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沙漠中的躁人

回到毁坏的塔楼里，维拉一遍又一遍的巡视了一番，确实没有延伸出去的楼梯或上下层楼。不好好走出去探查其他道路，想找到帽商简直不可能。

乍看下，那里仅仅是一个狭小独立的空间，除却窄小的占地面积，巨大的地面罅隙直通向下，宛如一个充满黑暗的深渊，没有尽头。

帽商的声音再度从塔里的某处传来。

维拉转念一想，既然在这个房间里无法有所作为，那就必定在隔壁。她决定找到通往隔壁的道路。

再次站在墙外的铁皮上遥望，只见右侧的楼墙上，大约在距离维拉一米多左右的地方，平铺着一圈长长的铁丝网。她果断地跳上那圈铁丝网，沿墙走，差不多到了半圈的时候，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通道，直通里面。

维拉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全部贴满了冷冰冰的巨大的铁皮补丁和镂空的软铁丝网。随着前方缓缓走去，整个通道都回荡着重叠的回音，沉闷而厚重，好像某个怪兽的低吟。

圆柱形的通道好似不断左弯右拐的回路。而且非常阴暗。维拉顺着它走了好久，正当她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的时候，帽商的声音再度从黑暗中传来，念念有词。

因为回音的严重回响，维拉虽然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不过即便没有重叠的回音，他似乎也在说着普通人不明白的胡话。

“帽商？”

她尝试呼唤了他一下。

帽商的话语颤抖起来，却没有回应她。胡言乱语中，充斥着疯癫的起伏，仿佛在唱着歌，又仿佛在哭泣，时而小声，时而大声，时而欢快，时而迟缓到令人昏睡。

“帽商，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之前在跟谁说话？”

维拉渐渐沉不住气，她边走边锲而不舍的问道，就是觉得要得到答案，果然还是得说点什么。

通道里虽然黑漆漆的，却总是看得清一些东西。

维拉扶墙的手慢慢离开冰冷的墙面。她注视着尽头里随时会跳出来的身影，希望不会是红女王派出的刺客，说到底，这个帽商似乎也是女王派来的，他的目的到现在都未可知。

从红色的急速火车里将她拽出来，硬是推着上车便莫名的来到了空中之城...然后呢？他不应该早早出来将自己给解决了才对？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清不楚，最令她感到担忧的是，她与刚认识的詹姆士分开了。如果他真是尹娜的朋友，在尹娜救了自己这点来看，与其选择铤而走险相信帽商，不如与詹姆士在一起还比较安全。

话说帽商在火车上那会儿就已经说了是女王派他来的，纵然没有明说。“铤而走险相信帽商”这种话连维拉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说得出来，又是如何“勉强”相信他的。只是...

他这个暗杀速度也太慢，令人不禁生疑。

因为他疯吗？

可是，他对女王下达的命令却意外的清楚明白。

...他是真疯吗，抑或是有其它的目的？

“帽商，这是我第三次喊你了！假如你真的是女王派来杀我的，为何不现身？！”

歇斯底里的帽商的声音骤然安静了下来。

维拉不断问问题，前进的脚步却一点都没有停下。

不久，通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第一缕光芒。光线背后，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黄沙。

米黄色的沙漠中，除了偶尔裸露在沙海外的瓷瓶外，什么都没有。

维拉轻轻跳下铁皮通道，东张西望一会儿，又试探的喊了一次“帽商”。可惜帽商的声音宛如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回应。

不等他了。维拉双脚微微陷进沙漠中，径直朝前走去。巡逻了一下，整片沙漠简直就是另一番死寂。

毫无人烟，只有横竖着矗立于沙石中的瓷瓶。不仅寸草不生，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甚至没有简陋建筑，没有水源，没有食物。空气中一波波袭来的热海，维拉就连维持身体机能的办法都没有。

热烘烘的沙漠里，维拉一遍又一遍的扫视，期望能发现什么细小的蛛丝马迹，最起码能指向足够维生的东西。然而唯一能依靠的似乎也只有那些高大的瓷瓶。

她抽出小刀，靠近瓷瓶。近看，那些瓷瓶居然有比人还高。而且有两种不同的样式，一种是阿拉伯彩瓷，另一种是精致的白瓷瓶。

“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区别或作用呢。”她喃喃低语，仔细的摸着沾染了沙尘的瓷瓶。

岂料身后一阵狂风卷起，尘土飞扬。维拉转头一看，待尘风退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敲响了她的警钟——

“多头石怪！！”她大叫起来，提起手中的小刀，刀尖迅速对准了对方，“说，你是谁！”

多头石怪露出狡黠的笑容，瞬间幻化成了维拉梦里看到过的胖墩墩的红心女王，“你说呢？”

