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沐寅安静地坐在一边没有搭话,他自从进来坐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再插嘴过任何的事情,这一点倒是真的不像他的做派。
然而此刻也没有人会关心这么多,顾昭只仅仅瞥了我一眼,然后点头道:“陛下的身子不如以前了。”
他一说完,随后所有的人都几乎怔了下,然而我却皱紧了眉,缓缓道:“那又如何?且不说大宣早已经立了太子,就算是皇帝忽然不行了,那慕容复也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下一任新皇。”
现在趁着皇帝还安在的时候,就谈论这样皇朝更替的事情,原本就是不妥的,只是顾昭刚才的这句话,倒是让我起了疑惑。
知知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那表情仿佛也是不敢相信我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这样几乎可以称之为诅咒皇帝的话来。
画画却在一旁开口道:“话虽如此,可也会有变故发生,若是在这个时候,储君不贤呢?”
知知在旁边看着,忽然发出了一声感叹:“果然最毒妇人心。”
我:“……”
画画伸手在知知身上掐了一把,玩闹的意味很是明显,我低头深思了一下之后,抬头道:“画画的意思是说,趁这个时候扳倒慕容复?”
其实我并没有趁人之危的习惯,但是兵书上不是也说了兵不厌诈吗?只是若是现在就扳倒了慕容复,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玩了。
“昀姐姐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我问出的话并没有得到回答,而画画却是将这个话题又抛回来给我,我笑了笑,望着她的眸子,道:“这只是下策。”
我的确是这么想过,不过那也只是因着慕容复这货实在是太讨人厌了,是以我当时也就只想着若是让他没了这储君的身份之后,自然也就不能再向以前那样蹦哒着来找我的麻烦了。
但是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我还是笑着,道:“慕容复这些年来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也没有捅下什么篓子,就这么无缘无故就将他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来……不是良计。”
知知点点头,好似是认同了我的话一样,道:“昀姐姐说的是,不过虽然说慕容复并没有犯过错,但是他也并没有立过什么大功啊,所以说,一个储君这样浑浑噩噩,也没有什么看头。”
“噗……”
画画忽然低笑出声,倒是被知知的这句话给逗笑了,我摇了摇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道:“慕容复在太子之位上这么多年,绝对并非是表面上这样简单,朝堂之上有多少是他隐藏的势力,这些还有待查探,况且,我一直以来也没有想要对他下手。”
知知听闻了我的话后,调皮般吐了吐舌头,道:“我会去查探的。”
我笑了笑,也没有反对她的话,车帘被微风缓缓撩起,透着外头的风景一点不落地皆入了我的眼,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外头,心底里也在思衬着顾昭究竟是要做什么。
顾昭有谋反之心,这件事虽然我是知情的,可是现在在座的她们却是不知道的,况且此刻沐寅也在这里,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我都不能在这里就这么将这个话题给说破。
若是将慕容复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不论是宫里头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子,还是其他各派拥有不菲野心的人,都无疑是个好消息。
我沐昀向来是没有为别人做嫁衣的习惯,自然也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同意将剑对准慕容复,何况我这么做,对于沐家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你的意思,怕不是这个吧?”我缓缓开口,视线却是一直落在了外头的风景,“皇帝身子骨愈发不好,但也不至于他要退位或者传位,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无非就是他会分散一些手里的权势给亲信,从而权衡朝堂之上的各派势力。”
我将视线从外面缓缓移到了顾昭的脸上,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可辩,道:“这些亲信里面,或许也包括了你。”
顾昭闻言却是忽的笑了,他对于我的猜测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仅仅瞥了我一眼之后,就淡然道:“没什么,我也不过就是说了一句陛下安康的话,你们自己要猜测这么多我也没有办法。”
“……”
我忽然间觉得,这个人简直堪称是傲娇界的翘楚,虽然从一进马车来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这样摆着脸了,但是如今阴阳怪气地表现出来,的确就是有些瘆人了。
“陛下这次其实狩猎之事是幌子罢了,找人接替分担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最主要的。”
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沐寅忽然之间开口,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所以说,我猜测地也并没有错。”
我缓缓接话,才掉头过去之后才发现画画这是从沐寅开口说话的那刻起就一直将视线放在沐寅的身上,一丝一毫都不曾移开过。
她如此的表现,又让我想到沐寅的态度,这令人不知不觉就想要叹息了一声。
只是令人同样疑惑的事情却是,顾昭也在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只不过这次顾昭的视线是停留在画画的身上的。
我不由得一愣,实在是想不到顾昭这么看着画画是想要做什么,整个马车当中,就莫名地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场面。
沐寅闭上眼睛假寐着,而画画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接着又是一旁的顾昭一动不动地看着画画。
我皱着眉头,忽然从顾昭的手心里将自己被他握住的手给抽了出来,这动作一出,知知便在我与顾昭之间来回逡巡着,片刻时间她仿佛就已经猜测到了其中发生的事情。
知知一脸不怀好意地望着我,然后又转头看了看顾昭,再看了看我已经收回袖子里的手,她忽然之间笑得很开心。
“昀姐姐在看风景,而我在看昀姐姐。”
知知缓缓晃了晃脑袋,调笑着念完这句话后,她又仿佛发现了什么新东西一样,扭头就对着画画和沐寅看去。
不知道是知知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灼热,假寐之中的沐寅大抵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热度,他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你看什么?”
