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木头脚的姑娘

“君上。”萧玥见到来人，顾不得伤口还在汩汩的冒着鲜血，矮身下拜，道：“多谢君上相救。”

闵画扇看着萧玥一本正经的模样，也强忍着伤痛跪拜在地。

他偷眼看她；一头银发高高的挽了一个发髻，双眉竟也是白色的，本来肤色也是胜雪一般，可在银发白眉的映照下，皮肤却显得暗淡了。她五官精致却一脸的冷若冰霜，夜风之下，她身披白衫随风起舞，远远看去恍若雪人。

她目光如炬，他不敢再仔细的打量她。

“不必多礼。”

她声息微动，仿若整座忘情森林没有了一丝的杂音，字字清晰入耳摄人心魄。她凌空步虚来到二人面前，每踏出一步，脚下便生出一道白色光晕，仿若盛开的莲花。

待她走近，闵画扇不及细看，便因为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闵画扇醒来时已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是夜，一曲悠扬的琴声在耳边响起，闵画扇拖着伤痛的身子离开床榻，浑浑噩噩之中循着琴声而去……

夜风习习，阵阵花香扑面而来，余音缭绕的琴声在这宁静的夜晚更加动人心弦。

闵画扇循着琴音来到了王宫深处，置身一曰“步芳阁”的院落，那里栽满了樱花树。

粉色的樱树花瓣随风在空中飞舞，似身着罗裙的仙女翩翩起舞。

花瓣飘落间，一座凉亭出现在闵画扇的眼前。

凉亭下，一个身着广袖襦裙，云鬓间别着金步摇的少女出现在他的眼前。闵画扇惊为天人的看着她，就好像灵魂被牵引着，不由自主的慢慢靠近了凉亭。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似乎在欣赏一幅绝世的名画。渐渐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一个宛若天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是谁？”

“我……我……我叫闵画扇。”闵画扇恍若梦醒的答复着她的问话，眼神似乎被钉在了她的脸上，任凭自己怎么努力，也不能将眼神从她的身上移开。看着看着他开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闵画扇？”少女重复着他的名字，悠悠的道：“哦，原来你就是昨日姐姐救回王宫的伤者，夜深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的伤好些了么？”

“我……我听到琴声，觉得好听，就……就来了。”

“你懂音律？”

“不懂。”闵画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只是觉得……觉得好听。”

“真的好听吗？”

闵画扇频频点头，他急于表示自己没有说谎，道：“好听，好听，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

少女道：“你的名字很特别，是取自鲍泉先生的诗吗？”

“特别？呵呵。”闵画扇不好意思的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在我记事起，我便叫这个名字，因为我是寤生，我出生时母亲险些丢了性命，所以母亲不喜欢我，是姥姥把我带大的。听别人说，外祖父是靠给人画扇面过活，我想我的名字是此由来吧。”

“哦，原来如此。”

两人无言对视须臾，少女转身走出了凉亭，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留下。

“姑娘，你要走了吗？你叫什么名字？”

“聆心。”

少女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樱花树后，而闵画扇却依旧沉浸在这花瓣飞舞的樱花林，久久的不愿离去。

直至破晓时，闵画扇才回到了自己所住的房间。躺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睡去，口中着魔似的念着她的名字。

“聆心，聆……心，萧聆心。真好听的名字，人也生的漂亮，就像仙女。”

不知不觉间，他念着她的名字进入了梦乡。睡梦中，他的嘴角仍挂着一丝微笑。

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是幸福的。

终于又熬到了夜幕降临的一刻，他迫不及待的跑到了步芳阁。当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在瞬间隐去了。

这里，空空如也。没有她，没有荡人心魄的袅袅余音，没有樱花树，没有沁人心脾的花香。

“应该时间还早吧，我迟一些再来。”

闵画扇安慰自己说。

整夜，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条羊肠小路上徘徊了多久。每次都是带着躁动而来，却带着失落而去。

他开始怀疑那只是一场美丽的梦……

夜深了，闵画扇又来到了步芳阁，看着满园的寂寥，他开始担心起来，他怕有一天，他不得不离开王宫，而满园的樱花，却没有为他再次绽放。

“今天她会来吗？”

他开始有些心灰意冷了。

就在他无比沮丧的时候，她出现在了凉亭里。

“你不高兴吗？”

