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书网 勤书网
登录 | 注册

正在阅读> 五代十国纵横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选择阅读主题: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作者:梅西的居家好男人 | 发布时间 | 2017-05-30 | 字数:4643

忽的,‘吱呀’的一声,泽州府衙正门洞开,牙将马仁瑀从府内健步走了出来,冲着涌上来的官员高声喝道:“端氏县县令何在?”

身着青绿色公服的官员中,一个官员费力地挤了过来,他的公服已被汗水浸湿,白白胖胖的脸上渗着汗珠,好似洗了热水澡一般。

“下官在!”

“相公宣你进来问话!”马仁瑀居高临下,鄙夷地扫了他一眼。

“敢问将军,不知相公要问下官何事?”端氏县令谦卑地问道。

“不知道!”马仁瑀扭头便走。

端氏县令点头哈腰,跟在身后紧走几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袋,硬往马仁瑀怀中塞。马仁瑀直接将锦袋打翻在地,那端氏县令尴尬地将袋子捡了起来,塞入怀中,战战兢兢地走了进署衙。

门外等候召见的官员与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抻着脖子往府衙门内探头探脑,只听忽的传来端氏县令杀猪般的嚎啕哭声:“相公饶命啊,相公饶命啊,下官上有老母,下有稚子待哺,相公饶…”

求饶声嘎然而止。

在门外众人的注视中,马仁瑀又出现在府门前,只是他的左手多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身后两个牙卫抬着一具无头尸体,正是方才还活蹦乱跳的端氏县令。

门外的官员们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喘。

“高平县令何在?”马仁瑀将头颅扔给手下,让其挂到外面的的城墙上和前任泽州刺史作伴,遂又开始继续点名。

“咚!”

高平县令捂着胸口,一个踉跄,直接昏厥当场,马仁瑀示意一个牙卫上前探视鼻息,发现这位高平县令居然没气了,竟然被活活吓死过去。

马仁瑀连忙进去向史德统禀报,史德统闻言又好气又好笑,遂让马仁瑀将众官员全都唤进来。

马仁瑀出来传话,可府衙外的一众官员没一个敢进去,人人都害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想到此处,都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有的甚至开始往后退缩,一旁围观的百姓想笑又不敢笑。

马仁瑀见状,当即朝众人喝道:“尔等无需害怕,相公先前只是想找端氏县令与高平县令单独问话,前一位连自己有几房小妾都弄不清楚,更不必说自己治下有民几何了,后一位…不说也罢,相公请众位大人一同入见!”

或许是法不责众的心理作用,官员们壮着胆,心惊肉跳的入了泽州府衙。

只见史德统踞坐在厅堂的正中央,小吏们站在厅堂两侧,皆低着头,大气不敢喘,更有一班剽悍的牙卫站在史德统的两侧,朝堂下虎视眈眈。

厅堂内弥散着威严与肃杀的气氛,一众进来的官员们见状顿时颤颤巍巍,心里面直打鼓。

“拜见相公!”官员齐声拜倒在地。

“起来回话!”史德统淡声说道。

这帮官员刚站起身来,只听史德统又喝道:“尔等可知罪?”

官员们闻声,吓的又齐齐跪倒在地。

他们有没有罪,自己心里面最清楚,史德统的这一声喝问,将他们吓得全都跪在地上磕头不已。饶是他们平日里在各县,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但他们面对的是新任节度使,天子近臣,哪有不惧怕的道理,更何况史德统的身后还站着一帮如狼似虎的牙卫,稍不留神,他们极有可能就如刚刚的端氏县令一般丢了性命。

“端氏县令身为一县父母官,本应勤政爱民,可是这贼子却贪赃枉法,胆大包天,不仅贪污府库公款,还巧立名目,搜刮百姓,无所不用其极,就连过路的军粮也敢私吞。方今朝廷将士在外浴血奋战,保我家园,九死一生尚不得温饱,有县令如此,岂不令征战将士心寒?本相公今日杀了他,于公于私都理所应当,尔等可有话说?”史德统冷言道。

“相公教训的是,端氏县令贪赃枉法,死有余辜,该杀!该杀!”官员们唯唯诺诺地应道。

“既知端氏县令该杀,那么尔等相较端氏县令,是清官还是贪官?”史德统喝问道。

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既然没有人回答,那尔等就是默认都是贪官了?”史德统故意说道。

终于有人受不了史德统的指责,站了出来:“相公此言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我等虽为芝麻绿豆般的小官,地位低下,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如无真凭实据,还请相公莫要无端指责!”

