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泄愤
日子弹指一过，转眼就是小年了。林岁安坐在屋子里，无聊地算着尹阙的归期。她在人间五百年，从来都不曾像这样期盼过一个节日的到来。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没有任何挂念之人的除夕，和普通的夜晚没有区别。
”尹阙呀尹阙，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你门上找你了。”林岁安小声念叨着，将最后一笔记上，才合上账本，缓缓出了屋子。
燕茴最近状态很好，十分称她头牌的身份，客人们给的赏银自然不在少数。如此，她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想去买个花灯来玩。恰好小狐狸要去买他的炮竹，两个孩子一合计，就决定下午一起去。花不寿要盘点这一年来楼里的账目，稍微有点忙，便没有参与他们，念着也不远，不会出什么岔子，只叮嘱了一番，就让他们出门了。
“小哥儿你跟紧我，这会儿街上人多。”燕茴拉住急急往前头钻的花椒，让他不要跑得太快。
小狐狸一顿，看了眼燕茴拉住他的手，道：“好，我不跑了。”
明明小桃姐姐刚带她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小不点，现在长得比自己都要高些，这不公平。花椒嘟着嘴，他已经很久没有长过个儿了，始终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为情。
“小哥儿怎么了？”燕茴见花椒脸色忽然阴下来，以为他不喜欢自己碰他，便赶紧送了手。
“没，呐，哥哥牵着你走吧。”小狐狸伸出手去，燕茴愣住了，继而轻笑：“我不是六岁，是十八的姑娘了。”
花椒苦恼地咂咂嘴，道：“我也不是十二岁。”
燕茴不太能懂他的意思，只推搡着对方的肩膀，笑着：“好啦好啦，我们去那边逛逛，别到时候都给人买走了。”
“那你跟紧我。”花椒学着他主人的语气，一板一眼地嘱咐着，燕茴笑笑：“好好好，知道了，小哥哥。”
小狐狸这才在微妙的情绪中，挪动了双脚。但很快，他就被路边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吸引了目光，那种奇怪的心情也随之抛到脑后。
“小哥儿，这个花灯怎么样？”燕茴举着一个兔子灯笼问他，花椒摇摇头：“不好看。”
“是吗？”燕茴怏怏地放下，又仔细挑选了一番，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想去另一个铺子上瞧瞧。
“哎哟，这不是春风得意楼的燕茴燕姑娘吗？”一个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燕茴转过身去，却看见一群子花枝招展的姐姐妹妹在笑她。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儿吗？”燕茴蹙眉，她不认识这几个人，听语气，总感觉要来找事。
“没什么事儿，就是瞧见了过来打个招呼，毕竟燕姑娘这么红的人，不是谁都能见着的。”为首那个裹着青灰色斗篷的姑娘满脸堆笑，“我家姨娘说了，正月里会给林楼主送请帖，到时候一起吃茶！”
“你家姨娘是谁？”燕茴扫了一眼那几个姑娘的打扮，入时之余又带点风骚劲儿，面上不喜。
为首那姑娘一听，敢情这位头牌不认识自家，心里便添了堵，又见她身边一个小丫头都没有，就更觉她只是徒有虚名，那春风得意楼也不过如此。
“我们涵香院虽小，但好歹也是这佩城数一数二的酒馆，林楼主都不曾对姑娘提起过吗？”
“涵香院？”燕茴隐隐约约想起些什么，神色平淡地点了个头，“嗯。”
为首那个就更不高兴了，呛声道：“我听别人说，燕姑娘是个傲气的主，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也不知道林楼主怎么教养的，那些客人居然受的住！”
燕茴听她说到林岁安，顿时有点窝火，但想想在街上，与人正面冲突，估计只会让姐姐头疼，便决定忍下这口气，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那姑娘一看自己占了好处，有点得意忘形，笑着：“燕姑娘这么快就走了？不再多逛逛？” 几个人都哄笑起来，走了一会儿的燕茴忽然折回来，朝着人狠狠地啐了一口：“你这种卖身求荣的浪货，我多说一句都嫌恶心！”
“你说什么？”
“我说，不知廉耻的骚婊子，还想在我面前立牌坊？你那个姨娘，给我姐姐提鞋都不配！”燕茴高声叫嚷着，惹得行人纷纷侧目，不少人站住脚，准备看个笑话。
“你血口喷人！”
燕茴冷冷地笑着：“呵，自己不知道几斤几两重，还怨我血口喷人？”
那个姑娘顿时火冒三丈，愤怒地去揪燕茴的发髻，被人狠狠一推，踉跄了几步。一旁突然窜出来一只雪白的狐狸，照着她的手腕就是一口。
“啊！”她吃痛地大叫，小狐狸尾巴一甩，剩下那几个姑娘便都倒了。
“好大一只狐狸！”
“狐大仙？”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小狐狸飞快地窜上房梁，燕茴也趁着混乱逃跑了。她一路飞奔，直跑到一条巷子里，蹲在墙角，不停地喘气，边喘边笑。小狐狸从墙上跳下来，化成了少年模样。
“她们估计要气得跳脚了。”花椒喘了喘气，夸道，“不过你跑得真快，我都差点追不上。”
“你要躲开那些人嘛，自然累些！”燕茴难得的舒畅，“小哥儿，我跟你说，我还没放更狠的话呢！她这种人，我见多了，狗仗人势，不当头一棒，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花椒看了看她，哪有个端庄的样子？想起这个孩子从前流浪的经历，小狐狸不知是悲是喜。真复杂，他捂着胸口，不能明白。
两个人默契地歇了一会儿，等到气息平稳，才对视一眼，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们应该找不到咱们了，咱们出去吧。”燕茴缓缓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才装作风轻云淡地走出巷子。
花椒走到她身边，无意地摸摸腰间，突然叫道：“哎呀，荷包不见了！我们的钱！”
燕茴也吓得不轻：“真的，你在找找？”
小狐狸左摸右摸，就是没有，急得直跳脚：“一定是刚刚不小心，把它弄掉了，我们快回去找找！”
“哎，好。”
两个人又沿着原路返回，东找找西看看，角角落落都不敢忽略。可是都走到刚才的地方了，就是没有。小狐狸哭丧着脸：“不会我把它弄到房顶上了吧？”
“可能。”燕茴想想当时的情况，觉得八九不离十。
小狐狸心疼不已。
林岁安看着来送荷包的程无实，忍俊不禁，这是什么缘分？
“还好多多留了个心眼，在荷包上缝了椒椒的名字，不然还不知道被谁捡去花了呢！”林岁安掂量着那个荷包，一猜就猜出来，燕茴将她的私房钱也放进去了，也是心大。
“我刚好出门买对联，结果天上就掉下来这个，不得不说，是种缘分。”程无实笑得眉眼弯弯，不似从前那般客气，大概是真心有趣了。
“是啊，缘分呢！等那两个小傻瓜回来，我可得好好说说他们。”林岁安笑笑，便请人一道喝茶去了。
晚上，燕茴与花椒一同回来，俱是垂头丧气的模样，林岁安见了，哈哈大笑：“两个小傻子回来啦？”
小狐狸委屈地哼了一声，林岁安将荷包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来，晃了晃：“你们真是走了狗屎运，给程老板捡到了，哝，拿去吧，明儿个我带你们去买，真不让人省心！”
燕茴看了眼温和的程无实，对方只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程老板是个好人。”
她想，姐姐当初说的很有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