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如是堂合议

牛皮皮一行离开后，智通大师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悲凉地看着方丈大师，他万万没想到以无悲大师这样高深的修为，竟然被人近身毙命。这是怎样的一个高手，牛皮皮盘古级的大神功力或许可以做到，但是无悲大师的近身毙命恰恰也说明，无悲大师极为信任此人，不然一切都不成立。

“大家都到如是堂议事，眼下无悲大师的尸身不能这样放着了， 想必各位也看清楚了，先让无悲大师安息吧。”智通住持的声音暗哑悲伤，说完智通住持亲自处理完了无悲大师的尸身，剩下的事情也悉数安排了，清心殿被先行关闭了，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其他众僧对此也是小声猜测，宝莲寺上下有些人心惶惶。处理完眼前的一切事物，天色已经泛黑，天空的雨还是没停，淅淅沥沥地下着，有些冷。

智通住持回到如是堂天已经透黑了，宝莲寺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也已经等候多时，当然智光和尚也在此。智通住持缓缓坐下，喝了一口清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看着眼前的各位。面对今天的事情，智通住持觉得也不知如何开口，自己作为无悲大师的关门弟子，很是惭愧，没能保护好无悲大师。在座的寺里的几位高僧，也是声声叹息，有些不安。宝莲寺从来没有遭受如此大祸，无悲大师的死是一个前兆，这江湖怕是要再起波澜了。

“智通师兄，无悲大师的事情•••••••••”开口的是智渊，也是寺里德高望重的高僧。

“各位放心，无悲大师的后事我已经安排下去，至于具体事宜咱们明日具体再议，今天找各位来，是想来听听各位的看法 。”智通住持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淡定，从发现无悲大师的死到现在，智通住持始终保持着一个住持该有的从容和淡定，但是智通的内心确是一点都不平静。他从小生长在宝莲寺，宝莲寺上上下下，每一个人，每一寸地，每一棵树对他而言，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智通师兄，很显然，无悲大师是一掌毙命，凶手那一掌带有剧毒，以至于大师心脏麻痹。此毒阴狠邪恶，从未见过，老生确是看不出所谓何毒。”这说话的是智空高僧，智空高僧精通医术，各种药材也是相当熟悉，医生治病救人无数，所见过的恶疾剧毒也是无数，但是今日无悲大师身上的剧毒，智空确是参破不透。总之，此毒是烈性剧毒，凶手的目的很显然，就是要置无悲大师于死地。

“智空说的没错，此毒阴寒至极，想必这制毒和施毒之人也都是练成的至阴的功夫，不然此毒是万万不能使出的。”智通住持凭借智空的说法做出了自己的推断。“智空，我这样说可有道理？”

“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如此，所谓至阳则阳，至阴则阴。身体如果练就的是纯阳之功，那么练功者是不会修炼至阴之功的，否则体内真气会被完全打散，不能凝聚，最后彻底崩溃，走火入魔而死。这江湖历经千百年来，那些武林高手从来没有打破这个规则的。”智空对于智通住持的猜想给予了肯定。

“智通师兄，你想说的是，那牛施主吗？”开口的是智渊。智渊平日里主要负责帮助智通住持打理寺中具体事务，精明能干，做事很有分寸。

智通住持品了一口清茶，缓缓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说道：“今日我看了个明白，牛施主所练纯阳神功，身体三经六脉至阳至刚，他是使不出这阴毒的一掌的。“智通边说边摆了摆手。这智通住持，确实是人如其名，判断力和分析力都是极为准确。今日见到的牛皮皮，他打心眼里觉得此人是个有情有义的侠士，这样的勾当他牛皮皮断断不会去做的。智通住持接着说道：”跟牛皮皮一行的另外两个，两人虽说功夫了得，但是绝然不是无悲大师的对手，连近身都做不到，何来那致命的一掌。所以，据我的判断，牛施主三人并不是杀害无悲大师的凶手。“

听到智通住持的分析，智光和尚的脸极为难看，烛火跳动的黑暗里，智光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和不安，双手狠狠地扣在扶手上，感觉双手都快要陷进这木头里去了。

“智通师兄，你说的有道理，今日那牛施主 的一言一行我也是看在眼里，此人言语行动间都是坦坦荡荡，而且很有礼数，依我看并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再者，他是落英山圣使，既然是落英山的人，断然没有理由加害无悲大师啊，这一点也是说不过去。还有就是，咱们发现的时机跟牛施主进入清心殿的时间过于巧合，我不敢苟同这算是巧合。“智渊也是说出了自己的分析，智空听了以后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看来，邪不压正，身正不怕影斜，没有做过的事情即使栽赃陷害也不能怎样，牛皮皮心之所向，这些久经世故的高僧不愧是法眼如炬，这世间的真假丑恶，其实都看的真切。

