定了。

一九四三年冬天，天冷得紧，北风呼呼地吹。老两口坐在炕头上，老汉唉声叹气抽旱烟，他婆姨哭天抹泪痛不欲生。

这时候，忽听外面呼呼的风声中夹着“爹，娘------”这样的叫声。好像是自己家女娃的声音。

他婆姨耳朵尖，立刻停止抹眼泪，愣了愣，看看老汉。老汉也听见了。他们跌跌撞撞跑去，打开门闩拉开木门。门一开，一股冷风伴着一个黑影一下子跌进了屋里头。老汉和婆姨仔细一看，真的是自己被日军抢走的女娃。他们喜出望外，婆姨拉过女儿，上下检查，发现女儿安然无恙。

想不到，女儿进了魔窟，竟然还能活着回来。难道日军泯灭的人性被找回来了？

女儿被冻得直哆嗦，她告诉爹娘，危急时刻，有人杀了那日本军官，救了自己，并且把自己送到了家门口。

老汉和婆姨大喜，跪在地上，朝天空一拜，连连高呼，上天保佑。

后来，婆姨就问女儿，为什么不把恩人叫进家门喝碗热汤面，这么冷的天，怎么就叫恩人走了？那女儿烤了一会火，身子暖和过来，精神也平静下来，她告诉爹妈说，自己遇上了神仙——————救了自己的其实是个长翅膀的神仙。

女娃告诉爹娘，那神仙长着一对宽大翅膀，能飞檐走壁，还会展翅高飞。爹娘只当是女儿受了惊吓后的胡言乱语。

后来，日军因为女娃子逃跑，日军官又遭杀害，就上门来捉拿女孩。女孩再次被抓走。临分别，女孩瞅准机会，偷偷告诉爹娘，让他们到九皋禅寺去求人救自己，她说，九皋禅寺的僧人们认识神仙，快去求求他们去找神仙帮忙。

女孩的爹妈这时候不管女娃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们跑到九皋禅寺，发现大门紧闭，寺内无人应门。他们进去后，才发现寺内空无一人，闯进后院，他们惊恐的发现，所有的僧人都被杀了，寺内尸首横七竖八，惨状吓人，寺内到处都是血迹。

他们一下子绝望了。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了，那个人披着黑色的斗篷。

他们认定，这就是女儿说的神仙，连忙跪地，祈求这个黑衣人救救自己的女儿。

黑衣人让他们先回家。

几天后，他们家的门缝里有人塞进来一封信。幸亏老汉以前读过两年的私塾，略略认识几个字。

那封信告诉他们，他们女儿已经安全了，叫他们放心。

老两口喜极而泣，但是又有些担心，不知道女儿被救出后藏身在什么地方。

两年后，日军投降，九皋禅寺重新香火旺盛起来。

听人说，九皋禅寺那些和尚，并没有都被杀害，都藏在了恶鬼坑，躲过了敌人的屠杀。敌人走了，他们又都出来了。

他们想，女儿这下终于可以回家来了。

可是，他们始终没等来女儿任何消息。

老汉染了风寒，奄奄一息。

临终前，他想见见女儿。他婆姨跑到寺庙里面，给佛祖烧香，祈求佛祖让女儿回家，让老伴最后见一面。

或许真的是佛祖显灵，女儿真就回来了。

这时候，她发现女儿已经身怀六甲了。

她惊问女儿是怎么回事，女儿告诉他们，自己嫁给了当初救了自己的那个人。这些年，一直和他一起生活在险恶的恶鬼坑里。

老汉临闭眼前，祈求女儿带着女婿回家住，照顾孤身年迈的老娘。女儿答应了。

女婿果然上门来了。左邻右舍都夸好。相貌堂堂，寡言少语，有很能干。女婿帮着料理了老汉的后事，然后一家三口一起生活。

这个三口之家其乐融融，就等着小生命的降生。

可是，好事不长久，女儿怀孕五个多月，竟然就临产了。女儿生孩子难产，死了。女婿悲痛欲绝，死人一样。

后来，老太太发现，自己的外孙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两只眼睛红彤彤的，肩膀后面竟然有一对翅膀。这下，老太太相信了，女儿没有骗他们，女婿也是这样的人。她把女婿叫来，问是怎么回事，女婿见瞒不住，就都跟老太太坦白了。

老太太的外孙跟常人不一样，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国民政府的耳朵里。他们派人来找老天太，动员老太太把外孙送到他们的研究所里做研究。老太太不知道研究是怎么回事，女婿告诉她，就是把她的外孙装在笼子里。老太太一听就害怕了，连夜让女婿带着外孙藏到山里面去了。

后来，国民政府带着荷枪实弹的人来找人，发现，连老太太都不见了。

有人说，女婿把老太太接到了山里，给老太太养老送终了。这话应该不假，因为几年后，有人发现，老汉的坟墓旁边多了个坟头，上书老太太的名字，想必是女婿给老太太养老送终，安葬了老太太。

老汉讲完了故事，大家都还意犹未尽。

“后来呢？”米芃芃问，“那个外孙呢？就再也没出现过吗？”

“后来呀，听人说，这外孙不幸被传染了疾病，不久也死了。女婿就在九皋禅寺当了和尚。”

大家对这个故事半信半疑，只当作是跟九皋禅寺相关的一段传奇。没人考证，这个故事的真伪。

可是，米芃芃从老汉叙述中，却分辨出，这个故事起码有九成的真实性。家族魔咒，五月临产，山洞避祸，这些都是真实的。

老汉说的情况和亓皝告诉自己的有些衔接上了。

当年，寺内和尚被日军杀光，当地人都以为大部分和尚都躲进了恶鬼坑保命，日军走后才重新出山。实际上，后来出现在九皋禅寺的都是九皋家族的人。

“大伯，那现在，那个做了和尚的女婿，还在不在九皋禅寺？他的法号叫什么？”米芃芃问。

“哎呀，娃呀，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这或许就是个故事而已。”老汉们拍打拍打身上的泥土，背起竹筐，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