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云游
千下城的官吏在盐场快修建好之前就来到了竹村,第二天早上粘着露水离开。
竹明擦了擦惺忪的睡眼,被清热的香味弄醒,君忆将陶碗端来,里面白白的面条厚实地团叠一起,上面洒了葱花,若仔细官观察,一缕阳光的渲染下,闪闪的零星油渍隐约可见,竹筷就放在方木食盘上。
妹妹没有说话,而是坐在地上,转身将另外一个食盆拿来。
“啊喂。”竹明疑惑,他单臂支撑自己坐起,挠了挠凌乱的发型,看到君忆再端来的另一个食盘中那碟加了豌豆的萝卜丁小菜、酱小鱼以及第二碗面,惊中有惑。
这些作为早餐来说,丰盛过头了“为什么端在这里?”他确定这是自己的卧室,打开门正对这院子,晚上可以看到月亮与墨绿的森景以及侧旁的假山池塘。
“外面有人,出去的话,你估计又要跟昨天一样不吃早饭就出去。”君忆平静地说,而后抱怨,低着脸“然后中午吃太多,这样对身体可不好。”这份好意能将任何坚冰融化。
竹明抿着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他伸手去拿筷子,妹妹弯着腰、胸前式服白鼓的沟线隐隐约约,竹明只觉得脸部涨热、内心慌乱,他暗咽了口气,一手端起碗。
君忆忽然抬头,目中带着疑惑,亦是一种不得不打扰的愧疚,只是见得哥哥对此把红着的脸扭过去,又是奇中加奇“那人昨天跟你说了什么?”
竹明握拳贴住唇,咳嗽几声“是~是千下宫里的人,国君的使者。”
“他们怎么说?”【我就猜到。】君忆按耐不住情绪,好似大难临头一样,渴求好消息。
竹明强压着无用情绪、正对着妹妹,脸色逐步平和,眉宇微微皱起“除了给六成税外,就是不能跟封国人做生意,盐不能卖给他们。”
听得此话,君忆小有思索,喝了口面汤,放下碗,低语“就这些?”六成税是很多的,但承认给他们四成的资产,已经是非常宽宏大量的了,那也是不菲的金钱。
“是啊,因为封国是要打仗的意思吧。”竹明感叹,眺望远处天空,好像从那里可以得出什么答案“不能给敌国帮助,也是正常,我们应该支持。”他微笑,装的。
“是有封国人来的,但不多。”君忆说,上一次吃面是什么时候?她咬断一截,小口咀嚼。
“打发他们走。”竹明夹着道面条,嘶溜嘶溜,吞咽下去。
这是命令。
君忆愣了片刻,而后低声‘哦’了句,也慢慢吃了起来,她想到那个封国来的友善大叔和带着的小女儿,那大叔生活条件并不好、对此其用两天的时间反复强调,其身边的骡子也是瘸着,一来竹村就把两桶树漆放在地上,想要换盐。
“面做得很好。”竹明叹出热气,没有注意到妹妹脸上的沉思。
君忆与那封国人聊了不少,大叔亦是表示如果交易成功,生活会提升不少,【但他是封国人】君忆心中惋惜道,现在真的要把这个噩耗告诉他?她想着那大叔微笑的表情、还有小女儿大大的眼睛,便认为拒绝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正如把美好的事物毁灭便是悲剧一样。
【这事情真的要我去做吗。】她犹豫,但就是不想向哥哥表达难点。
君忆继续吃面,自从富裕、出名后,连面粉这种稀有物资都有一小麻袋送到了她手中,还有一小罐明亮的黄色粘稠液体、飘着一股异香,商人说这是芝麻油,君忆一开始觉得还算新奇,但后来就发现其实常见的脂油更好,这种新奇的东西看来并没有那么大的前景,她亦准备代替哥哥代表父亲来拒绝芝麻油贸易盐的请求。
人们开始关注君忆与明,开始多频率地向竹村走动,歌手与诗人用浮夸美腻的词语赞颂,商人露出两腮夸张运动的笑容,穷人或阿谀奉承、或低头哭求施舍,金钱与地位来的太快,快得让君忆觉得这不该属于他们,她确定如何换做是自己肯定无法处理这么多财产,但哥哥却表现地从容淡定【即使是装的,那也装的很~了不起了,他只不过比我大一岁而已。】,在此之前,千下城中的少爷们、歌谣里传颂的古代英雄们,大多是少女心慕之人,但现在,有那么几个瞬间,在竹明面前,君忆甚至都产生了一种过分的错觉-少爷与英雄在哥哥面前都黯然失色。
她喜欢看他忙碌的模样,这些天他多了不少新朋友,竹村里年龄差不多大的其他少年都跟在了他后面,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竹明想要什么他们都抢着帮忙,活像他养了好几年的一群狗,唯一让君忆有些不满的就是那些新朋友有意或无意地将适龄女亲戚介绍给竹明认识,至于竹明到底有没有去,她不知道,也不知怎么打听。
