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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献身的小卒
CHAP 28 献身的小卒
黑夜里,帮中的例会开始。今天是例会的最后一天,开完我就可以好好歇息修养一段日子了,呵呵,孙老头不是说孕产妇要好好休息的吗?隐藏在面具下微微一笑,一手慢慢抚上小腹。
“老大!”殿下的一干人等骤然拜倒,恭敬行礼。
“嗯。”闷闷地低应一声,斜眼睨向无风,只见他一个手势,一干魔头集体平身。
火光下,我逐一朝这些所谓的忠心下属看过去,斟酌半晌方才开口:“今日的主要议题就是针对官府提出我帮具体的应对之策,大家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畅所欲言。我们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但说无妨嘛,哈哈……哈哈……”假笑数声,决定改用攻心为上。
前些天一味地强硬统领各方,显然效果不如人意。既然不能一竿子到底,迂回曲折又何妨?相公的一本番外的书上不是有句名言:条条大路通罗马吗?还记得当时我问连容罗马是何地的时候,他只笑着戏谑,说,“此地名不过是个代名词,这里只不过是象征的意义,表明的是殊途同归的那个归,也就是终极目标的意思。”
想到这里,忽然伸手抚上颈脖间已贴身佩戴的蝴蝶项链,接着又想到相公白天里看到无风搂紧我时那痛楚的眼神,心中原本的无限欢喜登时荡然无存,此刻一边三心两意听着秃头开场白的歌功颂德的肉麻辞令,一边在为自己刚刚收获的爱情扼腕叹息。
正踌躇着,忽然,鹰钩鼻子打断了秃头的讲话。
“请恕在下失礼,只是我们所剩有效时间已经不多,在下只是想提醒各位,我们或许应该谈论一些更行之有效,更实际的对策,而非再劈空虚假地作锦绣文章了。”
此言一出,秃头老脸一红,原本不知他从哪个无耻文人处得来地做了篇四骈六赋的文稿,此刻拿在手中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可终究是脸皮厚黑之人,只片刻,就浑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哈哈解围一笑,将肉麻文稿往怀中一揣,挨到鹰钩鼻子身边,张狂道:
“哦,阁下这么说,想来是有解除本帮现存危机的法子喽?在下倒真是好奇得很,连一向机智无敌的老大和两位智勇双全的左右护法都无奈的局面,单凭你一个区区蛮荒之地的野人,就能破冰解围?”
好个小人!
大事无法出谋划策,遇事只会奉迎溜须拍马也就罢了,竟还敢做这挑拨离间迷惑人心的勾当?
炙红的火焰照亮了我和左右护法的眼睛,我们三人互相一望,彼此心中雪亮,这等小人日后必除之而后快。
纵观千古兴亡局,尽在朝中用奸佞。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帮派实质是一个微缩了的朝廷,人才的不断更替交接,才是我帮长盛不衰的至上法宝,远胜于一切旁门左道的兵器和蛊惑人心的药丸。
脑中沉思片刻,耳边立时想起鹰钩鼻子不徐不忙的声音:“启禀老大,属下愚昧。属下依旧对于老大全力对抗朝廷的硬碰硬的对策不敢苟同。”
好大胆!恼怒的同时重新又将这鹰勾鼻子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深邃坚定的眼神,浑身卓然天成的霸气,好一身气派和威严!假以时日,必成一番大事。心中钦佩暗生:敢逆龙鳞的人现在已经不多。就冲这份勇气,心下逐渐对此人生出些好感。
“老大,二位护法,诸位长老,在下阿布虽乃山野蛮荒之人,可自先任老大始,就一直追随本帮,不敢言及为帮派立下什么汗马功劳,可我阿布却一直对我帮忠心不二,绝没有私心。”最后“私心”二字一出,几个上次绝不赞成与朝廷为敌的长老都是面有赧色,一副讪讪的表情。
“老大,在下对朝廷的态度很鲜明——不赞成立刻与之为敌,主张‘缓兵之计’!”
鹰勾鼻子阿布对着我雄心壮志一抱拳,继续滔滔扬言:
“如今虽是开元盛世,在这京都金陵城内也是一派安定祥和的景象,可是,可是你们去过我们西北的漠北偏野之地吗?你们去过那片抬头只见蓝天,低头只现漫漫黄沙的大戈壁吗?你们试着在人迹罕至的极地的冰雪封山的小村庄里整整一个冬天只吃面囊和雪水吗?
