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绝地出击

姚绍病亡，刘裕即将到达前线，长安城中的秦主姚泓再也坐不住了。面对无将可用的尬尴局面，姚泓只得御驾亲征。八月初，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姚泓统帅着倾全国之力新凑的五万兵马，开始了亲征。

姚泓这一次亲征的主要目标是东进增援姚赞，与即将到来的刘裕大军进行决战。不过，有一支晋军却成了姚泓亲征路上的眼中钉，非除之不可。原来，刘裕此次北伐，其安排在西线作为牵制性的沈田子、傅弘之部，已经攻破了武关，占领了荆州治所上洛郡并继续打向峣柳。其现在所驻扎的地理方位正位于姚泓大军的侧后方，姚泓为了无后顾之忧地一路向前，他决定先拿这一支晋军练练手。

亲征队伍的副统帅海西公、车骑将军姚裕对姚泓的这一做法表示担忧：“陛下，东平公姚赞部听闻陛下御驾亲征皆是振奋，他们日夜期盼着陛下亲率大军支援他们。现在我们为了打败这一小支不足万人的晋军而耽搁了时间，可是有损大局啊。况且我军乃是临时拼凑而成，未经阵仗，虽然人数占有多数，但是与久经战阵的晋军相比，军阵经验欠缺太多，贸然出手，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啊。还是急速东进，与姚赞部汇合，这样既可以提升整军军力，而且我军新军在姚赞部老兵的带动下，也可以迅速提高战力。”

姚裕的话说得中肯且有些刺耳，姚泓虽然心中有些生气，但是临阵责怪大将，乃是军争的大忌，所以他只能耐下心思说道：“将军，我之所以打算消灭这一支晋军，既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也是因为我军乃是新军，趁此机会，刚好可以锻炼锻炼----凭着如此的人数优势，朕相信我军必胜。好了，朕意已决，将军你就不要再有异议了。”

姚泓的话说到这份上，姚裕也只能在心中无奈地发出一声长叹----行军打仗并不是莽汉打架，仗着人多并不一定就能够取胜的。

沈田子、傅弘之部作为西线牵制性的队伍，表现突出，他们突破武关后，占领上洛郡，接着又攻占了不少地方。一路行军，一路分兵驻守，到达峣柳时，他们实际的兵力只有一千多人。已经进军至潼关的刘裕得知沈田子部的情况后，也怕沈部有失，便派萧正峰率领一部分晋军，西出潼关，沿秦岭而行，去增援沈田子部。

就在萧正峰的援兵赶到之前，姚泓所率的五万大军已抢先一步推进到峣柳北面的青泥，与峣柳守军姚和都相呼应，对沈田子所率的这支晋军构成夹击之势。然而，姚泓到达青泥后，并没有凭借兵力优势乘势发起进攻，而是忙着安营扎寨，先求稳妥。这样一耽搁，给了沈田子部充足的反应时间来备战抑或撤退。

晋军的副将傅弘之认为，鉴于双方兵力太过悬殊，敌众我寡，交战恐无胜算，而且这一支队伍只用作疑兵，不承担主要作战的任务，能把几万秦兵吸引到青泥，已经是成功了，没必要冒风险，不如加固营垒，据险而守。

沈田子反驳说道：“兵在精而不在多，一味地靠着人多并不一定能够取胜。如今敌众我寡，如果现在我们不能主动出击，等敌方修好营垒，我军将士见敌阵严整难攻，士气就会变得沮丧，我军就会陷入不利的境地。不如乘他们立营未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傅弘之听后，也觉得有理，当即表示赞同。但沈田子部毕竟人少，出其不意只是第一步，要想取得胜利，就必须激发出将士们绝大的勇力----置之死地而后生！于是，沈田子命令将士们扔掉剩余的军粮，摧毁本方的营寨，连吃饭的锅碗瓢盆也一并砸毁。然后，他甘冒矢石，亲自率领本部人马，一往无前地突击姚泓的军营。傅弘之也同样率部作战，作为支援。

晋军虽然个个奋勇，但毕竟人少，不多时的功夫，沈田子部就被秦主姚泓的军队围了起来。沈田子见全军已置于死地，他大声疾呼：“兄弟们，你们远离家乡，辞别父母、妻儿，不远千里，跑到这充满凶险的北方战场，不就是等待今朝建功立业的时机吗！现在封妻荫子的机会就在眼前，让我们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亲人，战吧！”