如是堂在座的高僧加上智通住持，一共是四人。智通，智空，智渊都一致认为牛皮皮不是凶手，现在唯独剩下智光没有发言了。今天天气一点不闷热，现在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可是智空的后背现在是大汗淋漓，心里暗叫不好。

此时智通住持把目光转向了智光和尚，智光的目光看着智通住持有些躲闪。其实对于智光的为人，智通还是颇为了解的。他们当年互为师兄弟，智光来到宝莲寺的时间比智通要晚 一些，虽然同是出家人，但是说到底，智光这六根不净，但是本性却并不坏，凡尘间的名利智光还是有所追求，在这寺里对于住持的位置也是有所想法。之前智通和无悲大师对于智光的为人还做个很深的探讨，无悲大师愿意教化智光放下名利，清静六根，所以，智光成了无悲大师最后一个弟子，时常去到清心殿倾听无悲大师教诲。对于无悲大师今日的不幸，智光表现的过于急躁，但是换一下思考的角度，智通住持还是愿意相信，智光在替无悲大师讨说法，所以一切都有些操之过急。

“智光，你说说看，为什么认定牛施主就是凶手。“智通住持眼神犀利，看向智光。

智光轻咳了一声，定了定神，开始振振有词地说道：“智通师兄，牛皮皮进入清心殿的时候，正是无悲大师死亡的时间，这可以解释为巧合，但是这万一不是巧合呢？“

“你怎么这么肯定无悲大师是在牛施主进入清心殿之后才死去的？“智渊很是机敏地发觉了智光所说的疑点。”智通师兄，据我所知，在牛施主之前内院守门的小和尚先进去通传了无悲大师。那个小和尚我已经找到了，请师兄允许，通传那个小和尚，咱们当面把话问清楚。“智渊果然办事周到，在大家忙于牛皮皮和无悲大师这两者之间的同时，智渊就发现了一些关键的但是被人遗忘的线索。这么多年帮忙智通住持打理宝莲寺上上下下，练就了智渊沉着冷静，心思细腻，办事周到的个性。

“好，快让他进来。“

那守门的小和尚颤颤巍巍地进来了，年纪尚轻，看到这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看着自己，小和尚更是有些害怕。

“孩子，不用害怕，你叫什么名字。“智通住持看着眼前的这孩子有些害怕，语气慈祥，问向这小和尚。

“回住持的话，我叫慧休。“看着智通住持和蔼的笑着，小和尚的恐惧好像有所缓解，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声音很小。

“好，慧休，是个好名字。“智通住持停顿了下，然后笑着问道：”慧休，你不要害怕，老衲叫你来就是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是，住持，您问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看来慧休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也猜到了这智通住持要问他的话。

“好，牛施主进入内院前，据说在此之前你去到清心殿通报无悲大师，可有这回事？“智通住持看着这个年轻的小和尚，眼神犀利，容不得半点虚假。

“是的，弟子确实是去清心殿通报了无悲大师。“小和尚肯定地回答了智通的问题。

“那你接着说见到无悲大师之后的事情，一个细节都不要落下，好好想想。“智通犀利的眼神里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慧休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回智通住持的话，我并没有向住持所说见到无悲大师。”慧休的这句话一说出，在座的几位都是大惊失色，浑身一阵冷汗。慧休边回忆边说，尽量不忘记任何一个细节。“当时我还是跟往常一样，先是敲了敲无悲大师的门，以往轻轻扣一下门，无悲大师就知道了，今天我敲门的时候，敲了好几下里面都没人应门。当时我还以为无悲大师在练功，不想被打扰，所以就打算回去回了门口的牛施主他们。可是我刚准备走，听到里面有动静，然后里面传来无悲大师的声音，他问我所为何事，我就将牛施主他们在院外等候的消息告知了无悲大师，大师听后让我带牛施主进来。事情就是这样。”慧休说完又想了想，再次确定了一下所说的每一个细节。

“整个过程你一眼都没有看见无悲大师吗？”智渊连忙追问。

“是的，弟子不敢说谎。”慧休回答道。

“那你带牛施主到清心殿的时候，也没进去吗？”智渊的追问，语气里明显很是焦急和不安。

“没有，一般有客人来访，如果当日我值班的话，都是送到大殿门口，无悲大师没有特殊命令的话是不会进去的。“慧休说的没错，刚才智渊一时间着急竟然忘了，无悲大师平日里最喜欢清静，清修是无悲大师的日常，所以，这慧休说的并没有错。