“金陵繁华如锦,秦淮风光无限,是江南何等繁华的宝地?这里歌舞升平,夜夜笙歌,有着吃不完的粮谷喝不尽的美酒佳酿。可是,在我们漠北,就在我们新疆准格尔的帮内分舵里,我亲密的随身十二个下属却只能就着最苦最涩的青稞酒,下咽着哽咽喉咙的糟糠果腹,我们尚且习武明哲保身的杀手况且如此,更别谈什么黎民百姓了?恶劣的地理条件,冷热交替的天气,再加上那一年重过一年的赋税,百姓间交换儿女互食已不是什么新闻了!!”
一席话说得我有些动容,早闻年年苛捐杂税日益加重,却没想到苛刻如斯。当真苛政猛于虎也。
“的确,开元朝我们现在的盛平皇帝贪欲暴戾,好大喜功,这些年为了自个享乐,不断动用国库耗费巨资全国出游,在各处都修建了奢侈的行宫,这还不算,又假借名义,巧立名目,为其母在金陵修建了无尚公德报恩巨塔,为其先祖耗费十万工匠打造全新气派陵墓,我也是刚刚收到宫内密报,据可靠消息,前日在陵墓竣工之时,残忍的盛平皇帝竟是一举将这从外省招募来的十万工匠集体坑杀!”无风慢悠悠地说道,字字清晰,发人深省。
“啊!”情不自禁低呼大惊,十万?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呀!不知怎么的,自从怀了身孕,原本嗜杀的我最近变得心地柔软了许多。
“的确,盛平皇帝不断欺凌百姓,如今黄河以北已经出现了大批的难民流寇,其中伙同一些北方的帮派勾搭合并,已然有分裂割地,雄踞独霸一方的态势。”无晴幽幽的目光看向我,食指一动,立刻又紧紧收拢,按在他杀人利器骷髅刀的刀柄上。
话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七分,可,仍然耐着性子选择继续倾听。最好的受众永远都是认真的聆听者。既然给了他们展示心胸各抒己见的机会,那何妨借此真实地探测到每个人的心?兵法至上的最高境界是“不战”,但此等“不战”已是“战”,因为它打得虽不是冷兵器的冲杀陷阵,抛洒热血,却是敌我双方的攻心之战!你,攻下了敌人的心,自然就毋须再用武力去征服对方了,是所谓“不战而胜”。
“那你的结论呢?”听阿布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入情入理,却是没有总结归纳,我不由开口相问。
“属下以为,以为……”阿布话说到这儿,忽然飞速看往无风,虽只是匆匆一瞥就迅速收回,可我的一颗玲珑心却已是早已雪亮。哈,倒以为是什么铮铮男儿,将相之才,却原来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一手微微骚起面具下的鼻子,一边粗粗地喘气。
“属下以为如今我帮雄踞黑道,苦心经营多年,势力已成,在这等乱世,只要老大您一声号令,揭竿起义,叱咤风云,干一番大事业也不是不可为的。”说到自己的观点,阿布又立刻眉飞色舞起来,“老大,我们这帮汉子蛰伏在这漆黑幽暗的空间里太久,既然官府无能,为什么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阳光下,为百姓起义,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壮举呢?”
“的确,阿布长老说得很有道理。”无晴一步步靠近端坐在宝座上的我,血腥味刺鼻,面对一干随时可以要了你命的恶魔,我只能强忍住胃里不断上涌的酸水,强自维持镇定。
“老大,有了权势,你才是真正的老大!那些只会拿着狗屁皇帝圣旨到处招摇撞骗的狗官算什么?老大,请三思!”无晴激动得忽然跪倒在地,殷切地恳求。
“扑通”一声,无风也是跪倒。
眼见左右护法如此,哗啦啦帮中立时跪倒一片,最后一个下跪的身影则是一直矗立在无风背后的谢永儿,仇恨的双瞳仿佛黑暗中饥饿已久的野狼,对着我无声地低吟咆哮,虽是不甘,却仍然慢慢随着众人下跪。
真是没想到,一时不慎,却成了如今骑虎难下之势。
心中虽百般不愿,可仍违心低语:“且待我慢慢考虑。思索后再做打算。”
众人听了,这才相继起身。
阿布这时风光无限,笑容满面,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老大肯考虑,就是百姓之福了。”
我呸!屁的福!这辈子我只要自己活得潇洒自在,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我只要自保存于乱世,和相公恩爱,缠绵地度完下半辈子,再生一个健康可爱的宝宝,人生,哪里还有什么遗憾?嘿,雄图伟业,成就万世之千秋功名,你当我是傻子?师父早就说过,只有傻瓜才会为功名所累,权势富贵,过眼烟云,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这些劳什子,我要这些作什么?
