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坠落仙境
维拉挣扎着回头望了最后一眼杰西卡，不料此时的杰西卡竟在顷刻间长出了一颗非人而狰狞的头部，“杰西卡！”维拉捂着嘴惊叫，接着便亲眼目睹她完全变成一个多头石怪的模样。
杰西卡走到空洞的边缘，还是一副多头石怪的外貌。她的身影离维拉远去，越变越小，直到成了一个比小拇指都小的黑点，消失在维拉的视线里。
“杰西卡...”
不记得这已经是今晚第几次叫着她的名字了。
维拉觉得很荒唐，但内心深处又不得不承认了杰西卡是个怪物的事实。她可以把一切罪恶都推到女巫身上，不过更令她在意的是，一个转瞬变为石头怪物的人就在刚才告诉自己她并不是女巫。那她是谁？还有先前的猫咪...
到底去哪里了？
逐渐扩大的空洞犹如一个时空间的隧道，不断涌出大量未知的脉冲引起的震动，撼天动地，剧烈地冲击着自己的精神意识。
她感到自己在急速坠落。
“杰西卡...”
维拉尽量维持着自我意识，不断念着杰西卡的名字，脑海里深深刻着她的名字，陪伴自己一路的降落。
不一会儿，磅的一声巨响，维拉的背脊貌似碰触到了一片翠绿色的草地上——她觉得自己似乎比预想的更早到达了目的地。
她的背部整个贴在了青青草地上，拼成一个“大”字。四周洋溢着扑鼻的青草香和泥土的味道。在猛烈的晃动过后，她没敢立刻睁开双眼，她能感觉到整颗眼珠仿佛依旧在进行着光速的飞行。悄悄睁眼，果然从眼缝中看到的尽是模糊和重叠的景象，她重新闭上眼。
“嘿，是维拉。爱丽丝说的是真的！”
“她来了！”
“是她...”
“另一个人类。”
耳边，似乎有人在窸窸窣窣地议论纷纷。
紧接着，陆陆续续的从地面传来许多动物的行走和蹦跳声，空气里充斥着动物的呼吸和气息，好像说着话的正是那些动物们。但是这些都不是最令她惊讶的地方。
一个熟悉的猫叫声说着人话，声音很慢，带着满不在乎的慵懒的英伦绅士腔调，几乎将上流社会的人模仿得惟妙惟肖。
维拉眉头紧蹙。错愕地停顿了一下，问道：“请问...”
“哦，天啊！她居然说话了！”一个兔子的惶恐打断了她的问话。“废话！我是个人，怎么可能不会说话？”维拉听了不知该表现得高兴还是生气，明明该感到惊讶的应该是自己啊！
她撇开别人继续询问，“猫先生，你是灰色的吗？”
一群小动物围着她坐下。
上空出现了一团青烟，里面有一只身体柔软的胖猫咪飘了出来，他咧开弯月一般的大嘴，浅浅的微笑：
“是的，维拉。我的确是灰色的。”
维拉闭着眼问道：“你是不是引我出来的那只猫？”
“梦和现实，既是平行又是相对的，我不晓得你的世界里，猫长的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我想我可能与你想象中的有点不同。”猫咪带着英国绅士般优雅有礼的口音，声音轻柔得虚无缥缈，“你好，维拉，叫我笑脸猫就行了。”
维拉一惊：“你知道我的名字？”
莫非真的是那只猫？太神奇了，这里到底是哪里...
“当然了，亲爱的，爱丽丝需要你的帮助。”
“爱丽丝？”
“是啊。”
“我记得她在梦里和一个女王在一起。”
“说来话长，那个并不是真正的女王，而是神官，是个多头石怪变成的。”
多头石怪？
杰西卡.........
维拉的思绪瞬间回到杰西卡举臂高喊的那一刻。
认不出一向和蔼的杰西卡脸上狡黠的表情，甚至听不清她嘴里在念着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正慷慨激昂言辞凿凿说着什么合乎信仰的东西，带着满腔如邪教般毫无意义的激情，对着地面一个劲地呐喊...
维拉还记得自己还震惊地直视着杰西卡充满老年斑的脸上晃荡着的疣，只觉得眼前的杰西卡是个危险的人。维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温和的杰西卡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此时竟如女巫那般疯狂。
她心想，或许那张脸其实是假的，或许是女巫邪恶的魔法变装的...她想过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那就是这张年老的面皮下隐藏着一张年轻貌美的脸孔。女巫的脸孔。
所有的事情都是女巫做的。
是假的。
欺骗了死亡。
欺骗了青春。
欺骗了父亲和所有人...