此时，整个如是堂都陷入了沉寂，慧休的话说明了很多问题，大家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智光悄悄地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细密的汗珠，像是想起了什么，心里七上八下，但是表面上智光还是表现地镇定自若，装出一幅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样子。

慧休的问话就到此结束了，智通住持让慧休先行离去了。

“各位师弟，你们也听到慧休刚才的话了，事情好像比刚才更加扑朔迷离了。”智通住持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还有余热的清茶，看着差面上漂浮的一片茶叶，意味深长地说着。

“智光，你怎么看？”这此智通住持先点了智光 的名，智光游离的思绪一个激灵被智通住持的问题拉了回来，智光心下紧张，心里默默想着，“这个智通，想必是对我有所察觉了，想着办法地考察我。”智通住持放下茶盅，缓缓地说道：“说说你的看法把。你还坚持认为牛施主就是凶手吗？”智通的这话意味明显，在看看其他两位师兄，智渊和智空也是投来了几许复杂的目光，智光意识到自己再不能坚持了，从慧休的话明白人很容易察觉里面的隐情，无悲大师的死貌似并不像他所说那样巧合简单。智光定了定神，慌忙回答道：“智通师兄，如果按照刚才慧休的说法，那么这无悲大师的死看起来确实另有隐情，但是我还是想提醒诸位师兄，对于每一个有嫌疑的人都不能放松警惕 ，凶手能够近距离一张毙命无悲大师，一定是个顶级高手，那么使出一些小的障眼法也是很轻巧的事情。”智光说到这里，看了看三位师兄的表情，三位师兄定定地看着他，说不出从他们的眼神里能看出什么想法。智光轻咳了一声，补充地说道：“牛施主行侠仗义的事迹我也是有所耳闻，但是牛施主目前确实是嫌疑人，各位师兄请放心，我没有任何针对牛施主的意思，完全是就事论事，无悲大师的死对于我来说冲击太大，我是他最后一个弟子，我能为大师做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说完，智光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些哽咽，这一说说的是情真意切，说的在座的几位师兄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智通住持听了智光的话，神情有些舒缓，说道：“智光，你有这份心是好的，想来也不枉无悲大师对你的教诲，你说的有道理，老衲也是无悲大师的弟子，你现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是切记不要被仇恨蒙逼了双眼，这件事情想来没有那么简单，咱们对事不对人，牛施主这几日我会让他留在宝莲寺的，这个你完全放心。宝莲寺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当然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智通住持的话说的是铿锵有力，很有威严，这智光和尚弱弱地回复了一声，他心里很清楚，这智通主持还是向着牛皮皮他们，这个牛皮皮本事够大，破了自己的莲花金刚阵不说，还是一下子就博得了他三位师兄的好感，这是智光这辈子都做不到的，当然他也不会明白，一切事情自在人心，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

“师兄，依我看，慧休并没有见到无悲大师的真容，这一点就着实起疑。请恕我直言，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在慧休敲门之时，无悲大师已经•••••••”智渊说道这里，声音变得小了一些，眼神里有些悲凉的情绪。

“我和智渊的看法一致，说实话，慧休一说出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一点。如果当时慧休推门进去的话，凶手势必还在房间里。当然，今日问话也就跟慧休没多大关系了，想来慧休也会被杀人灭口。”智空也是附和着智渊的想法。

“你们的意思就是说，当时回答慧休的，又可能是凶手本人。”智通住持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想想整件事情，这后脊背都一阵发凉。

“师兄，是这样的，这样的解释完全可以说通。”智渊肯定地说道。虽然只是猜测，但是智渊的直觉告诉他，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只是还不能确定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栽赃陷害还是实为巧合的意外。

这些想法智通主持不是没有想到，这样的推理有些惊悚，但是更大程度地向真想靠近。宝莲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智通住持的眉头拧成一团，吩咐道：“众位师弟，今日先说到这里，眼下宝莲寺的安全最为重要，这害人之人有很大的可能还在寺里，这几日辛苦各位师弟，特别是晚上，严加守卫，确保宝莲寺的安全。”

“是，师兄。”几位高僧应和道。

从如是堂出来，天色不早了，几位都是先行离去了，智通住持站在走廊上，望着这淅淅沥沥的雨水，今晚的月色不再皎洁，而是透着丝丝腥红。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这两天这宝莲寺怕是要不太平，智通的眉头一直皱着，就像这场阴谋一样，暂时得不到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