“神官。”维拉平静地脱口而出。

脚下传来剧烈的震动，摇撼着广阔的沙地。变成女王样子的神官奸邪的展开双臂，慢慢向上，转眼间，从沙地里升起了更多的怪物——

“哈哈哈，帽商果然不行，他死定了，至于你，将要葬身于此。”神官幸灾乐祸的命令怪物们，“去吧，躁人们，杀了她！”说完便消失在了沙尘的旋风中。

神官的笑声在热海中回荡，久久不去，如余音绕梁：

“想与红心女王作对，你还早几百万年，当初在游离之境里，你就不该答应帮忙爱丽丝，至少不能有这个意思。要怨就怨你自己上错船。”说完，周围立即宁静了下来。

接下来仿佛再也没有神官的事了，眼前挤上前的只有那些小怪物们。迎面而来的热气将维拉白皙的脸颊熏得有些潮红。她努力盯着朝她走来的“躁人”。

“这所谓的‘躁人’...”

...说到底就是一群变异的小矮人罢了。

至少看上去是那样。

身材矮小，腹部突出，四肢纤瘦。土黄色的肌肤，厚实的身体，圆尖的双耳，微微的驼背。更引人注目的是那颗有点大的头和头上的白软帽。

他们的动作乍看下很慢，其实却独具爆发力。有的躁人太空漫步了几下，在距离维拉很近的地方，意想不到的给了她一记重击！

维拉痛得从喉咙里发出“呕”的一声，瞬间感觉整个胃都要被打出去了似的，疼痛至极。她不由得捂着肚子。

热气熏得她连看东西都不舒服，感觉眼珠的水分好像都在蒸发一样难受。但即便视野模糊，她也能看见其他小家伙们在陆陆续续向自己移动过来，积蓄力量，准备一发发打过来。这挺欺负人的战术令她想起了讨厌的螺丝钉蜂群——或许这就是仙境生物的一贯伎俩吧。

维拉嘟哝着挥舞着手中的小刀。

后方即将无路可退，不可能再回到铁皮通道里，否则将演变成一场困兽之斗。情急之下，她咬紧牙关，放开身手，一步步向前猛攻。唰唰唰几下，砍倒了几个躁人。

鲜血四溅，不过也许是这里炎热的天气的缘故，没过多久就干了，整场战斗看起来十分干净。鲜血滴在软沙里，像极了一朵朵绽放的红花。

维拉尽力朝他们的小眼睛砍过去。肉搏的间隙，她试着近看那些嗷嗷低吼的小怪们，只见他们看似枯槁粗糙的身子和毫无生气的白睛，机械性的挥拳和没有智慧的攻击，怎么看都很像电影里的丧尸。

无法正常的对话以及心不在焉的神志更加证明了维拉可怕的观点，她想，会不会他们其实会吃“肉”的？如此一来，失败了的话，自己的下场只会更糟。

但与此同时，她也想到了一个计划。

“躁人们！”她勾起嘴角，退后几步，将躁人们引到了一处，在他们一同打算对自己发动攻击的前一刻，蓄意向上跳，“来抓我啊！”

她双脚一蹬，跳到了空中，翻了几个圈，稳稳地落在了躁人们的身后。

磅磅磅的几声巨响，果然在躁人们使出爆发性的一击弹到了一起时，如维拉预想的一样，彼此撞到了一起。他们摔得四脚朝天，捂着被打的地方嚎啕大哭起来。

计划成功了！原来这种方法也能起作用！

维拉瞬间得意了起来。

“看来，你们没有头脑啊，这就好办了。”她骄傲地环抱双臂，“虽然不知道神官玩的是什么游戏，但是对于我来说，也是时候去找帽商了。”说完，她掏出腰间的玫瑰露滴大口的喝了下去，待身体的伤好点了，便继续前行。

沙子一点点陷下去的地方，出现了一批又一批的躁人。维拉自信的冲上去，计算好他们的行动规则和爆发的时间，皆轻松的以智取胜。

好像逐渐掌握了对付躁人的诀窍，她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到处打碎瓷瓶，捡起了掉出的玫瑰露滴，其中似乎还参杂着一些亮闪闪的金块。

金块不重也不大，是以小精灵的模型铸成的，质量也很轻，携带十分方便。在如此炎热得好像要融化一切的环境下，竟然没有丝毫消融的迹象，着实不可思议，十分可疑。

身后的嗷嗷声传来，倒下的躁人们似乎重新攻了过来。

维拉开始向前跑了起来，并学会了在他们奔跑的直线上适时地偏离轨道，以此躲开他们看似无法预料的攻击——快，狠，准。仿若出刀时的突刺。

然而，只要懂得拆招，要躲过突刺也可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帽商——！”

不知为何，维拉有种预感，帽商或许就在遥远的前方等着她。想着，她的速度不知不觉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