然而，维拉还是猜错了。因为杰西卡不是个女巫。
——而是个多头石怪。维拉亲眼所见，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是她，亲手将自己推入了深渊。
那触感至今还深深烙印在维拉的胸前。
深渊里卷着无数看似扭曲的时钟，皱巴巴的，随波逐流，流水般的波光若隐若现地倒映着一张张人脸。
幻觉可以很清晰，现实却可以很模糊。
其实，记忆涌现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在维拉看来，就好像不断回味着走马灯的影响，一幕幕都历历在目。
她的视线一次又一次定格在那风高的夜晚。她被一只奇怪的灰猫引到一个僻静的高处，一个距离居民区很远的小镇上，过了几条拱桥，碰到杰西卡时，她嘴里说着胡话，好似在举行一场仪式。
接着，地面无故裂开了，地板陷了下去并逐渐扩张成了一个无底洞。
杰西卡，停下来！
呼啸的风声中，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叫喊。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心爱的保姆，而杰西卡却无动于衷，呼号一般的话语仿若变成了诅咒，硬是要将受到惊吓的自己推入未知的深渊。
随着反复回忆的洗礼，维拉的视觉和听觉开始放大，变得对每个细节每样东西都愈发感到异常深刻，犹如地面那逐渐扩大的洞。所有的事情仿佛在顷刻间变得清晰起来。
维拉好像又记得更多了，回想起来，居然尽是原先没有什么印象的。当时，深渊里旋转着许多声音，伴随着猛烈的风声掀起了维拉的衣裙和长发。
里面隐约传来一些咆哮声、尖啸声、求救声、逃跑声...她集中精力仔细听，似乎还包括爱丽丝那银铃般好听的声音。那些声音们都在奔走着，逃窜着，彷徨着，徘徊着，撕扯着，到了最后，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这令维拉不由自主感到担忧，觉得会不会有一天，爱丽丝也变得跟他们一样。
恐惧吞噬了彷徨的维拉。最后对着自以为慈祥的脸，维拉掉进了无尽的深渊，看到了永远无法忘却的一幕——头顶上方的杰西卡正以非人的姿势歪着头，骤然凸起的脖子上长出了一个岩石做成的头部...
维拉目睹杰西卡一点点变了样。
“维拉！！”
...最终彻底变成一个非常壮硕的多头石怪，在深渊边上观望着，似乎打算眼睁睁看着自己无助的坠落。
“维拉——！醒醒，你安全了！”
突然，耳边传来了笑脸猫焦急的叫喊。
维拉的意识瞬间被拽了回来。
此时，她已经坐起在一片青草地上，睁开双眼，正微微喘息着。
“你还好吗，亲爱的？”叹了口气，笑脸猫温柔地问道。
他肥胖柔软的身躯飘在空中，被宛如丝绸的青烟环绕，金色的瞳眸里掠过一丝惊吓和忧愁。
温柔里充满了关切。
维拉眨眨眼，摇了摇脑袋，在确定自己清醒了之后，平静的对他点点头。
周围一群长相特异的小动物们纷纷松了口气，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深切的关怀。
“你吓死我们了，维拉。”
一只紫色的母狐狸从维拉的身后钻到身前，用长长的尾巴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维拉微笑着挥挥手，扫视着一下身旁的小动物们，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们毛茸茸的皮毛。“我没事，只是有点难过。杰西卡...”
“杰西卡是红心女王的神官，是个邪恶的多头石怪，有什么好伤感的？既然你已经如她所愿回来了，想必她也没必要在那里久留了，不久你们将再见到彼此。”
“如她所愿？她到底想干嘛？而且，倘若我来到这里帮助了爱丽丝，岂不是与她的目的背向而驰？”
“不知道，”狐狸摇摇头，“总之她很危险。你们之间必须有个了断。不过，现在你可以松一口气，缓一缓。”
紫狐收回尾巴，频频叹气，眼底的光芒沉淀了下来。
缓一缓...这语气，像是要干架的前奏呢。
维拉揉了揉眼，近看坐在她大腿上的紫狐。乍看下，竟发觉狐狸的眼睫毛弯弯长长的非常迷人，胸前有一块白色的毛皮，且听那宛如家庭主妇的声音，还真颇具熟女的架势，令人不知不觉由生一种敬仰的感觉。
“话说回来，”她突然左顾右盼，“这里是哪里？”
她觉得初来乍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不好好问一句好像有点不太妥当。她再度警惕起来。
狐狸抬头，嘴边泛起一丝浅笑，回答道：
“这里是个魔法世界，曾经有个响亮的名字叫祥和的彼岸，过去曾承载了创世者对和平的建构的无限向往。而如今人们都称这块魔法大陆为——”
仙境。
仙境...哇哦。维拉忍不住在内心兴奋不已地尖叫起来。
简直不能再激动了。
看着维拉专注又兴奋的眼神，一旁的笑脸猫悬浮在空中不停地转圈，依旧带着那异样的微笑，感觉却似乎有几分着急。
他轻咳一声，插了一句：
“那个，咳咳，维拉，我们还有事想请你帮忙，这对你也有帮助，不过我想是时候去寻找你的武器了，即便你无心争斗，只怕红心女王亲自找上门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红心女王？为何？”听说红心女王会派人前来暗杀自己，维拉一愣，表情充满困惑。
笑脸猫很有耐心地飘到她面前，装作一副怜悯至极的样子，悠悠解释道：“傻孩子，自然是确保你不会跟着爱丽丝走了。”说完，那张胖嘟嘟的脸还不忘炫耀似的来个三百六十度旋转。
维拉眯起双眼，不开心地撅起嘴，表示十分不满。笑脸猫的挑衅嘴脸令她感到烦躁。
她交叉双臂抱于胸前，反问道：“那敢情你有什么高见啊？”
“战斗，维拉，找到爱丽丝，你必须帮助她。”
话音刚落，维拉打量着他嬉笑般的金色大眼睛，竟意外的瞥见了一丝认真和严肃。
他...莫非是正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