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钟表工厂里的敌人

“是的。”

面向丑陋的帽商小小的眼睛，大大的鼻子，貌似还有些红彤彤的酒糟鼻，眼神看上去就像是常常在邪笑一般，令维拉很是不悦。

“那么，我在会议上遇到的那个就是假的了？”

虽然说比起眼前这个，她更喜欢先前的那个。

“其实也说不上是假的，只是他的心理状态有点危险，不要看他一副卑微的模样，为了白女王的事，他经历了很多，早已超越临界点。”

维拉环抱双臂：“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已经疯了。”猜忌帮忙解释道。

她一惊，“疯了？怎么疯？他想让我做什么？”

“他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把我做成了一个机器人，算是他的分身，所有的愿望和向往的蓝图以及他的打算、计划都在我的身体里。”

维拉疑惑地眯起双眼。

“身体里？”

“是的，要得到所有的讯息必须要找全我的身体，重新组合起来。”

维拉将那颗头从墙壁里取出来。猜忌也帮忙寻找其它的部分，可惜都不在。

“我们该去哪里找？”

“在这座空中之城。”

维拉低头看着蠕动着嘴唇的笑脸，突然狠狠地敲了他一下。

“啊！”帽商的头说道，“为何揍我？”

“不准笑。”

看着他狡黠的笑靥，紧绷的脸颊和那生硬不自然的酒窝，维拉不知不觉总感觉十分窝火。

“我没笑。这就是我平常的表情，我是被设计成这样一幅恶心又滑稽的笑脸的，别打我。”

维拉听了只能暂时消消气，没想到帽商竟然将自己的分身做成一个机器人，大约为了以防身有不测而留了一手吧。里面想必有许多红女王的弱点和讯息藏在里面，这下不去找身体也不行了。她捧着那颗肿大如饼的头，没好气地将它放了回去。

猜忌带着她按原路返回，却发现除了刚才送他们下来的平台，没有任何出口能出去。

“怎么出去？”她返回去问帽商的头。

“找找啊，我在这里被关了很久了，又没有四肢，怎么帮你们找。每次一有人来过这里，出口就会换了个位置，因为有人连续闯进来两三次了，所以才知道这件事，平时根本看不到那个出口。”

为什么仙境里总是没有答案...

维拉叹了口气，与猜忌一同在浅水潭附近翻翻找找，结果终于在帽商的头部后面的墙壁上找到隐藏的出口。

一扇门后，蒸腾着不可思议的热气。透过门，维拉在门的另一边就已经感受到炎热的温度，滚烫得令人透不过气。

猜忌上前，在维拉打开门前咏唱着什么，然后把手放在上面，便在一瞬间就将整扇门给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这下就能开门了，否则你的手会烫伤的。”

维拉觉得奇怪，“那么门里面的温度那么高，怎么这里没有融化？”

“魔法吧。”

魔法，貌似是仙境里许多问题的唯一解释。

维拉勉强接受了这简短的理由。轻轻推开冰门。顿感一阵岩浆的热浪冲了进来，烫得帽商的头哇哇大叫。

四周的废弃铜铁开始燃烧起来，熔成半液体流淌下来。墙壁也瞬间像陷了下去似的。直到两人进了对面，把门带上，才又恢复往昔。

“不被我吓到，还一副无语的样子，那孩子真失礼。”

帽商的头部跳动着滚进了浅水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冷却了一会儿，看着出口的门，重新入睡。

门后面，是一个制造钟表铁器的工厂。

轰隆隆的机械运作声，岩浆的倾倒声，还有巨大的独眼茶壶挡在前方的道路上，那里没有布满可以站在上面行走的铁丝网，一片火海里，那只圆睁的大眼睛仿佛在监视着工厂里的一切。

时不时的还会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没有嘴巴的茶壶多年来被工厂里的熔浆和高度的热气烧得发黄，全身映着火焰的朱红，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相邻的正是那支冲出蒸汽的壶嘴。

“小心哦，维拉，不要被那个巨大的茶壶误导了，那东西暂时还不能动，不会擅自攻击我们的，但是...”

站上铁丝网以前，不知为何，巨壶的那只大眼睛转了几圈后好像有意地停在了维拉的身上。他盯着维拉，逐渐散发着不可言喻的寒气和杀意。

“维拉来了...”

茶壶动了一下，说话声很慢却低沉。旁边还有一块突出的东西。维拉往旁边一站，这才发现了一个被建筑的墙壁挡住的另一只巨壶。

“维拉...来了。”

他们缓慢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好像在给红女王传达讯息似的。维拉仔细打量着热烘烘的工厂。虽说是帽商的领域，但是就像他的机器人说的“他已经疯了”，这下他到底是敌是友，立场就更加模糊了。

该信谁呢？他亲手做的机器人，还是他本人？

无论如何，这座工厂都处于红女王的势力范围里。

“维拉，”猜忌凑近低语，“看来女王早就知道我们来了。”

