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倒
拾阶,一步步登上了九昭台,那是未央城最高的地方。
踏上了最后一格阶梯,她抬头,看着栏边的披了黑色大氅他,提了裙小步走到了他的身后,伸手将他抱住,头轻靠在他的后背,无言。
“凰儿。”他顿了顿,看着下方燃起烽火的未央城,“国,破了。”
“恩。”她轻声应道,“我陪你。”
转身,他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描绘着她的容颜:“对不起。”
伸手握住了他的指尖,她笑红了眼:“有什么对不起。凰求得不过生同衾死同穴……”
九昭台上白色火焰冲天,凤凰悲鸣。多少人掩面哭泣,不夜王朝,塌了!
“殿下!”无绝伸手拉住了眠歌,“走罢!”
白色的火焰,映红了她的眼,凤凰浴火,究竟是涅槃重生,还是万劫不复。
一步一回头,凤眠歌咬破了唇,却死死不让泪落下,没有时间哭泣,只有逃离这里,没有时间悲伤,只有咬紧牙关走下去。国破了,家亡了,她已没有退路。
触目的全都是红色,耳闻的皆是哭泣。凤眠歌不敢喘气,害怕着那空气中血液的馨芳。
避开了迎面砍来的大刀,凤眠歌的眼中再次泛起了血色,九昭台上凤凰悲鸣,凤眠歌一颤,终是忍不住回头,高台之上,白色涅槃之火焚尽了不夜的最后一章,焚尽了凤眠歌所有的梦。
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凤眠歌一场一去不复返的梦,梦里,欢声笑语,宫阙高阁,膝下承欢,却是再也无法触及……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百年不过弹指一瞬,昔日楼台高筑,鸾鸟自鸣,凤鸟自舞,今日黄土一杯,平地一片,彼黍离离。凤眠歌无言,慢慢蹲下身子,捧起了地上的黄土。这儿,曾是九昭台,不夜最高的地方,不过因为那女子的一句笑言,这儿一夜之间九昭高筑,却也在一夜之间,倾塌崩毁……凤眠歌哽咽,终是再也忍不住,一滴泪,如血……
“喂!”少女的声音微带怒气,惊醒了柳眠,“姓柳的,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柳眠闻言不由干笑了两声,从床上爬了起来。门口的少女瞪眼:“上次福喜茶楼要的话本子你写完了没?”
柳眠轻咳一声,笑道:“急个啥啊,慢工出细活嘛。”“你你……”少女气不打一处来,就差操刀砍人了“都一个月多了!”
柳眠望天:“这个……话本子什么的最看心情同灵感了,万一哪天我灵感来了,一天,哦不,半天就能把这话本子写完了。”
少女闻言,怒极反笑:“其他写话本子的怎没见同你这般的那么多事情规矩。”柳眠耸耸肩:“要么数量,要么质量。你去瞅瞅城西老何头写的话本子,有几家茶楼书馆要,几家茶楼去他那写话本子?”
“……”少女默了默,咬牙,“那么,亲爱的柳眠,您老如今的心情好么,灵感来了么?”
理了理床上乱七八糟的本子,柳眠叹了口气:“小柒,你还真别说,我方才做了个梦,那梦极是真实,也极有条理,就同真事一般,若是把这梦记下来定能卖个好价钱。”
柒乐闻言气立马便下去了大半:“不过你居然能记住梦里的内容,倒也是难得。”
“那是。一个极好的素材呢,若让我自己想定想不出来。”将本子全装进了挎包里,柳眠长发一甩,“好了,咱先去福喜茶楼。”
柒乐一愣:“去福喜茶楼作甚,掌柜的都催了好几次了,你话本子还没写好,找打呢。”
柳眠舔了舔唇:“谁告诉你我话本子还没写好?”柒乐瞪眼:“不是你自己刚刚说的么?”
柳眠摇头笑道:“我啥时候说了?我不过说写话本子要看心情灵感,哪句说我没写完了?昨夜我熬夜写话本子容易么,大早的就把我喊起来,送完话本子顺便在福喜蹭顿早饭好了。”
柒乐扶额,突然之间又想操刀砍人:“姓柳的,你给我看清楚了,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要吃也该吃午饭!”
柳眠闻言不由摸了摸肚子:“难怪这么饿。”柒乐:“……”
拉了柒姑娘出门,柳眠笑了两声,:“喂,柒姑娘哟,莫气了。走,咱们先去福喜茶楼完了再去安同书馆,最后去趟陈家。”
柒乐一愣,有些讶异:“这些话本子你都写完了?”“不然呢?”柳眠转头看着反应无能的柒姑娘,笑道,“不然我哪敢去他们面前晃悠,找打?我又不傻。”
柒乐撇嘴:“你也知道?真是不可思议,简直不敢相信,像你这种家伙居然也会勤快。喂,昨晚你什么时辰睡的?”
“管的真多。”柳眠打了哈欠,“柒老婆子,你放心,不晚。”
柒乐冷哼了一声:“好心当做驴肝肺。”柳眠不言,唇角不由向上微微一挑,却没让柒乐看见。
福喜茶楼离的近,柳眠走的多了也知道条捷径,不过转过两个小巷,便看见了福喜茶楼挂的高高的匾。
站门口接待的小二眼尖,一眼便瞧见了从小巷中钻出来的柳眠,忙朝里头高喊了句:“掌柜的,柳眠来了。”
坐在二楼临街靠窗的茶客闻声忙探了脑袋看来。
茶楼的掌柜虽已年过不惑,也微微有些发福,可速度却是不慢,那小二话音方落,柳眠便已看见了撩袖子走来的掌柜。
柳眠见次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干笑了两声:“哟,这是做啥呢,就算是眠受欢迎,不过,也不用这般欢迎眠罢,眠可受不起啊。”
张掌柜闻言,嘴角一扯,露出了几颗森森的大白牙:“不不,柳眠你当然受得起。若我没有记错,那话本子是我一个多月前去你那请你写的罢……”
柳眠干笑:“张掌柜的记性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