哒哒的骡蹄声又传来,君忆很熟悉这特殊的节奏,本能地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愧疚地看去,那矮个子大叔身体精壮、肤色古铜、留着一大把乌黑胡子,干如稻草,旁边一个鼓着腮、与竹乐年龄一样大的女孩拽着父亲的衣角,不断看着周围。
那微笑让君忆内心更加纠结【但~必须要这样,他是封国人~】她对自己这么说。
在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候后,君忆开始逐步切入主题,一开始封国大叔没有沮丧和受惊,反而是理解地微笑,而后再重复自己不妙的处境。
【他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君忆想着、一边听他诉说一边点头。
第二次说明不能与封国交易后,那大叔面容有所细微变化,这次他出了些主意,主要是说明自己不会跟外人讲盐是从这里弄来的,潜台词就是【卖给我,我保密。】。【现在洛兵不少都堆积在前线,情况紧张,不能因为他而害了我们。】君忆心想到这点,原本有些动摇的心重新坚定,再一次拒绝后,大叔的面容逐而难堪,咧着嘴,绷着脸皮,一副‘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的态度。
接着大叔对于君忆的语气就由最初的温和变为了指责,一开始君忆是准备就低着头被他说几句,然后自己再道一些‘对不起我也没办法’之类的话,但随着听的指责越来越多,她逐步亦是发现这大叔说得太过头了,有些地方甚至隐隐约约透露出人格性的侮辱,少女对此本是憋着脸、抿着嘴低头忍受,最后受不了,抬头晃了下脑袋,撇开垂落的秀发,瞪着大叔,微咬着牙告诉他再怎么说也没有用,气头中同时说出‘你们封国人这是活该’之类的话,气得那大叔扭头离开,拎着那瘸腿的骡子,垂头丧气的背影是如此瘦弱,那女孩不理解地看着君忆,眨巴着眼。
【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一个声音说道,【不,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先嘴欠的~主要我也没办法呀,我没有选择。】另一个声音终结了君忆的犹豫。
“我没有选择。”她悲叹一气,走出院子,外面一片热闹,原本那石头井旁最多就是两个洗衣服的农妇,现在则坐满了擦汗聊天、手抓大白发糕的工人,那些工人认得君忆,说话声立马小了起来,一种让她讨厌的预感出现【那他们一定是在讨论我。】,她便当作没有发现这点,故作淡定地离去,耳朵则千万注意在那边,一些琐碎言语出现,竟是些什么兄妹乱伦之类的秽语,她停下脚步,距离那群多舌工人还不算太远,他们竟然没有丝毫停下话的趋势,反倒是直接笑出声,这些粗人该是真没注意君忆在停下来听他们谈话。
里面内容实在不堪,甚至有人开始编故事,说什么洛孤是君忆父亲的女儿,正是因为君忆父亲与其某个亲姐妹乱性才导致生出来个这个东西,同时还举出什么前年某个村有个孩子出生就有猪尾巴、而那个猪尾巴孩子的父母正是一对亲兄妹,这是遭了天谴。那既然猪尾巴如此,狐尾巴也差不到哪儿去。
亦也是表明,估计竹明这一辈可能又是要兄妹乱性,而后再来个狗尾巴人之类。
君忆双手环抱胸口,捏紧拳头,后工人的笑语逐步停下,并不是因为观察到少女的情绪波动,而是竹明来了,他身边跟着四个少年,活像他的保镖。
她转头看向竹明,发现哥哥也看向她那边,不过主要还是在跟别人说话,只是目光移了过来,君忆舌尖部在唇下游动,目光移到那群一副自然悠闲状态的工人那边,几个工人注意到君忆正凝视自己,竟然露出疑惑茫然的神色,待他再看向哥哥时,却发现竹明已经走远。
她内心没有失落、没有悲伤,在这个时候,反而有些欣喜和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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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竹林里闲逛时她反而有点怀念竹小小了。
【要不要喊她一起?】这个想法没出多久就被她自己打消了——她可怜、疼惜那个女孩,不代表她喜欢她,跟没有共同语言的人在一起是相当累的【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了、】