铁丝网道路的前方有三层很宽的阶梯。从下方传上来的热度强烈地烘着维拉的脚底，倒是一旁的猜忌对自己施法了才肯上来。

“我们好像走了某个捷径了。哎，我也是被这座空城搞得头晕。”猜忌回想当初在空荡荡的塔楼里会不会是进错了通道口，不禁习惯性地一手托着肘部，一手摸着下巴思考着。

“怎么都好，”维拉回头看着先施法才上楼梯的猜忌，再看看直接走上楼梯的自己，不解道，“可是我不用像你一样施法再上来居然没事吗？若这里真有魔法保护，为何你要多此一举？”

“你有魔法衣服，我没有，对这里的热气抵御力差，还是施法一下比较保险。”

维拉低头看了看这一身染血了的浅蓝裙，脑中出现了更多的疑问，还记得最初得到这个裙子的时候，是在刚掉进仙境时就恍然间有的，至于这是从哪里来的，她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为什么我有衣服？”

猜忌一脸嫉妒地摇摇头，“谁知道啊，得天独厚呢。”但是他转念一想，爱丽丝貌似也是这样，虽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却总能化险为夷，接着一路上就会捡到各式各样奇葩的魔法衣裙，好像有什么人在暗地里出手相助一般。

说完，他们继续前行，来到了空空如也的高处地板，谁知道空气里隐约传来哐哐哐的金属敲击声，凭空出现了两只宛若怨灵般的怪物从黑雾中走出来。金属声则继续从上方袭来，只见一条自空中垂下的螺旋金条上，一只如前方的巨壶般长着独眼的金壶正迅猛地爬下来。

见瞬间便被包围了起来，维拉小心后方的阶梯，毫不犹豫的端起了发射器，对准怪物们一阵扫射。渐渐地，她发现随时拿起武器，就必须不能迟疑地看到活物就攻击的条件反射已成习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但在仙境似乎是家常便饭。

真希望能遇到跟她一样的人类，如此一来就能告诉她答案。毕竟虽然在小镇的时候也常常和安德鲁父子练剑比试，可是她很清楚自己并不崇尚暴力。

猜忌则是出于本能，沉淀了一下，使出一贯的突刺姿势便像弹簧一般冲了过去，打了两个怨灵怪物。不过僵持了几分钟都无法轻松拿下。

“猜忌！”维拉担忧地停止发射，飞奔过去便收起发射器转而抽出锋利的小刀，“我来帮你！”

好景不长，当她正要成功助力的时候，上方的壶怪便跳了下来，用他那犹如蜘蛛一般同样尖锐的触脚，轻松地就将她打向了一边。啊的一声叫喊，维拉没能抵挡住疼痛，一头撞在了地上，微微渗出了鲜血。

她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这里的怪物打得出血，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晃了一下，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她捂着剧痛的头部直叫骂。进入仙境以来，她自认见识过不同的攻击，却从来就没有一个比得上壶怪那沉重的一击——此刻就连躁人们的攻击都算轻了。

一阵恐怖的晕眩袭来，视线也因为那一击而迅速模糊起来。她听到壶怪脚下铿锵的金属声靠了过来，身下交织成道路的钢丝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维拉的思维在脑海里转了起来，纵然事情来得突然，她没有好好看清他们的样子，却仍然记住了他们大概的模样：

两个怨灵怪物身上的庞大身体巨大而虚幻，仿佛是一团黑色烟雾组成的块状物，墨黑的双腿貌似是从黑烟中伸出的黑泥，时时刻刻都在淌着黏糊糊的液体，在地板上留下了脏兮兮的痕迹。他们发出怨灵般的尖叫声，魔音穿脑，接着便在那漆黑的身体里露出了貌似婴儿脸的圆嘟嘟的能面。

白皙得没有半点污渍的能面上，婴儿脸带着空洞的眼睛，嘴里接连不断地射出了强而有力的炮弹，所到之处皆受到可怕的腐蚀，黑泥散落一地，在原本就有些生锈的钢丝地面上，像破裂的水滴一般炸开。

怨灵的尖叫惊悚万分，在攻击的同时也给予了对方以精神上的恐惧。维拉吓了一跳，在壶怪的猛攻下，不断钻缝逃逸。时不时还用匕首当做盾牌，在战况激烈的情况下，逃向空处。

疼痛的折磨下，头仿佛像裂开似的，视野里的景象终于模糊得旋转扭曲起来。维拉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猜忌了。虽然觉得他应付得过来，但是即便是躁人亲自出手，几分钟后都没有打倒怨灵怪物也实在是不得不担心。

不妙。攻击声杂乱无章的纠结在一起，仿若一曲凌乱嘈杂的交响乐。维拉和猜忌都生死未卜。

猜忌在之前与她的一战中失去了唯一的武器，维拉则躺在地上打出攻击，她感觉正承受着陨石般沉重的拳头，噼里啪啦的砸下来。正当她觉得就要扛不住了，千钧一发之际，壶怪顿时放弃击毙她的机会，匆匆向后退去，停了一下，慢慢的蹲了下来。

在闭眼前，正巧被她瞥到了壶身里嵌着的一开一合的宝石设计原来竟是...

——他的眼睛！

乍看下，那敏感的大红独眼，平常状态下就是如猫咪一样缩小瞳孔的。血红的眼球，深黑色的瞳核，着实如白天行走在街上的猫咪一样细长而尖锐。

仿佛随时都要向路人展开攻击似的，既可怕又让人不敢随意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