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看清

柯丹睁开眼睛的时候，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入眼的是雪白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雪白的桌椅，雪白的被子。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撑起身子，向四周看了看，是在医院，她一个人在病房里。

“柯丹你醒了！”杨子文恰好推门而入看到柯丹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他连忙走过去将刚打来的热水放在柯丹手心里，“暖暖。”

其实病房里不冷，柯丹接过杨子文递的水杯捧在手上，“老师们和白安怎么样了？”

“教导主任被救援队救了回来，现在她家人在安抚情绪，刘炎被毒蛇咬到腿了，好在他用布条绑住腿减缓血液循环抢回了一条命，至于白安，”杨子文皱着眉看了一眼柯丹紧紧捧住的水杯，“他还没醒。”

“我睡了多久？”

“一天，医生说你只是太紧张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想到自己看见救援队过来只看到班长却没看到柯丹时的焦急，杨子文就忍不住扶额，当时太激动，根本不知道自己皱着眉的样子有多难看。从班长那里得知白安为了救柯丹自己被蛇咬了一口，杨子文心里很难受，他宁愿受伤的人是自己，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不管是柯丹还是白安。

“白安为什么没醒？”柯丹昏迷时候做了一个梦，她梦见白安没有被毒蛇咬，她梦见那条蛇只是把白安咬晕了而已。

“他没事，只是被一条蛇咬了一口，蛇没毒，只是会让人昏迷几天，不会有事的，你好好休息吧！白安醒了我会告诉你的。”杨子文皱着眉。

柯丹垂眸然后点点头，既然白安没醒她要去看他也看不出白安的状态，还不如等白安醒了再说，“这件事，夏夏知道吗？”柯丹指的是白安为她挡蛇这件事，说实话她是不想让夏夏知道的，不是怕夏夏误会什么，就算当时要被蛇咬的人不是自己，只要不是白安讨厌的人他都会去救的。何况夏夏心知肚明白安的想法，她只是不想夏夏因为这件事硬把自己和白安凑成一对，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医院夏夏开的玩笑。

“不告诉她，省得影响她学习，”杨子文说，他也没想过要告诉夏夏，他也不想夏夏担心白安，他们俩的感情，就算不是爱情，也足够影响彼此。

“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有事叫我，”杨子文做出打电话的姿势，柯丹点点头，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地板，直到门被关上她还是不动。她觉得杨子文有点奇怪，语气平淡除了那句看到她起来时的惊呼，换做平常，杨子文肯定会在她醒来的第一件事给她削个苹果给她讲消化吧！大概是因为白安还没醒来吧，柯丹握了握手里的水杯，没有刚刚那么烫了，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

男人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心情很沉重，少年如玉的脸庞在十一月的秋天仍像春天那样温暖。男人从黑色大衣口袋拿出一包烟，刚塞一支进嘴想用打火机点燃，又忽然意识到什么，收起打火机和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病房。

柯丹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护士白安在哪个病房，再怎么说白安是因为她而昏迷，她总不能真的完全不理不睬吧！她不是那么无情的人，至少现在还不是。走到楼梯口的柯丹很随意往电梯处看过去，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面对着电梯门，看样子是在等电梯，背影有点眼熟，不过柯丹没管那么多，那个看起来像是成年人的背影，她不太好判断，因为在她的意识里，她所认识的成年男人不多。

走到白安的病房轻轻推开门，一张白皙的脸映入眼帘，白安正安详地躺在床上。柯丹轻轻关上门走到白安旁边看白安安静的睡颜。

不得不说白安长得真的很好看，从第一次见到他柯丹就这么觉得了，那还是在乐坊的时候，白安孤独地坐在一架白色的钢琴前面，很养眼的场景，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就算白安是杨子文的好兄弟也没想过会跟他有什么交集，可是命运很奇怪，她莫名其妙地认识了夏夏和白安，莫名其妙地和白安之间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莫名其妙地友好面对这个世界，然后到今天，白安为了救她而昏迷。这明明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却让柯丹觉得不安，她内心深处对白安的印象从好变坏又从坏变好，悄然压榨，碾成蜜糖，却不敢偷吃，她觉得，如果她偷吃了蜜糖，那么很多随之而来的影响是她今后怎样也挽回不了的。总之，不一样的感觉，和对杨子文这种朋友间的感情不一样。

“柯丹？”蓝予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病房里面，想到白安是因为柯丹昏迷的，蓝予放在门把上的手垂了下来，她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不是他的谁。