警觉地左右扫视了一下无晴无风,忽然心生疑窦,难道他们早一步发现了我的算盘,想用权势功名来困住我,诱我上钩?想到这儿,不由一身冷汗。凡事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多想一步后棋还是必要的。看来,我要去见一下某人了。
这时,总部的大殿内人心躁动不安,听了阿布蛊惑的大小杀手长老,一个个摩拳擦掌,真好像立刻就要扯旗起义一般。嘿,一帮蠢材!心中暗笑,眼光无视阿布,直接对准无风,冷然开口:“还是说一下你们如今的打算吧?”
好的棋手必须在洞悉对方的排兵布阵的落招之后,才会有所行动。即使他们如今已经合纵连横,浑然成势,我也有这个自信,将他们隔绝、孤立、直至——各个击破!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小月,还是你了解我。”无风挡住殿下人等的视线,背转过身,忽然凑到我耳畔戏谑。
眉头一紧,他却依旧有恃无恐,的确,失了护体神功和全身真气的我的确没了威胁他们的手腕,登时,忽然领悟到那天我服下参汤后他们没有借机毁我腹中骨肉的用心了,哈,原是为此!想到心中气愤无比,胸膛微微起伏,“说重点。”
“是。”无风调皮又庄重一躬身,“启禀老大,我们大家的意思是赞同用‘缓兵之计’应对朝廷。官府那边不是说曹岳的人头是伪造的吗,这样,反正他们也不清楚出手曹岳的是老大你,我们何不找个替罪羊应承下这件事,交个人给官府那边送去谢罪,暂时缓解开这场不必要的争斗呢?至于阿布长老所说的大事,我们慢慢商定,一切从长计议也不迟。”
一番老练狠毒的话从他嘴巴里缓缓说出,当真再自然不过。
关于我刺、杀曹岳未果的事很快由两大护法传派给众人,遂众人知晓我留下曹岳不杀是为了给帮派争取更多的利益,因此,变化了的事态就不能仅仅用刺杀任务失败的结论来界定。刺、杀失败者死的帮规也就不能用在我身上。
无风言毕,就闻殿下一片叫好之声:
“好啊!”“妙啊!”“是啊!”
“不愧是我帮的军师,左护法这个法子真是一举两得,既解除了此刻我帮的燃眉之急,又给了朝廷大内台阶下,这样,双方的面子都丝毫无损,哈哈,只不过损失一个区区阵前小卒,真是妙计呀!”自诩熟知兵法的秃头拍着光亮的脑门,欢喜大笑。其余一干众人也是连连点头,附和无限。
哼,果然一帮老鬼灵精!不用正面冲突,不用开战,不用你们掏出家底,死一个无名小卒就可以,他们哪有不开心的道理?反正要死的不会是他们的儿子孙子,也不是他们钟爱的下属爱徒,他们干嘛不高兴?
眼见无法力挽狂澜,又一次深呼吸,暗自劝慰自己:或许,这次我的布局仓促了些,毕竟,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快五年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一切还得从容才好。
“好吧,就依了你们。”被众人逼迫的感觉真是不好,恨恨地看了一眼两个护法,瞪了一眼此刻稍露骄傲的阿布,我的疑问再度提出:“那现在,谁肯为本帮牺牲?作一名献身帮派的小卒子?”
话语一出,原本正闹哄哄的大殿登时鸦雀无声,长老们你看我,我看你,又一个个低下头去,就连一向抬头挺胸的阿布也忽然蔫了,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一阵尴尬的沉默。
忽然,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随后响起:“属下愿意前往!”
寻声望去,整颗心揪紧,说话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倔强的惨禄少年——谢永儿!
心中的不爽大到了极致,今天怎么老是这么不顺呢?沉吟中,对上少年刚强无畏的双眼,我一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