沈田子的部众人数不多，却个个久经战阵，这时置入绝境，更是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勇力，其所爆发的战斗力更是骇人----处于如此恶劣的境地，他们不退反进，不断叫嚣呐喊着，如狼吼，如虎啸，他们手里拿着特制的山地兵器，顺着山势，向前不久还是农人的姚秦军冲去----整个场面直像虎狼进入羊群，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姚秦的新兵，人数虽占绝大多数，但是他们不久前还是只会在田地间耕作的乡民，被朝廷临时征调，组建成大军，连最基本的军阵步伐还没有迈齐整，他们就被拉上了战场。他们从来没有实战过，如今猛然见到一只如此凶猛的虎狼之师，一时慌了手脚，稍作抵抗，便被打得大败亏输，全军一边倒地向后方逃散，人踏马践之下，五万的队伍，阵亡的人数就达一万之多。

姚秦皇帝姚泓在慌乱中，也顾不得皇家形象，他抛弃了自己的御车，脱掉了皇袍，扔掉了全套的皇家仪仗，装扮成小兵的模样，侥幸逃回到灞上。

此战后，关中大震----皇帝姚泓御驾亲征，以绝对的数量优势兵力竟然输给了晋国的一路偏师，这让姚秦的各级官吏不得不重新考虑他们未来的出路。至此，姚秦各郡县官吏纷纷秘密遣使求见沈田子，报出自己的投降条件----长安南面的大门就此打开。

局面一片大好，萧正峰也率部赶来，沈田子准备乘胜进击，拿下长安。他的决策被萧正峰否决了：“长安就在眼下，拿下易如反掌，但青泥大捷，这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一支队伍所要完成的任务。如果要以一偏师来平定一国之都，那么正师将至于何地？何况这样的不赏之功，只有不赏之人才可做的，沈将军，如果你要做了，你说朝廷该怎样赏你呢！”

“萧侯，末将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因为萧侯来了，所以才有此决定，难道以萧侯作为主帅攻下这长安都不行？趁热打铁，长安可就在眼下啊，战机稍纵即逝！”沈田子苦口婆心地劝道。

萧正峰笑着摇了摇头：“我接到的命令是来支援你，而不是与你一起攻下长安。你放心吧，不管怎样，长安肯定会被拿下，但绝不是我们。为将者，要懂得进退，不然，功高震主，取祸之道罢了。”

听了萧正峰的解释，沈田子虽心有不甘，但心思也很明白----既然以萧正峰的身份地位都不能攻下长安，那这座城池只能由这次的最高统帅刘裕亲自抑或由他授权的将领攻下了，所以他暂停了继续北上的行动。

与南面不同，由于在长安正东面是晋军的主攻方向，姚秦军虽屡败之后仍然部署了不少军队。东平公姚赞所率的姚秦军主力驻扎在灞水东岸的郑成，恢武将军姚难驻防香城，皇帝姚泓收集败兵之后，从灞上移师石桥。

就在沈田子大破秦主姚泓的同时，刘裕为了保证潼关的侧翼安全，任命朱超石为河东太守，让他协同振武将军徐猗之和姚秦降将薛帛再次进攻蒲坂。但这一次进攻蒲坂的晋军被秦将姚璞与姚和都击败，徐猗之阵亡，朱超石败回潼关。

姚赞趁着胜利的间隙，派遣晋国降将司马休之和司马国璠渡河，穿越轵关，出使魏国，向魏国的河内守将于栗磾求救。

于栗磾骁勇善战，以善使黑槊闻名，魏主拓跋嗣因此还专门设置了一个新官位，授予于栗磾为“黑槊将军”。

黑槊将军于栗磾当即率领部曲，先与长孙嵩、叔孙建等人所率的军队在河内会师。然后，三路大军共同南下，奔涌到黄河北岸。前不久的却月阵战，让魏军仍心有余悸，所以他们依旧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不与晋军交战。

几十万魏军就在身侧，他们造成的压力客观上增加了潼关侧翼的风险。那整齐划一的铠甲、明晃晃的刀剑弓弩加上整军肃杀的气氛，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会扑向晋军。因此，晋军不得已要分散精力时刻防备着黄河北岸的魏军，不能全力西进。夜长梦多，战事越久，这样的局面僵持下去，很难保证不发生意外的事情。

这几天，关中秋雨连绵，渭水水位暴涨，河面变宽，使得姚秦军队要从岸上封锁河道的难度大增，面对新出现的这些情况，王镇恶向刘裕提出一条大胆建议：由他率领一支轻装水军沿渭水西上，进行一次蛙跳式突袭战----不与姚赞等部姚秦军纠缠，直接袭取长安！

这一次的突袭战，一如当年萧正峰向刘裕建议平灭盘踞在荆州的刘毅一般，只是格局更大----成功可以一举消灭姚秦，失败则王镇恶部因孤军深入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刘裕认真分析了姚秦在关中残存各军的实力，认为此计策虽有风险，但成功的几率也大，便郑重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