后来在一次偶然的‘偷听’中,她听到了两个工人休息时的对话,工人甲表示想看点书想识字,工人乙则笑他拉倒吧别装逼,工人甲反驳说竹村的老云游者卜周懂得挺多,还不收费,可以去试试,工人乙则说人太老脑子会有病的、并分析此人这么大的年纪还居无定所流浪肯定不学无术,这么一说,工人甲便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兴趣。
但她有兴趣,她想到了跟久成文在一起的那次于千下宫的的学习,跟古书中圣贤对话的感觉相当棒。
后来洛孤找到那个洞穴,上一次在洋溢在书卷与思想中让她回味无穷,她莫名就回忆起一些古籍内容、单纯地觉得有趣。
其实更多地,该是实在是太无聊,年龄大的人不想多理会她、唯一的目光也不过都是好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仅有的好奇也灰飞烟灭,竹明也忙得要死,同龄的小孩要么欺负她要么排挤她、要么就是有无穷无尽的傻问题,好像她那耳朵和尾巴里藏着另一个世界似的,在一次小孩问她是否跟狗一样会吃屎后,她就发誓再也不跟这些家伙多聊半句。
【根本就无法交流,只会让我生气。】
君忆姐姐倒是前几天跟她聊地还行,还教她如何做饭,但洛孤在这方面不光是没有天赋,而是根本就是她的弱点,经她手的食物基本都是太生没熟,要命的是洛孤自己却吃不出来这是生的。
后来君忆也就不在她身上多浪费时间,百般无聊尴尬,这才来到那个叫卜周的云游者所说的地方,正好之前关于千下城中书本上的一些内容,她有所疑问,这些问题当时久成文解释不了,也没有当回事。
那老者不知是不是在睡觉,总之他眼睛一直是瞎闭的,唯一一条青色的眼缝也没有动作波动,其就这么坐在草垫上,旁边是一壶水,原本以为这里该是会有一大堆竹简,结果却空空如也。【也对,瞎子怎么看书啊。】她心中道【这老家伙睡着了。】洛孤发现他没有反映,抚摸了几下下巴,舌尖舔着上唇,转身正欲离去。
忽然间,老者嘴唇颤动,垂鸣之音传出
“没有眼,就用心。”
洛孤停下脚步,顿住,扭头看去【说梦话?】,她犹豫。
“洛孤。”他呼出这两个字,但发音模糊,犹如‘诺唔’,让洛孤不大确定是否是在喊什么“来这里。”老者手虚摊于地上另一个圆草垫,这下她确定了,同时疑惑【他怎么知道是我?】,小妖狐坐下,激动的同时也忐忑不安。
“您好。”她点了下头【他一定不简单。】,但想到君忆说的这云游者是个投机取巧的老滑头,又警惕和纳闷。
‘没有眼,就用心。’这句话像是对她内心疑问的回答,他会读心?
这些迷雾让她好奇心更加浓重。
“我知道你的疑惑,知道你的过去,也看到了你的将来。”他说“冰冷广阔的星空容纳了所有的时间与空间,那里即不温暖,也不残忍。”他吟游“即使是山川江海,在那里也无比渺小。”洛孤逐步有些感觉其脑子可能不清醒,但又有一种清晰的凉意直逼心灵,有如刚融化的冰水浸泡心脏。
“你是云游者吗?”她侧着脸,疑问,她遇到过几个云游者,但都是诸侯国与贵族的门客,与这位完全不同,这位有些像神棍了。
他这么回答“早在上古时期,第一位观天客于天道山上那棵若云树下恍悟后,云游者亦也出现,云游的最终目的并非游历天下纷争,为王侯出谋划策,而是通过云游、将尘俗充溢自己内心,最后再将其恍悟干净,以完全空洞的心灵来达到真正与天道接轨的境地,方可感知万物,存星河于内心,你指的云游者,可是我说的这云游者?”那老者笑问,洛孤听得仔仔细细,果断摇头。
“那我,姑且也算是个云游者吧。”
【他能看见?】洛孤刚才除了摇头外,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真正的看不是用眼,而是用心。”老者说“否则看到的也只是一切事物的表象。”
洛孤皱起眉头,看着自己的手,捏了捏,晃了晃尾巴,不语。
这老头的回答像是在对洛孤心中的疑问表达解答,但又感觉也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自说自话,给人造成这么一种极为混乱错觉。
“那我——”洛孤困惑,低语“那我算什么”【我好像是个怪物~】
“群星天空向我泄密,告诉了我你未来的点滴,也告诉了我你的过去。”
【我不需要知道过去。】“未来?我的未来?”她竖起耳朵,打起了精神。
“对,你的未来,只属于你的未来。”老者屏息,仰着头“群星预言,你将会受到一次刻骨铭心的背叛,也将会目睹一场一场~”他语气有些微弱,好像是被吓着。
“一场什么?”
