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夏夏的忧愁

夏夏坐在江边，目光投向被霓虹灯映射的江河。寸头男生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外套站在夏夏后面。

对于今晚发生的事，夏夏突然后悔了，她后悔用自己内心最恶毒的一面对所有人说话，可是她是真的很难过，在得知以及确定白安将她当作这种病的实验品送向医院，她以为自己不过就是去检查检查，即便也检查不出什么，她以为她还会蹦跳着回来，她以为所有人都还等着她。医院里难得见到太阳的日子实在是很压抑，白安居然还一脸无知地以为那是为她好。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她的地位在三个人中突然下降了，没有人出来追她，她就像个多余的人，仿佛另外三个人才更适合站在一起。现在，也只有柯向南陪她了。

“柯向南，”夏夏的头微微后偏，男生回答的声音让她觉得安心。虽然之前对柯向南的态度不太好，但在他慢慢找机会跟夏夏解释清楚后并且一直对夏夏好，夏夏也就对以前发生过的事既往不咎，和柯向南相处之后她觉得柯向南并不是那种打心底里就暴戾的男生，他只是喜欢故意把表情弄得很凶，据他自己说，那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

“如果你有两个特别好的朋友，你们三个人就像是一个固定的小团体，某一天，有另一个人突然闯进了你们三个人的团体里面，而且其他两个人慢慢一那个人为中心忽略你，你会怎么样？”夏夏不是傻姑娘，她只是不愿意把什么都看得太清楚，所以在柯丹彻底进入他们的世界后她还装作自己仍然是不可缺少的样子来安慰自己，她把什么事都跟柯丹说，尤其是关于自己喜欢杨子文的事，她打一开始就想表明立场，骄傲的她怕啊。即便自己再优秀再出众再受欢迎，在杨子文眼里，她还是那个为了不让自己被欺负武装自己的小女孩。她尽自己的可能对柯丹好，虽然知道柯丹对杨子文只是朋友的感情，但她第一次是这样没有安全感，害怕杨子文会被突然抢走。她是真的把柯丹当成好朋友对待的，但一些话难免有些难以启齿，万一是自己的错觉呢！何况，一直主动的人不是柯丹啊。

柯向南在原地踱了几步，然后坐到夏夏旁边，“那个人是谁？”柯向南当然知道夏夏在说什么，夏夏突然消失在学校，特地打听到夏夏的下落然后刻意靠近，为了重新塑造自己的形象还去剪了个头发，然后在夏夏最孤单的时候慢慢靠近她，顺利成为朋友并知道了夏夏的不少事，所以他不仅知道杨子文和白安，还有柯丹，不过夏夏说的时候没有直接说柯丹的真名，只是用‘那个女孩’代替，直觉告诉夏夏还是不要说真名好，即便她当柯向南是朋友，可柯丹也是她的朋友啊，她怕柯向南会伤害柯丹。

夏夏不自在地扭开脖子，“什么啊，我只是问一下你，又不是真的有。”

“哈哈，”柯向南大笑，“如果是我的话那我就会远离他们，既然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被夺走了，还待在那里有什么意思呢？”说这话的时候柯向南瞄了一眼夏夏的表情，很痛苦地皱着眉，然后他加了一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并不是时间久才是真朋友，你看我们也算朋友吧，也没认识很久啊。”

夏夏还是愁眉不展，柯向南说的她做不到，她没有那么洒脱，把那么多年的朋友都放弃掉，明明不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要走？“可是明明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成全他们？”夏夏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柯向南一时无言，他刚刚那样说真的是想让夏夏和杨子文他们断绝关系，不管他们有没有把夏夏当成一回事都会被夏夏伤到，然后他就可以趁机和夏夏的关系更上一层楼了。不过夏夏虽然有病但头脑还是清明的，她知道自己哪里没错哪里错了。

“不管怎样，只要你开心，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夏夏嘴角上扬成苦涩的弧度，柯向南变成了另一个白安，她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夏夏了。“谢谢你，”夏夏真心感谢，“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柯向南走之前还贴心地将外套给夏夏，“不要着凉了。”

