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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夜盗

作者:何嘉树 | 发布时间 | 2017-05-25 | 字数:5099

“奶奶,今早收到了一封信件。”一位十岁上下、书童模样的少年匆匆走来,手握信封,剑眉方目,立于微风之中,恭敬的站在一株古松之下,远远望去,仿若画中之人,充满着飘逸与灵动。只是少年的白衣之上,绣着一棵血红色的蒲公英,娇艳欲滴,仿佛一只正在燃烧的巨大蜘蛛,说不出的诡异,与整个画风格格不入。

“信上说什么?”一位正在花丛中忙碌的老太太头也不抬的问道。

细看这位婆婆虽头发花白,却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萎靡之态,显然是注重养生保养之人。此刻她正专心致志的修剪着一株杜鹃花,一把银剪握在手中咔嚓作响,显得极为娴熟。

少年得令,赶忙打开信封,大致浏览一番后,恭敬的答道,“欧阳俞樟邀请您今晚去西城门。”

说到此处,少年的神情明显有些慌乱,一个小小的少爷就敢直接写信让自己的奶奶去,真是太没有规矩、太没有礼数了,也怪自己太疏忽,应该先拆开信看一看后,再向奶奶禀报的。

“所为何事?”老人并没有一丝生气,此刻手中又换成了一把精致的剃刀,正专心致志的修剪着面前的文竹。

“信上没说,只说有要事相告,要不我让父亲去当面问问他?”

“不用,把信拿来我看下。”老人终于站起身来,接过旁边下人递上来的雪白的湿毛巾,将手仔仔细细的擦拭一番后,方才接过信纸,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那三个商人已经跟俞樟对上头了?”老人一边读着信,一边问道。

“早就接头了。”刚才递毛巾的那个下人赶忙答道,显然是早有准备。

“观儿,你是奶奶最喜欢的孙子,将来这么大的家族产业极有可能交由你打理,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名叫观儿的少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可以看出他对谈话内容的突然转变显得十分不解。

婆婆显然也注意到孙儿的疑惑,便重新将信递还给过去,柔声道,“这封信绝不是欧阳俞樟所写,而是有人假借他的手笔所为。”

“何以见得?莫非奶奶之前见过他的字迹?”

“没有。”种花婆婆淡然的指向信中的某一处,说道“欧阳俞樟出身军旅,是一个粗犷的汉子,字迹绝不会如此秀丽。”

少年听闻,赶忙又重新审视了一遍书信,不消片刻,剑眉便皱了起来。整卷书信中,字体狂妄不羁、给人以张牙舞爪的甚至有些信笔涂鸦的感觉,哪里有丝毫秀气可言?

“奶奶。。。”少年欲言又止,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老人家眼花了。

“不能被表象所迷惑。”婆婆耐心的解释道,“此信中的字迹给人的第一感觉确实杂乱,但你细看字体的框架结构,每个字的笔画都挺拔秀丽,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写的杂乱一些用以混淆视听。”

“那也可能是欧阳俞樟让其他人代他写的呢?” 少年有些不服气。

“这个可能性不大,他邀我们深夜前往西城门,定是有什么白天不方便说或者做的事情,既然事情如此隐晦,又怎么可能会让别人代笔?况且这封信通体不过百十余字,纵使他再日理万机,一盏茶的时间总该有的吧。”

“那此人刻意模仿欧阳俞樟手法的目的是什么呢?”少年皱着眉头问道。

“应该是为了谋害于他。”

“啊?”少年吃惊的长大了嘴巴,“何以得出?”

“孩子,考虑问题要全面深入,不能什么都问我。将来若是我去世了,你如何管理这个家族?”

“奶奶,你若走了,我就随你而去。”观儿的眼圈竟微微有些发红。

“孩子,“死”字可不能轻易说出口。你可知,这世间有多少人在苟延残喘,又有多少人在想方设法的续命?”婆婆意味深长的摸了摸观儿的脑袋,柔声教导起来,“我们安排了三个商人让欧阳俞樟犯错误,只是还没进展到下一步,就有人跟我们想到一块了,甚至比我们原定的计划还要恶毒,你说若这种人存在,日后岂不是我们的一大隐患?你现在若是族长,你会怎么做?”