沐寅瞥着知知,神色仿佛不豫,他低声开口之后,知知仿佛也意识到了空气中的尴尬,她缓缓扭过头来,道:“没看什么。”
“那就好好坐着。”
沐寅冷声开口,眼睛淡然地往知知身上上下打量了下,那模样真是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知知自然也能看出来沐寅话中的不耐,她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但是又仿佛碍于沐寅高冷的神色,不得不歇声,可也在底下轻声嘟囔着。
“不看就不看,说到底你就是心虚了。”
这话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但依着我们几个有武功在身,这点声音自然没能逃过我们几个的耳。
沐寅几乎瞬间睁开了双眸,再次扫向知知的时候,那里头的寒冰都能给人冻死了。
我瞧见知知的身子莫名地抖了抖,随后我抓起案桌上的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塞着,对于知知向我投来的求救视线我选择了视而不见。
“到那里之后,知知跟着我,沐寅你便照顾着画画。”
我吃着葡萄,一边同沐寅说着话,顾昭刚刚被我甩开了手,面色仍旧不豫,我也没有心思去管他,于是自顾自地和知知两个人在马车里吃着东西,看看风景。
知知倒是对我的安排很是满意,甫一下马车,她便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在我身后,我对她这么乖巧的行为也很是欣慰,于是就径自带着她进了狩猎场地。
我们一行人一路走来,难免会碰上些同僚,而这些人之中能认识我们这一行人的也就我和顾昭两个,也有些参加过长宁公主大婚的人,便也就认识沐寅,免不得也多看了沐寅。
“沐相。”
一道略显沧桑感的声线从身后传来,我不免瞬间停下了脚步,往身后瞧去,只见上官佯徐步而来,孤身一人竟是身边连个仆从都没有。
我含笑开来:“上官大人。”
上官佯缓缓走上前来,他看了看顾昭,随后见礼:“顾大人也在。”
顾昭亦是点头回礼,而我看了看上官佯看着顾昭的神色,仿佛在尽心掩藏些什么,然而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是如春风化雨般的微笑漾开在嘴角。
上官佯说到底也是我沐府的门生,当也是属于我沐家的人,而之所以我没有与他太过于来往密切,当也有许多外因在里面。
上官佯环顾了下四周,见我们一共五人在一起后,他忽然面色有了些犹豫,仿佛是有什么事是难以现在开口的一样 。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对着他们道:“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就来。”
顾昭冷冷地看了眼上官佯,倒也是没有多说什么,迈开腿便朝着前头走去,知知原本也就是个识大体的,她依然站在我身后没有动,画画与沐寅便也跟着顾昭一起走了。
于是在这里也就只剩下了我与知知两个人,我这才扭头对着上官佯道:“上官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事要说?”
“自沐相自己释了相权之后,柳照那方的人便已蠢蠢欲动了许久,此次狩猎,怕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上官佯低声开口,我和他并肩而立,就这么一直慢悠悠地朝着狩猎场地走去,知知捧着一串未吃完的葡萄,正丢一颗在嘴里的时候,她抬起眼来,看着上官佯道。
“你不会不知道,陛下心里想要将家主手里的权势给谁吧?”
上官佯大概是没有想到知知会忽然插嘴,而我也没有说什么,自然知知所说的话也是符合我的心意的。
上官佯一时间也仿佛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一些废话,他登时低下了头,道:“柳照为右相一事虽然在我们心里早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是陛下却也没有在百官面前正式确定他的身份。”
我听着他的语气,忽然之间察觉到他的口气里仿佛带着些奇怪的戾气,这样蕴藏在眼底里的杀意丝毫不曾遮掩,我忽然间就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想要我给柳照使绊子?”
我低声开口,其实我也知道上官佯所考虑的事情,十之是有九成是正确的考量,只是我也不是很想将这种事建立在杀戮和无穷的算计里去。
我没有得到上官佯的回答,不过他的提议我已经明白,我叹息一声,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除去一个柳照,两个柳照,但是你能保证这里就没有第三个第四个了吗?”
“这是一样的,”我低声道,“皇帝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算我们从中做了些什么,那也只能是改变了一些过程,但是总也改变不了在皇帝心里的结果。”
“如果趁着今日这个机会,我的确有把握让柳照从大宣消失,但我不会这么做,知根知底方能百战不殆,柳照与我也算交过手,这样的人,我还没有玩够。”
我笑了笑,腰间挂着的玉佩在此刻映衬着斜阳洒下来的光辉,璀璨得不可方物。
“上官大人,据可靠消息,镇国将军可是要回京了呢。”
上官佯点点头,下一刻竟是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支箭羽,上头赫然有着并蒂莲的标志,他沉声开口:“实不相瞒,沐相,我正要与沐相禀告此事。”
我诧异非常,但也不过瞬间便冷静了下来,这箭羽镇国将军既然能命人让它出现在各个官员的府邸,现在出现在上官佯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