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祠堂

程家的祠堂很偏，要穿过许多拱门，弯弯绕绕藏在最里头。到后面的路明显没有前头走的多，青石板上时不时冒出青苔，一块一块，斑驳不堪。

程无实道：“我前些年外出跑商，都没有修整过，两位小心，路可能不平。”

“放心，我走路很稳的。”林岁安的话刚一出口，就崴了一下，还好尹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傻姑娘。”

林岁安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我们到了。”

程无实掏出钥匙，打开那把厚重的门锁，一推开，扑面而来的阴森之气，林岁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往尹阙身上挤了挤。

程无实抬脚跨进去，摸索着点亮四角的蜡烛，黑黢黢的屋子瞬间就明亮了起来。借着烛光，尹阙看清了程家祠堂的格局，与普通人家都不一样，供奉的牌位东南西北四角排列，香烛成阶梯状排列，每个角落都摆上一口暗红色的箱子。

程无实径直走到东边那个角落，打开箱子，伴随着飞扬的尘土，露出里面一排排整齐的无怨香。尹阙大骇，问道：“这么多年，一直未变？”

“嗯。”

“你们家用了这么久，都没消减过？”

“是的。”程无实点头道，“我小时候也很疑惑，但我父亲说，这是神明对我家的恩惠，不要想太多。”

尹阙攥紧拳头，目中的愤怒了然，林岁安头次见到这样的泰山府君，也是被吓住了，不敢出声。

程无实取出一捆无怨香来，道：“我父亲说，这种香火可以驱散尸体身上的鬼气，让他们得到救赎，是好事。”

“可这样也破坏了天地轮回的秩序，是不被允许的。”尹阙压下情绪，缓缓说道，程无实颇为无奈地笑着：“然而我家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总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尹阙长叹，能怎么办呢，不知者无罪，何况一介凡人，能懂什么？林岁安插嘴道：“程老板，你有没有想过不做这一行？好好做生意，说不定更自在，更快活呢？”

“我父亲说，这是命，逃不掉的。”程无实笑得眉眼弯弯，掩藏了许多的渴望和心酸。

林岁安劝道：“我命由我不由天，程老板你就甘心这么孤单的活着？宋含章的事情只是你先祖一时糊涂，现在都要解决了，你还困于祖规，不觉得可惜吗？”

程无实摇摇头：“林楼主，你不懂。”

林岁安心一沉，她确实不懂，她只有林斐之这么一个父亲，没有人间那种繁衍生息的家族归属感，然而她是真心希望程无实能走出来，不要白白搭上美好的年岁。

也许程无实觉得气氛太严肃，便道：“不说了，我请二位喝茶。我从西域带回来的，味道不错。”

“嗯。”林岁安点头，挽住一旁尹阙的胳膊，“走吧。”

一脸深沉的泰山府君也回过神来，瞥了一眼林岁安，道：“好。”

不过，到底产生了摩擦，这茶喝的也不是滋味，弄得林岁安心里直犯嘀咕，她今天一定是忘记烧高香了，才频频遇到不好的事情。因而没坐多久，他们就借故离开了，程无实也未挽留，恭恭敬敬地将人送到门口，目送着人离去。

“林楼主啊，你还是太天真了。”他轻轻叹息，声音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尹阙难得板着一张脸，林岁安竟有点无措，她拉住人的袖子，问道：“你怎么了？”

“头疼。”

“头疼？”

“有件事，很棘手。”

“什么事？”

尹阙放空着眼神，道：“一件荒唐事。”

林岁安不解：“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我要回一趟泰山。”尹阙靠近，抵着林岁安的额头，哑着嗓子道，“你乖些，等我回来，好吗？”

他有事情瞒着我，这是林岁安的第一反应，可他是泰山府君，能让他这么苦恼的，一定很棘手，这是林岁安接下来的考虑。她思索了许久，才下了一个结论。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最少半个月，最多两个月。”

林岁安犹豫了：“你呆在我身边的时间都没这么长。”

“不高兴了？”

“嗯。”林岁安眨了眨眼睛，十分不舍，“但想想，算上在九霄的日子，也挺长的了，这一两个月，还好。”

“傻姑娘。”尹阙又笑她，林岁安却是哭了：“你要么别来，来了又走，还不告诉我要去干嘛？你想啊，万一哪天那香尸跑出来，我吓坏了怎么办呀？”

尹阙吻了吻她的眼角，道：“好好好，我尽快回来，等我处理好，就告诉你。”说罢，他取下手里一串银饰，缠在了林岁安手上，“戴着这个，就不怕那个香尸了，实在不行，你就去叫多多，大小是个福神，怎么着都扛得住。”

林岁安一听便笑了：“那哪成，万一他受伤了，那只胖狐狸还不闹死我？”

“好了好了。”尹阙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很快回来，很快的。”

“嗯。”林岁安再次埋怨了一把今天的运数，才算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