“除掉他们!”观儿虽语气凶狠,但眼神却显得飘忽不定。

“对!但不是现在,这个人既然能看的如此深远,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我们可以先借他的手除掉异己。放着此等宝刀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观儿撅着小嘴,有些苦恼。

“今晚不就知道了?”婆婆将信件从观儿的手中抽走,递到了一株巨大的红色花骨朵面前,花骨朵随风而动,突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里面利如尖刀的牙齿,将信纸一口吞下,大口的嚼了起来。

“信观,带上瓜果和糕点,奶奶今晚带你去看好戏。”婆婆顽皮的笑了笑,又重新蹲进花丛,开始悉心的修剪一株有些过气的月季。

身旁花骨朵的咀嚼声越来越弱,最后花瓣微微打开,轻轻的打了个饱嗝,便重新合上,静静的伫立在风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深夜,喧嚣了一整天的贤仁城终于安静了下来,两个更夫正一前一后有气无力的走着,显然对白天睡觉夜晚巡逻的时间安排极为不适应。

走在前面的那人手中提着个残破的灯笼,暗黄的烛光最多只能照射三尺的距离。

紧随其后的更夫手中握着根拳头粗细的竹竿,显得有些狰狞。其实就连他们自己都清楚的很,贤仁城的治安问题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更夫所能解决的。

奇怪的是,对于鸡毛蒜皮的小事,监理会是样样插手,而遇到杀人放火的大事儿,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滑稽之事持续多年,就连街头的傻子都心知肚明,监理会早已名存实亡,彻底沦为城中三大家族的傀儡。

所以说,这根看似彪悍的大粗竹竿更多的则是防身防狗用的。

在贤仁城里,公平正义、贤德仁爱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如同天上的月亮,虽然好看,但屁用没有。

就这样在瑟瑟夜风之中,两个更夫有气无力的慢慢溜达着,终于来到了通天马戏团附近。白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马戏团此刻却显的异常宁静,黑洞洞的房屋和帐篷,如同骷髅的眼眶,无神的仰望着天空的圆月,仿佛在默默的等待着什么。

也许是累了,第一个更夫将灯笼放在地上,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起来,同时一双小眼睛如夜晚的猫头鹰般,开始偷偷的扫视着面前的马戏团。

另一个更夫也拿着竹棍坐在地上,左右打量一番后,冲着旁边的同伴递了个眼色,两人的身手顿时敏捷起来,一眨眼的功夫,早已翻墙而入,遁入马戏团内。

整个计划进展到现在还是颇为顺利的。

为了遮人耳目,俞樟与段泽两人听从上明的建议,打扮成更夫的模样,两人刚潜入马戏团内没多久,段泽便掳获了一名驯兽师,在问清楚人鱼的藏身之处后,平时有些呆笨的段泽干脆利索的扭断了驯兽师的脖子。

但接下来一个意料之外的小问题却着实困住了两人。

他们竟然迷路了!

俞樟实在不明白,在马戏团这个屁大点的地方,两个军旅出身,征战无数的将士竟然还能迷路!

此事若传出去,估计能笑死半个贤仁城的人。

俞樟只记得他跟段泽两人无意中进入了一顶里面全是木门的帐篷后,就再也没出去过。

推开一扇门后,没走几步就又是另外一扇门,再推开还有第三扇、第四扇!

木门、铁门、圆门、方门、单门、双门,俞樟感觉今晚推开的门,比他这辈子所有见过的门都要多。

“这是第几扇了?”俞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喘着粗气。

“不知道,应该是第十九扇了吧!老大,咱们还是往回走吧。”

“你个笨蛋,我们刚才不是在那扇旋转门前面已经原路折回来了吗?”

“啊?是吗?我怎么记得咱们直接穿过去了。”段泽辩解道。

“你糊涂了,听我的没错!”话虽这么说,但俞樟自己心里也没底,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直挺挺的道路竟然无名的多出几条岔路出来。

“老大,前面是个岔路口,咱们现在应该往回走,一路上这是第一次遇到岔路对吧?之前都是一条路走到黑,现在我们只要原路返回即可。”一向呆笨的段泽终于忍不住,开始分析推理起来,没想到竟然还真把俞樟给说服了。

“好吧,听你的,但我刚才明明记得已经在旋转门那里调头了。”俞樟嘟囔着为自己辩解。

段泽有些飘飘然,心里默想,“以前大少爷总说我笨,这不,关键时刻还得我出马!”

只是段泽飘然的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前面就又出现了一个四叉路口前。

“这。。。”段泽如同被雷击了一般,呆萌的站在原地。

俞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巴掌大的帐篷决不可能装了这么多门,一定是有高人做法,将二人困在其中。

“何方高人在此,可敢现身一见!?”俞樟运了口真气,朗声喊道,嘹亮的嗓音在帐篷内竟产生了多重的回音,久久没有散去。

只是回音过后又是令人心慌的安静,仿佛两人置身于深海之中,纵使你有万般武艺,却毫无用武之地。

“何方高人在此,可敢现身一见!?”俞樟忍不住又吼了一嗓子。奇怪的是,这次竟然一句回音都没有,片刻后,帐篷内的某个角落,传来了轻微的“吃吃”笑声。

说时迟那时快,段泽如利箭一般,抡起手腕粗稀的竹竿冲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急驰而去,速度之快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就在段泽飞驰的轨迹上,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扇残破的木门,老旧的门环上满是铜锈,给人一种不堪一击的感觉。

段泽明显没有将破门放在眼中,而俞樟却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正欲开口制止,却为时已晚。

