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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徐三卸甲
同一日,华夏国江南城门外奔入三道马影,去时四人回时三人。
震惊全天下的消息也从此传开,魔域果真在韬光养晦,蛰伏在无人能想到的绝地万妖林中,那一片隐藏着无数神秘及传说的荒林,竟被征服了!人迹可至的蓝图又多出一方土地,曾经画着叉叉的警世红线,取消了。
那只划开疆土的大手,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魔域,正道中无数强者先人都未能做到的事情,他们真正做到了,可想而知即将卷土重来的魔域有多么的强大。
屋漏偏逢连夜雨,伴随这道震惊世间情报而来的,是另一则更不愿相信又使人心痛的事实,曾经站在正义行列,并始终无怨无悔为世人坚守住在最南方防线,剔除了世人心中关于异兽隐患的南荒国,与司马从容引领的铁血部落一样,归顺于魔域,插上逆反大旗。
也就是说,十八年前被八国打入深渊的魔域,如今已吸附有南荒国及铁血部落两大国家,而八国联盟在一多一少之下,分解剩了六国,胳膊一直小上一圈的魔道,终是有资格与正义扳一扳手腕了。
背叛两字,渐渐将世人心中的沉痛扭曲成怨恨,那为当今南荒国国主乌兰花费巨力建造而成的膜拜雕塑,被热血之人连根拔起,重重推到还不泄恨,用铲刀整整跺了三天三夜,真正做到了大卸八块。
如此深的怨念来自惧怕,小到沿街乞丐都是知道,万恶的战争,又将来临。
满世风雨之中,从未有人记得他们之所以能够提前得知这则秘辛,是由于一支小队的奋战,以及一个英年早逝。
付出,被视为理所当然,牺牲,只要不是自己便算天意,他们注重的,是大难临头的结果。
华夏国府内,吃惊与愤怒并行相列,华丽的议事堂被人震翻,满目狼藉。
青筋暴起的统军最后一丝理智抑制住了崩溃,为了世代相承的基业不被自己的怒意摧毁大半,他选择将自己关在书斋殿,因为只有在那里,再澎湃的心潮,都将静息。
不知觉中已极为成熟的男子不会察觉,翻过去十几年的自己,断然做不了如此,那般愤怒掏心,谁也拦不住的,更别提自抑。
负手而立的统军,硕大身躯遮出一大片阴影,挡住了眼前画像。
挺着大肚子的傅盈盈自他入门前便跟了过来,也不怕自己暴怒的父亲,默默跟随,她想用肚里的长孙拦住这个被称世间战力第一的男人,别做太多冲动后又大悔的事情。
真是个聪明的好女子,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你捧出那件小棉袄之时,她便一直挂在你的身上,春夏秋冬,复复年年,世道再变再不古,这份血脉相连始终稳固如山。
然而,孝顺女儿显然是多虑了,渐老的父亲已不是儿时印象里那个鲁莽的青年,一张画像便可以将他画地为牢。
所以,他看画,她也看画。
比起妹妹傅筱筱,她显然要来的幸福很多,至少不会对画像上那张与自己容貌一模一样的面容感到日益模糊,每日照着镜子便可加固记忆。妹妹总爱缠着自己,对自己百般撒娇或许与此也有几分关系,母亲这个词,终是少不得。
“盈盈啊!你身怀六甲的模样与你母亲更像了。”
对画沉默许久的男人缓缓出声,思念味重。
有孕女子风姿不减,嫣然笑道:“那父王为何不多来看看女儿,就当看母亲了。”
男人终于一笑,故作为难道:“看多了有人该不乐意了。”
“哪有!”女子红脸嗔怪道:“澄霜也很敬重父王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男人情绪平复了不少,开始了为老不尊,“还是别,万一看多了,舍不得了,就要想着抢回来了。”
女子笑而不语,脸上幸福洋溢。
男人忽地收起刚有的笑意,正色道:“他对你可好?”
“好!”女子只回一字。
真正幸福的女子,不会用太多华丽辞藻形容心中的幸福,只一个“好“字便是所有,就如拆开来读为女子二字,女子的“好”比幸福两字要来的贴切无数倍。
“好就好。”男子又沉默了片刻,道:“这是你的选择,本就不该有后悔一天。”
女子一愣,道:“其实母亲也一样的。”
男子硕大身躯明显的动了动,“可惜,有人不这样认为啊!”
这一次,女子不懂了。
“好了,该做正事去了。”
统军慈爱的搀扶傅盈盈出殿,吩咐其贴身丫鬟将大公主送往留云轩,接着独自前往支离破碎的议事堂。
华夏军统帅徐三以及副帅贾可木依然未曾离去,站在狼藉中巍然不动。
统军一来,便道:“南荒国叛盟之事已然成定,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邪不压正,我等无需多惧。”
说完又道:“然而,英雄的牺牲不可草草过之,徐将军,替本国主走一趟?”