听到声音，闵画扇似雷击一般。他转过身拼命的揉搓着自己的眼睛，确定真的是她而不是幻觉的时候，他欣喜若狂的奔到凉亭前，道：“你……你……，真的是你。”

萧聆心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点头。

“我记得初次见你的时候，这里是一片樱花林，为什么现在没有了呢，你是仙子吗？”

“我不是什么仙子，那些只是幻术而已。”

“幻术？”

“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打发时间，直到那夜你闯了进来。”

“哦，是不是我不该来这里打扰到你。”

萧聆心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谢谢你。”

“谢谢我？为什么要谢我？”闵画扇不明所以的问。

“谢谢你还记得那满园的樱花。”

闵画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后颈，道：“没……没……没什么啦。”

萧聆心走出了凉亭，向着后院门外走去。

“你要走了吗？”闵画扇急切的问道。

“我有些困倦，要睡了。”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萧聆心答非所问道：“你今天让我等了很久。”

插在她云鬓间的金步摇微微的晃动，她再也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出了后院。

“她……等了我好久嘛？”

闵画扇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住处。

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负责照顾他起居的寺人杨坐了过来。

“闵少侠，看你愁眉不展的，到底是怎么啦？是有什么侍候不周么？”

“哦。”闵画扇恍若梦醒，道：“我今天又遇到了聆心，可是，她好像有些不高兴……。”

听到闵画扇的话，寺人杨惊讶的打断了他，道：“你是说十九公主吗？”

“原来她是十九公主。”

寺人杨点点头，道：“十九公主自幼脾气古怪，也从不轻易和人接触，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见闵画扇良久不搭腔，寺人杨又道：“你说的什么琴声啊，为何我们却听不到，你是幻听了吧。”

“哦。”闵画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在王宫养伤的这些天，他没有再踏入步芳阁半步。

这一夜，步芳阁的琴声又起。

许多天来，这是离殇第二次听到她的琴声。

听着她的琴声，闵画扇似乎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愁苦。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的害怕再次听到她的琴声，虽然，他也心情矛盾的期待着琴声又起。

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琴声似乎变成了一种煎熬。

蓦地，这琴声消歇了。

闵画扇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静静地倾听着。

琴声没有再次弥漫在空气中。

闵画扇自床榻上坐了起来，仿佛这戛然而止的寂静比那抽泣的琴音还要震撼人心。虽然自己不懂音律，但他听得出来，那是首没有结尾而半途而止的曲子。

他披了衣衫，不顾寺人杨的劝阻，匆匆跑出门，径直赶往步芳阁而去，他起伏的心情激荡难复，脚下遂加快了步伐。

凉亭之中，是她单薄消瘦的身影，她伏在琴上，似是睡了。

“聆心公主，你睡了吗？还是回房睡吧，这里雾深露重小心着凉。”闵画扇轻声道。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儿。他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哭了

萧聆心道：“闵公子若是走了，我也不会弹琴了。”

“不再弹琴？”闵画扇慌了，“你不怕寂寞无聊吗？”

萧聆心悠悠的道：“寂寞是会有的，但不会无聊。和自己不能逾越的事情比起来，寂寞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有心事？”

“我稀里糊涂的来到这深锁的王宫，人人都躲着我，不愿和我说话，我想是因为我是个会令人讨厌的人吧。人世间的事，太复杂了，我只想把自己关起来，不去惹人烦。”

“怎么会？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真的，我不骗你。”

“君上说我们又要和姜国打仗了，我想替父王解忧，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我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可以上战场杀敌，如今父王已不记得有我的存在了吧。。”

闵画扇看着她，竟感受到了她内心的苦楚。

萧聆心将一封血书交到闵画扇的眼前，那是他逼迫萧玥在忘情森林写的承诺书，闵画扇将它展开，却见上面赫然写着：“即日起，将吾妹许配于救命恩人闵画扇为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有违反，天打雷劈。”落款字萧玥。

闵画扇脸上一阵火烧，“那是……那是我和你姐姐开玩笑的，你不必当真。”

“当真开玩笑吗？”

霎时间，琴声又起，是一首名曰《离别意》的曲子。

“日间听姐姐说，你的师父要接你回西方去了，你会留下来和我们共御外敌吧？姜国是强大的国家，姐姐决定去前线守备了，你会丢下姐姐和……我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