段泽抡起竹竿就是一棍,竹竿划过一道绿影重重的砸在木门的门环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

段泽被巨大的反冲力震得连退五步,跌倒在地。而外表包裹着的竹皮也全部震碎,露出里面通体漆黑的黑玉铁砂。

反观破门这边,面对巨大的冲击力,生锈的门环竟然一动未动,待到段泽被震得倒地后,方才挑衅一般的晃悠了几下。

年轻气盛的段泽当然一万个恼羞成怒,从地上一跃而起,顾不得俞樟的极力阻拦,抡起黑玉铁砂,冲着刚才的那扇木门,用了十二分的力气重重的砸下。

只是这一次的结果又出乎了两人的预料。随着铁棍迅速而又凶狠的落下,木门竟真的如外表所见那般,不堪一击、一碰即溃。

段泽一个没留意,伴随着巨大的惯性,连续撞倒了三扇木门后方才停下。

“吃吃”的笑声又在另一个角落响起。而此刻听到笑声的段泽明显没有了刚才的愤怒,无奈的吐了口唾沫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大,怎么办?”段泽无奈的问道。

一个奇妙的想法突然蹦进了俞樟的脑袋中,只见他一把夺过段泽的黑玉铁砂,深吸一口气后,两腿深蹲,高高跃起后,将帐篷的顶部冲了个大洞。

随着皎洁的月光从头顶倾注而下,段泽不再迟疑,当下随着俞樟而去,徒留一地的碎门与破了洞的帐篷。

未几,帐篷内,一个声音响起。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哦,当然,我只是想逗他俩玩玩而已,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这个我知道。”说话之人语气中有些不耐烦,“但是这样做会不会太假了?”

“但是这样做会不会太假了?哦,当然不会,你还担心他们俩的榆木脑袋能发现什么不妥吗?”

“你能不能回答问题前,不再重复一遍我的话?”

“哦,当然可以。”

“‘哦’和‘当然’这两个词我也不喜欢听!”

“。。。”

突破了木门迷宫之后的两人,再也不敢随意进入其他的帐篷,段泽又顺手挟持了一个小丑,这次却聪明了许多,没有再直接扭断小丑的脖子,而是让其在前面领路。

没见过世面的小丑当即就吓得尿了一裤子,在段泽的推搡下,哆哆嗦嗦的开始带路。

果然,在小丑的带领下,两人顺利到达了人鱼所住的鱼缸旁。

手腕粗细的铁链将人鱼捆绑的结结实实,但在段泽的黑玉铁砂面前却如同豆腐一般,一触即碎。

俊美的人鱼一脸惊恐,如水的明眸中满是惧色,正欲挣扎逃脱,却被段泽一掌击中后脑,顿时瘫如软泥。

“你轻点!”俞樟气的脸都白了,赶忙将手放在人鱼鼻孔前,发现尚有呼吸,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西北商人明确要求要活的,俞樟可不想在这最后关头掉链子。

为了避免段泽再毛手毛脚,俞樟一把拿过麻袋开始自己装。

段泽则走到小丑面前,冷笑道,“谢谢你今天带路,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听到此话的小丑,顿时两脚一软,跪在地上开始哭着求饶。

可是段泽明显不准备放生,看着小丑刚刚尿湿的裤子,段子的铁手如鹰爪般伸向了小丑的脖颈。

正准备用力之际,却发现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小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尖细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很遗憾,你放弃了最后的机会!”

段泽明显没有将小丑的临终之言放在心上,铁爪骤然收紧却发现手中只是握着一把稻草。

段泽心中一惊,将小丑一把拎起,才发现除了一张人皮面具和一身衣服外,其他全是稻草。

这哪里是真人!分明是稻草人嘛!

可他刚才明明说话了!而且确实还尿了一裤子!现在地上还有一滩尿迹!

杀敌无数的段泽这次自己被吓得差点尿裤子,狠狠的将手中的稻草人扔的远远的,脑海中满是回荡着同一个问题,“既然是稻草人,那刚才是谁在说话!”

被扔掉的稻草人落在地上后,伴随着剧烈的火焰开始“吃吃”的笑起来。

“傻站着干什么,快来帮忙!”俞樟的喊声将早已呆若木鸡的段泽惊醒。

“老大,刚才那个小丑,不,那个稻草人,他着火了!”段泽竭力想表达清楚自己刚才的见闻。

“别管小丑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再说!”心急如焚的大将军并没有明白段泽的意思。

听到此话,段泽当然举双手赞成,与俞樟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人鱼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你确定上明给你说的地点是这里?”

西城门外,俞樟与段泽正焦急的等待着上明的马车。

“我十分确定,上明亲口说的,他会带着另外两只人鱼和一辆马车等在这里,我们连夜送给西北商人。”

“他妈的,上明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正当俞樟焦虑万分之时,一个娇媚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英俊潇洒的欧阳大少爷嘛,怎么变成这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