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八荒六合

雷声轰鸣，此刻必定会把无极宫所有人都引到了天宝阁，必须速战速决，凌珑飞扑到她面前，在她耳边大声问道：“赤血鬼爪放在什么地方？只要得到这件东西，我自会离开！”

“赤血鬼爪？这东西我并没有听说过。”

“怎么会？阿仪明明说这东西就在天宝阁里。”难道……程仪又一次使诈？这并非没有可能，他有绝对的理由想致六道于死地，借无极宫之手杀他，利索又干净。

凌珑苦苦思索之际，一道天雷当头劈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抵挡，准备要承受瞬间流遍全身的痛苦，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雷电交加的光芒中，似乎有个人替她抵挡了雷击，而后从他手中溢出金色的法印，将封魔石包围了起来，封魔石悬在半空之中，极是不乐意被人压制，妄想冲破这道封印枷锁。

这个人一直背对着她，一头雪色长发，一身青衣粗布，在印象之中全然没有他的存在，可他修为不凡，神界这般厉害的法器在他手上也逐渐被压制下去。

雷电消失，黑夜终于的平静了下来，而躲在角落的两个鬼魂仍是惊魂未定，瑟瑟发抖，这种天罡五雷连神魔都害怕，何况是她们。救她们的人缓缓地转过身来，他凝望着凌珑，表情从疑惑，变得惊奇，甚至是惊喜。

“原来，你还没有消失。”

“你是谁？”凌珑也感觉到心里在发慌，她一直都认为，无极宫不会再有人认得她，也希望不再有，可没想到，这第一个遇到的人一眼就认出她来。

“我是楚佩！你不认得了？”他的话中有些许难过和失望，而后又觉得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轻轻地说道：“不认得也不奇怪，我都老成这副模样了……”

头发会白，容颜会老，但那双如溪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却是无法改变，有人一生的眼睛都是凄迷朦胧，仿佛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活着是为什么，但他不同，他从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此孜孜不倦，至死不悔。

“楚佩，你就是那个爱琴如命的小道士？”

“对，就是我。”楚佩的眼中闪动快乐的光芒，他已经蹲在凌珑面前，不顾身份和立场，将她扶了起来。

“你并没有老，还是当初那个小道士。”如今他的地位应该是长辈中的长辈了吧，可还是那副天真纯朴的样子。

可凌珑心里面没有他万分之一的惊喜，只淡淡地道：“我没有消失，你们一定很失望吧。”她的心里又何尝不失望，可是这种失望之情从何而来，她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楚佩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至少我没有这么想，你快走吧，要是让我的徒儿发现你，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我怎么离开，我还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不能空手而归，不想让他失望……”凌珑呆呆地说，仿佛不是出乎自己的内心，仅仅像个木偶似的说话，这和楚佩印象中的她可不同，那个颇为之随心所欲，我行我素的女鬼，应该不会勉强自己做任何事情，楚佩屏着呼吸问道：“你说的可是下面那位，正被我的徒子徒孙围着，恐怕插翅也难飞。”

“来得这么快？”凌珑二话不说就从楚佩打开的结界缺口跳了出去，楚佩无可奈何地道：“唉…今生好不容易有机会再见她一面，早知道别告诉她了。”凌珑走了，一身惨淡白衣的可柔还垂首站立在侧，她凄厉地说道：“终于有人来了……太师傅，您要为徒孙做主啊。”

“你就是可柔？你受苦了，太师傅会查明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他该有什么想法，天宝阁的封魔石有异动，所有人都一个心思去找始作俑者，唯有他担心天宝阁还有位无辜的鬼魂，他也就在无尘子口中刚刚得知她的事，他质问无尘子，既然她的魂魄久久不能安息，是不是当年的案子还有疑点。无尘子却说，证据确凿，为尽快平息，防止丑事外扬，也把凶徒严惩，而他总觉得事有蹊跷，就算没有今夜的封魔石异动，他也会想办法查清楚真相。

天宝阁外比里面的动静还大，八个雪衣弟子已摆出威力最巨大的八荒六合阵，把六道困在中间，而剑阵外围，还有无尘子和叶知遥，和道家四持旁观，其他各宫各阶弟子都是远远地观看。凌珑如一阵轻烟青雾，从九天之上缓缓降临，落到他的身侧。

众高手围堵两位青衣弟子，在无极宫数千年来都有过的奇观。

“华长生，当年掌门仁慈，留你一条残命，如今还有脸上昆仑山？”

“你身边的妖孽是谁？”

“哼！如今你一个外人，擅闯天宝阁，论罪当诛，今日休怪我们无情。”

四持一个个义正言辞地批判六道，可他的冷眼中已视一切如无物，唯有看到凌珑出来，眼中才重新燃起了亮光。凌珑淡淡的眼眸却变得凄冷，她低声说道：“我已经见到你哪位可柔师姐。”

“她怎么样？”