徐三等的便是此话,破天荒的未行君臣之礼,转身便离开。
统军也不在意,只在两人走后,长长叹了口气。
华夏国四大家族之一马家,满门挂白,漫天白纸,门中哀伤一片。
势力浩大的马家拒绝了一切交往甚秘势力的前来吊唁,关门行白事。连白骨都没一堆,又何必要外人来例行假惺惺的公事。
比起烈士带来的荣耀,马家更看重家中好男儿的英年早逝,以及客死他乡。
徐三与贾可木静静站在马家门外,大门始终紧闭,只听到里面哀乐耳耳,悲痛不绝。
向来奉承国家,以家中儿女考取华夏军为荣的江湖豪门,竟然冷面拒绝国家的吊唁,就连徐三这般大国豪亲自登门都给了闭门羹。
可想而知,马周的死去,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心痛。
徐三与贾可木从清晨站到黑夜,身姿始终不曾动过,冷月下,徐三劝走了贾可木,独自又在冷风中站了一夜。
直到翌日晨露沾身,这位挺拔的硬汉才动了动身子。
他缓缓取下身上黄金战甲,轻手放在马家大门外,他又听了片刻里面的哀伤,这才移步离开,身影极为苍凉。
“明知危险重重,依然草率赋命,是我之过。”
“身为华夏军统帅,未能保护军中良才,是我不该。”
“马家好男儿情深意重,为国为民为天下,惨死妖魔之手,身葬他乡,无法落叶归根,是我其罪。”
“我,徐三,今日卸甲以慰华夏军新四队副队上天之灵,从此无论面对何等大战,也绝不再穿。”
“我,徐三,仅以背后大刀为誓,与魔道妖孽死斗到底,即使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此等深仇大恨,徐三将永生待命,定要为那孩子讨回公道,好男儿,不能枉死!”
“我徐三,不善言辞,但且看罢,徐某人是如何背上马周魂魄,将魔域彻底铲除殆尽!”
那一天,不苟言笑的徐三,平生第二次将愤怒压制心底,魔域又一次赐予的大恨,使他强大无比,刀心可斩日月!
距离马家百里远,有座大山,为名神马山,山中有个秘洞,名为马笃洞。
神马山从百年前便归马家所有,一直传承至今,而那马笃洞,古往今来都是马家老祖用来踏破生死之地。
虽然至今,无人成功。
百里之距,大能人瞬间便可掠至。
马家家主马昱容身穿皆白丧服,跪在马笃洞前,久久不敢动弹。
能将他这样一位在江湖上抖一抖脚便可地动山摇的人物如此长跪不起,除了国主外,只有一人,便是马家老祖,马六丰。
“老祖,马周为国捐躯了!”
洞内全无动静。
“华夏军统帅今日前来吊唁,我吩咐拒绝了。”
洞内依然无声。
“老祖,我知道您最疼爱马周,您便可以打我骂我,就算要我陪葬,马昱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老祖,您说句话啊!”
马昱容一头重重磕下,未用魂力之下,这个久未负伤的修魂大士,额头鲜血直流。
“哼!”
洞内传来一道苍老声音:“要我说什么?你马昱容何等威风,马家之主,放个屁家里都得震一震,马家上下为你独尊,什么时候需要我这老头说话了?”
“老祖!”马昱容磕头不起,重重一声,却在请求。
苍老声音再次传出:“马周不是你一意孤行送上穹窿山的么?现在人也死了,徐三那边你也拒了,又来我这作甚?是要告诉我这黄土半埋的老头爱徒已死,你也该随之而去了么?”
“马昱容不敢!”
“当年命马周父母赴那场鸿门宴的不正是你么?”
“马周那孩子从小便被我带离父母身边,好不容易小有学成却面临父母枉死,这份大仇竟还不能报,你说说,换作谁能不动修魂之心?连父母之仇都不能报,修魂还有何用?”
“他确实变的自暴自弃,修魂上也是停滞不前,不再那般闪耀,但这都不能怪他,是我们马家亏欠了他啊!”
“可你呢?在见到希望之星萎靡后,态度发生翻天覆地变化,非但冷言冷语,还故意排挤于他,要不是我这条老命还在,你得给点薄面,恐怕早就将他驱逐家门了吧?”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我闭关前跟你说了多少次,江湖人便做江湖事,国家的事情能不参合便少参合,偏偏要不知羞耻的去抱大腿,虚名假荣难道比尊严还来的重么?”
苍老声音一阵数落,完全不给这个家主一点颜面。
“可是,马家先祖将这么大分家业托付于我,马昱容才疏学浅,家族兴荣之路始终捉摸不透,唯觉国家抱负可行,其他三大家族同样为之,马家又岂能落后?”
马昱容其它都知理亏,唯独家族兴衰这一点上,尤为的坚决,说到这,他悍然将头抬起,面色无惧。
洞内苍老声音似看到了他毅然表情,意兴阑珊道:“你是马家家主,自然都由你说了算,我这将死老头也只不过发发牢骚,毕竟老了,不中用了,马周的事我知道了,你走吧。”
接着又补了一句:“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傅青山那老顽固还活着一天,华夏国、统军都不会重用江湖人士,即使华夏军倒了也不会,马家不会,其他三大家族也不会的。”
马昱容一愣,恭敬回道:“马昱容谨记老祖教诲!”说完便闪身消失不见。
寂清的马神山上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死寂,犹如此刻天边玄月孤寂的马笃洞内,陡现一声轻叹。
一双苍老的手拿过手里一本破烂不堪的书籍,浑浊老眼昏花的看着封面上写着的“大风来兮”四字,面色昏沉。
“这功法,是不是不应该传授给你呀……”
马六丰对洞中的空穴来风道:“小马儿,你是不是临死前也在咒骂我这个糟老头子,怨我毁了你的童年,也毁了你的一生,你肯定会觉得人生埋汰吧?”
“其实埋汰的不是你,而是我们这些迂腐不堪,看不破家族鸿业的长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