“浩瀚~无边的”老者正面向她“那场战争不会因你而终结,却会因你而真正开始。”
【我还是不明白~】“你还是没有说是浩瀚无边的什么。”
“尸海。”那老者重复着那两个字“尸——海。”
“”洛孤激动的姿态快速冷却,她重新坐好,皱起眉头“在不远的将来?尸海?”她干笑两声“没必要这样,该不会是一些故事看多了吧,我可不是法力无边的妖怪啊。”竹明跟她讲过九尾妖狐的传说,相传遥远的三皇时期天觉皇的妃子就是九尾妖狐,而后那个妖狐蛊惑国王,杀死了无数人,生灵涂炭,全国一片尸海,而那九尾妖狐又法力无边,各种英雄相继死在她手上,最后是天神降临,才将妖狐消灭。“好吧,我承认我跟故事里的妖狐有共同点,但我——”
“你会明白的。”他说“到时候就会了。”
“什么时候?”
“很遥远,但又不遥远。”老者深吸一口气“我的时限不多,而你的时限,这才刚刚开始,我是垂死的病树,而你是刚焕发生机的幼苗。”最后他悲沧地低语“当年那场错误的旅途尊义天子北冥在天子给了她那一吻后~”最后那句话几乎让人无法听清“那一切就开始了”
那日她没有多与这个云游者说太多,洛孤觉得他没有在说谎,只是觉得他学识渊博,但要让一开始就极为信任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他不是竹明。】洛孤心道,又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年,她仰慕他,她喜欢他。
之前每天夜晚的梦境都是美好静谧的,但今天晚上,睡觉之前,老云游者说的那句话却久久缠绕在她的脑海之中。
‘你将会受到一次刻骨铭心的背叛,你将会目睹一场浩瀚无边的尸海。’
【未来?呵~】她嘴上不屑,手则紧紧抓握柔软的枕头,好像某种巨大无边的宏观存在正在尝试带走她一样【说什么未来,估计对谁都是这么说吧。】想到此话后她内心宽慰,但惧怕亦有残余。
那夜的梦境怪异无比,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场景,无边无际的荒漠,孤身一人,深黄色的风沙像粗糙的干裂馒头切面一样摩擦着她的一切,周围没有人,她想要说话,但风沙埋没了声音,她想要逃跑,但是风沙埋没了方向,她想要观察,但风沙降低了所有的能见度。
一个声音从空气中传来,好似是来自于深渊,又好似是来自于天堂,那是低语,亦是狂吼。
‘熔火至高君主’后面亦是含糊不清‘永恒殊途唯有尘土’
这不是属于她的世界,这是什么地方?浓黄如虫群的风暴到底在掩藏什么东西?何等的巨大躲藏在其所无法目睹的地方,又正以如何的目光看着她?
那声音,依旧继续。
‘我亦我在’
一对空洞无神的巨大双眼骇然出现。
“呼——!”
洛孤猛然从床上坐起,脸颊湿漉漉的,她惊怖地抬起颤抖的手,抹了下侧脸,【太好了,这是汗,不是血~】
【这是梦。】
外面漆黑不见五指,在这个夜晚,月亮躲藏起来,就连群星都选择失光逃避,只有偶尔几只蟾蜍青蛙还在田野中发出叫鸣。
“这只是梦”她说出来,给自己壮胆,也是有些希望君忆、竹明并没有睡着,听到她这句话后起床跟她聊聊、散散心,但隔壁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这只是梦,纵然怪异,但终究是梦。】
狂跳的心脏被远处蟾蜍的叫声所安抚平静,她渐渐侧躺在席面,汗水冷却满脸冰凉,那一夜,她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太阳刚一升起,她便起身跑去那个山洞,云游者站洞内,背对着她,她跑得大汗淋漓,汗水和露水混合在一起,打湿了衣裳和头发,她尾巴上的毛发也是黏糊糊地粘在一起。
“大师~”她叫道,在云游者转过来后,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张张眉目,咬着牙,仔细思考,尝试将思绪调整好,但呼吸实在是太急促了。
“那抹恐惧来的太早了,你应该先专注在手头的事情上。”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疑问,恳求他能告知实情“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
“我”她努力回忆“黄沙~从没见过的黄沙”她罢休了“什么都没有,那里什么都没有”
“那只是梦。”云游者干枯的手缓缓放到她的肩膀上“梦什么也不代表,梦只是梦。”
她看向老者,看向他沾有白垢的青缝眼,忧郁的面目逐步平和,而后低落,点了下头。
“你的心神比我所见过的很多人都要纯净万倍,这是孩童都有的特性,但你与孩童不同的是,你比他们睿智聪慧太多,此刻学习知识,正是时候。”
洛孤看向他,老者正对她微笑,她眨巴下眼,动动耳朵,忽然间,惊奇发现,那洞穴中不知为何竟然堆着大量的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