夏夏听话地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然后目送完柯向南后继续盯着水面的光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夏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姑奶奶总算找到你了，”杨子文喘着气走到夏夏旁边。

夏夏有些惊喜地回头，看到杨子文红红地鼻头配上那纠结的表情，仍不住有点想笑，但还是用力憋着。

“你在这里干嘛？”杨子文坐在柯向南坐过的地方。

夏夏也不遮掩，直话直说，“我在思考人生，思考今晚的事，思考柯丹和你们的关系。”

“这关柯丹什么事？”在夏夏的排比句中，杨子文抓到的重点是柯丹的名字。

“呵，”夏夏苦笑，那点刚刚杨子文来找她的小惊喜消失殆尽，“为什么自从柯丹出现后，你们不管什么事都会提到她？”想起白安唯一来看自己的那一次，不知道是没话说还是怎么，白安也说起了柯丹，当时夏夏只是打趣白安，并没有关注到其他方面，只不过现在，明明是应该来安慰询问自己情况的杨子文在一大堆话中仍然只注意到柯丹。

“怎么了？”杨子文碰了碰夏夏的肩膀，“你有事就说，不要憋在心里，你以前不是不对我们藏事的吗？”

小时候不懂事，又没心没肺，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把事情事无巨细地跟杨子文和白安说，就连第一次来例假，也是杨子文和白安帮忙解决的，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真的是好得不分性别。

“以前是以前，”夏夏语气平静地说，“我现在感觉我被你们忽略了，你们把柯丹看得比我重要很多。”

“就是因为这个？”杨子文认真地问。

夏夏不敢看杨子文的眼睛，“也不全是，但那件事不能告诉你。”关于自己的病这件事，除了自己的父母和白安，其他人还是别知道得好，即便现在柯向南也成为知情人之一了。

“行，长大了，有秘密了。”杨子文故意以一副老者的姿态说道，“不过你看你说出来不就好了，今晚白安准备的好好的接风宴，你看你们一个个的脾气，太浪费了，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杨子文在安慰夏夏的同时还不忘开玩笑。

“你怎么看起来憔悴了？难道那边的饭菜不合你胃口？”杨子文的关心模式开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温柔地跟夏夏说过话了，他们平常一见面就怼，声音堪比吵架斗殴。夏夏差点在这温柔的声音里就要把自己在医院的事说出来了。

“对啊，不合胃口，难吃死了。”

“这样吧，明天你来我家我给你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杨子文。”

“嗯。”

“你他妈好久没有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话了。”夏夏一拳打在杨子文肩上，杨子文假装很痛哇哇大叫求饶，逗比模式开启，温柔的杨子文不见了。

“明天让你尝尝本大厨的手艺。”杨子文犹豫了一下，“就我们俩。”杨子文这样说，是想给夏夏更多的时间想清楚，在柯丹的这件事上，杨子文还是不希望因为自己着急让夏夏释怀对柯丹的想法而着急，这对柯丹并不是好事。

“得了，”夏夏翻了个白眼，心情好多了，“不过我今晚那样是不是真的很过分啊？”夏夏突然想起白安摔门而去的场景，心里突然有些内疚，白安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

“你应该相信白安不会和你计较这些，生气只是一时的。”见夏夏仍然有点郁闷的样子，杨子文拍拍夏夏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家。”

杨子文站起来转身走了几步，夏夏的思绪不知道怎么飘到了曾经想过和杨子文表白的场景里。

有一次送完柯丹回家后，杨子文送夏夏回家。

走在路上，夏夏特别紧张地瞄了杨子文一眼，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抿着嘴。

原来决定告白之后会这么紧张，她要怎样才能把那句“我喜欢你”说出口呢？夏夏咬着下唇，再深吸一口气，刚鼓起的勇气却在触到杨子文若有所思的眼睛时瘪了气。

“你在想什么啊？”夏夏用肩膀撞了一下杨子文。

不知道是不是夏夏的力度大了，这一撞让神游的杨子文猝不及防，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倾向一边，有直线坠落的趋势。