“哦,你是何人?你是说史某在无端指责你们,可是这样?”史德统的目光投向那说话之人,那人不仅身材魁梧,看上去也是武人出身。

五代时期,武人的地位突出,不但藩镇州郡武人专权横行、县镇以下更是成为武人的独立王国,他们为霸一方,鱼肉百姓,朝廷确实很难进行管理。

“下官姓李,乃阳城县令,曾与东京汴梁的陛下一个军灶里吃过饭。下官观相公今日之举,摆明了是杀人以立威,下官不觉有些诧异,相公既杀了端氏县令,又吓死了高平县令,难不成真要将我等全都杀光吗?相公初来乍到,还要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然相公可就要做孤家寡人了!”

还真有人不怕死!阳城县令言语之中暗含威胁,甚至还搬出了当今圣上郭威。眼下的官场上讲究你好我好大家好,你敬我一寸,我让你一尺,大家相安无事。这阳城县令说的也是当今官场的实情,他笃定认为史德统不敢将他们全都杀光,若杀光了,谁还为他效力?谁还为他筹措军粮?到时候就史德统一个光杆司令,他手下的那群大头兵不喝西北风才怪呢!

“原来李县令还与陛下一同当过兵,真是失敬,失敬!”史德统脸上虽带着笑意,但是寒意阵阵“敢问县令与陛下交情如何?”

“就差结为义社兄弟!”阳城县令以为史德统示弱,理直气壮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史某就请李县令去往东京与陛下叙叙旧!”史德统笑意更加浓厚。

“什么?”那阳城县令正要推辞,他自称与郭威曾一个军灶里吃过饭,那都已经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就算他认识郭威,郭威不一定能认得他呀,他这么说只是想搬出郭威,借机吓唬吓唬史德统,好让他知难而退。

史德统冷哼一声,左右牙卫立刻向阳城县令奔过去,干净利索地举刀挥下,又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那无头的尸体也仆到在地,血喷了左右的官员一身,有几个胆子小的直接昏死过去。

“来人,传我命令,将这阳城县令的首级送到汴梁禁中,与陛下好好叙叙旧!”史德统冷笑着命道。

东京汴梁滋德殿中,郭威皱着眉头,盯着泽州阳城具令的头颅看了好半天,他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和这位阳城县令一起当过兵,吃过粮,还差点拜为义社兄弟。

王峻见郭威脸色不善,心中大喜,连忙出班奏道:“史相公也太分不清轻重缓急了吧,杀人能解决事情吗?眼下伪汉南侵甚急,最紧要的是杀敌保境,替朝廷解忧。区区一个县令,虽然死不足惜,但杀了县令,何人替陛下治民?杀了县尉,何人捉奸捕盗?杀了主簿,何人去为边关将士筹措军粮?凡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史相公不去潞州上阵杀敌,反倒在泽州滥杀百姓父母官,孰轻孰重,史相公难道这点还分不清楚吗?”

“攘外必先安内,或许史相公正是如此想。”枢密副使范质说道。

“李卿如何想?”郭威看了一眼李榖,点名道。

李榖本来就准备为史德统辩解一二,见郭威点名,李榖当即奏道:“臣以为,史相公逗留泽州必有原因,陛下何不遣中使前去询问呢?”

郭威闻言,微忖半会,有些怒道:“强敌压境,朕念他熟知军事,遂派其坐镇昭义,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行军在外,一军主帅往往最忌讳他人在背后制肘,故朕也授他节诚,许他便宜专断之权。本以为他能迅击退南犯之敌,收复潞州失地,也能替晋州节使王晏分担点压力,却未料道他在泽州逗留半月之久,此间未奏一章与朕也就算了,这个时候却在后方争权夺利,耽误军机,真是胆大妄为!”

“请陛下息怒!”见郭威发怒,王、郑、李等相纷纷劝道。

“史相公总不会怯阵了吧?”范质脱口而出,话刚出口,他觉得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郭威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朕知道史卿的脾性,倒是不虑他怯阵,只是攻是守,是进还是退,他倒是拟个条陈上来,朕也好安心。身为边帅,军务繁杂,不说一天一报,他至少应该三天给朕拟一份奏报吧,他可倒好,一入了昭义像是失踪了一般,全无音讯,急的朕恨不的御驾亲征。还有潞州沿边巡检使韩通,前些日子倒是日日遣人急递军报,极力要求援军助战,现在倒好,他也和史子仲一样,成了哑巴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峻替史德统说了句好话:“从已经得到情报来看,潞州虽然有一两个县陷入敌手,但汉军也并无占领潞州之力,除非刘崇从晋州方面调兵增援,如此一来,陛下遣史相公赴昭义这一策,也就达到了替晋州解困之目的。”

“要是那刘崇不为所动,以忠义军之力,再加上潞州沿边巡检使韩通的一部人马,就足以收复失地了,况且韩巡检上一次奏报,说他虽无力反攻,但固守无虞,而且据磁州刺史陈思让的军报,称忠义军已经在潞州集结,邀他互通军情,虽不知史相公在泽州逗留所为何事,但这足以威慎来犯之敌,臣以为陛下太过心急了些。”枢密副使郑仁诲接口道。

郭威挂怀晋、潞局势,关心则乱,恨不得史德统一过太行山,便有捷报传来,听了王峻和郑仁诲的解释,郭威稍微释怀,遂对王峻说道:“速遣使去泽州,催他北上!”