“她很好，就是变丑了！那有什么关系，起码她在你心里永远都是美好的。”她就知道六道最关心挂念的还是别人，她说话不好听也是必然。六道还没从她的话中明白过来，凌珑就大声对着无极宫的数千名弟子说：“你们这群臭道士！藏污纳垢，道德败坏，污蔑好人，你诬陷我主人这笔账，今日要跟你们好好算算！”

“妖孽，竟敢侮辱我教！”

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凌珑是何方神圣，对她的口出狂言毫不在意，但当叶知遥在无尘子旁边说了几句话后，他的脸色大变，这个看来羸弱不堪一击的女鬼，四持各执拂尘，已准备飞身上前将她制服，却被无尘子挡住。

“你们稍安勿躁！”

“姑娘，你说我们诬陷华长生，可有证据？”

“证据！不就在你们身后吗？”所有人都惊讶，立刻转过身去看，可身后哪有东西，很快就生气地觉得被这女鬼忽悠了一次，最生气的当然是一贯刚正严肃的四持，几乎破口大骂，而当他们再看向凌珑之时，便骂不出来了，一位雪衣弟子从阵法之中缓缓走到凌珑身边，她身上的雪衣胜似月华，五官精致可人，如今所有人不只是惊讶这么简单，还有人惊呼出声：“她……她……她就是可柔！”

六道也不敢相信，可柔师姐和从前并没有两样，竟还活生生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可柔表情平静，凌珑问她：“当日杀你的人，可是华长生。”

天宝阁的周围静悄悄地一片，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没听到，所有人都屏着呼吸，都听这个可柔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不是！”

觉得自己从来不会有错的四持这时候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一种颇感危机的压抑表情，无尘子仍然是一脸泰然面对凌珑挑战的目光。

忽然，彩衣蹁跹，一个窈窕妙曼地身姿落到了凌珑面前，她美丽而傲慢地说：“哼！你以为凭这些雕虫小技，就能扭曲事实？”叶知遥瞟了她一眼，伸手就要拆穿这个“可柔”的假面目。

“叶姑娘！”衣袖夹带犀利的掌风向她扑了过去，凌珑挡在她面前说：“什么事实，我不清楚，但和我家主人做了十年邻里的你，应该十分清楚。”

“我清楚什么？”叶知遥对六道仍是不屑一顾，在这么多人面前道出她和这种人十年都生活在一个地方，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侮辱。

“如果是华长生杀了可柔，又怎么会和她共对十年？医庐里所有木头变化出来的侍女，就是这个可柔。一个人怎么可能日日对着一个死在自己手上的人？”

叶知遥低下眼细想了一会儿，仍是不肯相信：“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故弄玄虚，穷凶极恶之人，连鬼都不怕，又怎么怕面对杀过之人？”

“敢问叶姑娘，无极宫中可有这等穷凶极恶之徒？”

叶知遥回过头去和无尘子对望了一眼，再转过头来说：“当然没有！”

“可我见过很多！”凌珑昂着头说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知道她变出一面大镜子立在众人面前，指着它说道：“这一面镜子是孽镜地狱里其中一块，任何恶鬼，不肯承认生前犯过的罪，只要孽世镜一照，都会俯首认罪！”

“你难道我们一个个在镜子面前照一遍？”叶知遥极为不满地问凌珑。

“谁的过去没有一两件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所以我没打算让你们都照一遍孽世镜。”凌珑握着“可柔”的手搭在孽世镜上，说道：“这面镜子能把你生前的种种遭遇在镜中重现，很快就能知道真相，当然，若是担心有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大可以捂住你们的眼睛，不去观看。可柔姑娘，你可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真相。”

“只要能找到真凶，我愿意！”“可柔”非常听从凌珑的话，凌珑自信更加，毫不畏惧地说：“那就请无极宫掌门，道教四持，各种首座一同作证，看看真正的凶徒是谁，此刻他必定还身在无极宫之中，很快，他的恶行就会昭告天下！被废武功，挑断手筋脚筋，扔下玉虚峰的惩罚一样都不能少，就不知道他有没有我家主人福大命大，平安无事……百草道人，你为什么转过身去？”

凌珑这一叫，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百草宫那一脉，可是百草道人并没有转过身去，他只是受了她一声惊吓，浑身抖得像患了伤寒病。

“你还是认为可柔是被华长生奸杀，不忍心看自己弟子的恶行是吧？”

“我……”百草道人的头发和胡子都发白，是无极宫首座中最显苍老憔悴的一个，他的表情其他人几乎看不见了，已经像是病得不轻快要晕倒一样，“百草师弟，你这是怎么呢？”道家四持对百草道人关怀有加，看他摇摇晃晃快站不稳的模样，立即上前扶着。

凌珑继续不依不饶地说道：“行，这一点我很好理解，你都不忍心，不知道华长生的父母也该有多伤心，当年把唯一血脉送到无极宫，为得就是看他学有所成，光耀门楣，可怜被人陷害，落得要隐姓埋名，不敢见人的下场，只盼凶徒的家族宗室也得败坏名声，被天下人唾弃，耻笑，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