条件反射，杨子文抓住了夏夏的手臂，连带着夏夏一起向地上倒。

夏夏被杨子文抓住的瞬间，嘴角上扬，虽然倒在地上很狼狈，但她可以倒在杨子文怀里，顺便再告个白，这肯定很浪漫。

但杨子文不给夏夏幻想实行的机会，他身体快要着地时一只手拉着夏夏另一只手稳稳地撑在地上。

杨子文没有狼狈地跌在地上，倒是夏夏，心里想着那罗曼蒂克的场景，身体直直地倒向杨子文，却没有注意到杨子文已经脱离危险，于是即便夏夏被杨子文拉着但仍很不幸地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于是人行道上就有了一个这样奇怪的场面：一个男生身体半倒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拉着一个女生的手臂，而女生则一边脸朝地另一边脸面对着男生。

如果把这块地想象成一张床，这场景似乎有点暧昧了。

为了避免来往的行人偷看指点，杨子文立马拉起夏夏往人少的地方跑去，全然不顾夏夏脸上的伤。

跑到人少安静的地方，杨子文舒了口气，刚刚好没面子啊！

夏夏粗鲁地甩开杨子文的手，摸摸脸上很痛的地方，倒吸凉气。突然，夏夏眼珠一转，心里在奸笑，“杨子文，你得对我负责。”

“好，咱们去医院。”杨子文想拉着夏夏的手往医院走，却被夏夏躲开了。

“男女授受不亲。”夏夏一脸傲慢地说。

杨子文就笑了，小时候不知道牵了多少回手，还一起睡过，现在在这儿还跟他分男女这套。杨子文不耐烦地说，“你走不走啊！”

“杨子文，”夏夏突然作认真状，“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一男的？”

奇怪，杨子文围着夏夏转了个圈，摸着下巴笑着说，“难道你不是吗？”

“哼！”夏夏很生气，她捂着一边受伤的脸头也不回地走了。杨子文真是太伤她心了，她什么时候表现得像个男的了？他说喜欢吃家常菜，她为他学做菜，虽然后来做给他吃的时候他吐糟到不行，可实际上明明很好吃了；他说让她学小提琴，将来和白安合奏一曲给他听，她顶着莫大的学习压力学了，但他说她拉的曲子很难听，实际上明明是过了十级的水平；他说过将来要娶个贤惠的老婆，她为他学习做各种家务活，他却嫌弃说她是个娇小姐的命，实际上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喜欢打篮球看球赛，她为他跑关系弄到限量的入场券最后在他面前却说那是分分钟就能弄到的票；他英语特别差，每次考试只要他们在同一个考室不管隔得多远她都会冒着被扣分的危险告诉他答案，而且她利用自己的补课时间帮他补习英语••••••

她并不是天生的全能少女，是因为他，她才会变得那么优秀。但没想到那些并非是作为朋友掏心掏肺的好，大条的杨子文却只当这是兄弟情谊，居然从没把她当做女生。这让夏夏怎能不难过？

更讨厌的是，夏夏走了很久想回头看看杨子文有没有追上来的时候，结果很是让她失望。眼泪就这样掉下来，她并没有多坚强，她只是个孩子，一个发现喜欢的人不在乎自己会哭会叫的孩子。

受伤的那边脸，被咸咸的眼泪流过，有刺痛感。

夏夏偏着头傻笑，她摸摸自己曾经受过伤的那边脸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没想到自己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想去告白，结果弄了一个乌龙。

“你干嘛呢？不回家睡觉了啊？”杨子文的声音唤回了夏夏的思绪，夏夏连忙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大好地跟着杨子文走。她刚刚一时站起来动作有点大，没有察觉到自己披在肩上的外套，所以连外套什么时候滑落的都不知道，她走了，外套却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