话刚说完,枢密都承旨魏仁浦他一手撩着公服,一手高举表章,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高声奏道:“陛下,昭义节度使史德统史相公有表,急递入奏!”

“快念!”郭威不禁离了座,站了起来。

魏仁浦得了旨意,虚咳一声,便当众宣读史德统的奏表。

臣史德统百拜,自泽州奏与天听:

自三月入泽以来,微臣夙夜忧叹,恐辜负陛下圣恩,朝夕奉事,未尝敢懈怠一刻。虽敌寇猖狂,侵我疆土,杀我兵民,然依臣之拙见,潞州之危不在于敌而在于我,不在于外而在于内!

何耶?其一,前昭义节度使常思,罔顾朝廷三令五申之宽简仁义,强贷百姓盐粮,从中牟取私利,百姓怨声载道,群汹纷纷,泽州一境数县,如今户不过五千,丁不满万,盖因苛政,百姓不是逃亡他地,便是遁入山野,成为盗贼,更有甚者,竟然频繁袭扰粮道,截取军粮,杀害无辜,此行无异于助敌。因此不肃清辖境内之盗贼,粮路不通,后方不靖,我边关将士何以能全力御敌?臣会同泽州刺史昝居润、昭义观察判官沈义伦,循臣在郑州任上之故事,团结乡社之人,名为义营乡勇,分立将佐,遍设烽烟警鼓,往来传讯,十日之内,已捕盗三百五十余人,贼情稍解。

第二,泽州县宰之流,皆贪腐残暴,麻木不仁,更无治民之才,一个个不知安民抚境,却假借朝廷名义,残害百姓,中饱私囊,令朝廷法令、威仪在乡野荡然无存,陛下仁慈之心,乡野小民亦无所受。倘若官府能够知人善任,克己奉公,百姓何以背井离乡?何以沦为盗贼?

有民才有家,有家才有国,无家何以成国?故臣以为保民如保国是也!微臣恳请陛下再次申明法令,严惩贪腐,振饬纲纪,并广示恩惠于边州乡野,奖励耕殖,以使其助军助粮。如此,我昭义军民方可同舟共济,同仇敌忾,共同御敌于国门之外,何患敌锋甚劲?

第三,臣辖境昭义,北来流民蜂涌,不下万人,横卧在道,嗷嗷待哺,难于甄别,其中八成原本是伪汉敌境之民,盖刘崇及其爪牙昏庸无道,鱼肉百姓,故百姓弃暗投明,逃至我境谋生。微臣以为,夺人疆土,莫如夺其人心,敌之民亦能成为我朝之民,陛下若下诏安抚,示恩于彼,无异于开疆扩土。倘若任其自生自灭,则北来向顺之民必大失所望,一来有损我朝仁义之德,二来有此为鉴,今后伪汉之民安敢再入我境,愿为我大周子民?

若是无妥善处置,任由难民随意横行,倘若为心怀不轨之徒趁机煽动,则不亚于在我边关将士背后暗伏一支敌军。故臣为安危计,今已令潞州沿边巡检使韩通,自流民及投诚盗贼中精选两千熟悉边疆地形之壮士,编为一军,号为‘安北’,臣斗胆,伏请陛下赐号!其余赢弱,臣亦将其编为行伍,一部整饬关防工事,一部修筑军粮运输通道,一部将越太行运输军粮,既为助军,亦是自济。

第四…魏仁浦读到这里,不禁有些口干舌躁。

这史德统在泽州看来也不是闲着,看上去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忙碌,而且在泽州作出的一系列举措,无不切合郭威的心意。

郭威老怀大慰,击掌赞道:“好、好,子仲可真是没闲着啊,继续往下读!”

“其四,本道县宰之属,大多为武夫,目不识丁,实为蠹虫,只知贪敛搜刮,尸位素餐,根本不知治民为何物?臣观朝中科举及诸多待选仕子人数实多,其中不乏饱学贤才,微臣恳请陛下择饱学之士赶赴潞泽,为陛下治理州县,代天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