柯丹低头摸着重新戴上的手链，“不管是以前发生了什么还是现在我们怎样了，总之我们扯平了，所以真的，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对着一副睡着的躯壳说一些让门外的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不知道这样耍赖的功夫是跟谁学的，柯丹很自然地说了出来，见床上的人仍然没有反应，柯丹撑着下巴开玩笑，“你可别死了，万一夏夏知道了找我算账怎么办？”

从柯丹嘴里听到另一个女生的名字，明明是大秋天的，蓝予的手心里却冒了一层汗，她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是个很优秀的女孩，想起那天自己特地跟柯丹谈话柯丹说的自己的对手不应该是她这样的话，眉毛猛地一挑，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好好睡吧，我走了，”柯丹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正视着门外蓝予看进来的眼睛。蓝予本来是有点心虚的，毕竟是在偷听别人说话，不过又想想自己明明是来看白安的，只是柯丹先她一步她就在外面等着而已，并不是有意偷听，况且她也没听到什么。

柯丹扯了扯嘴角，打开病房门，侧过身，“看吧！”柯丹当然知道蓝予是来看白安的，她不会阻止，也不会说什么，蓝予影响不了白安，也影响不了她，所以即便蓝予有再大的能力她也不放在心上。柯丹往外走，她得去休息了，莫名觉得困。

蓝予仍然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的人上扬的嘴角，最后还是没有进去，带上门，然后叫住了柯丹。她看到白安在装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白安听了柯丹的自言自语后好像很开心，可这让她很不开心，她都要怀疑柯丹说话的真实性了，明明说自己和白安没什么，但转眼间又发生误会，哪会总那么巧。

“柯丹，”蓝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然后又摸出一个打火机，熟练地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一口，又吐出。

柯丹不反感烟的味道，只是讨厌闻吸烟区各种夹杂在一起的烟味，她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就说。”

“柯丹，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明白，你和白安的关系。”她是搞不明白，他们俩像是朋友但又总让人产生幻觉。

“是你自己想多了，”柯丹从蓝予手里抽出一根烟和打火机，用很生疏的动作点烟。蓝予停下自己的动作看柯丹，她只是有些诧异，柯丹居然会抢她的烟抽。柯丹轻轻地吸了一口，有点被呛到，但她不咳出来，憋得脸很红，她宁愿自己抽烟也不想闻二手烟的味道。

“蓝予，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可是如果他真的不喜欢你，你也没必要去坚持什么，不然，那简直就是在消费自己，”柯丹真的是这样想的，她看到白安对蓝予的不理睬，看到蓝予一直努力想让自己被注意，可惜白安的眼睛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腾不出位置给其他人。

“我不信，”蓝予将未吸完的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是人，也没有我得不到的。”

“那就祝你好运咯！我不会帮你也不会害你，只要你不惹我，”柯丹将烟放在台子上准备离开，她本来就不是来劝蓝予的，有些东西蓝予不认为那是误会柯丹也懒得澄清，她知道蓝予不会伤害她，因为蓝予自己心里清楚她不比柯丹差，甚至好过柯丹很多，她不当柯丹是对手，顶多是个在白安身边的能让她有危机感的人。

“难道你没有喜欢过别人？”蓝予一句话定住了柯丹向前跨的脚。

柯丹没有回头，只是在心里仔细想了一遍蓝予的话，回头冲蓝予笑，却不说一句话，再往前走的时候，柯丹皱着眉，蓝予刚刚问她的那句话在脑袋里打转，她只感觉到胸腔里浓重的烟味以及想打喷嚏的感觉。她清楚地听到蓝予说，“你们最可悲的地方是错把爱情当友情，麻木自己的内心。”

蓝予有些失望地靠着墙，嘴里念叨着，“所以即便经历过那么多不走心的感情，可我仍比你们谁都清楚感情的事。”

感情真的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杨子文神情忧郁地看着教导主任喂刘炎喝粥。教导主任和刘炎是在差点遇难那天才决定在一起的，明明两个人都有想法，却偏偏在最危险的时候说了出来。可杨子文想的不是他们，他想的是自己，这几天他的脑袋里一直回放着班长给他描述的白安救柯丹的场景，他在想，如果当时救柯丹的人是他，柯丹会怎样，他总感觉，现在柯丹在说到白安时眼睛里有不同的东西。他忧郁的是自己的想法，他好像慢慢看清了自己对柯丹，不只是友谊不只是同桌这么简单的心思。

可他不能多想，这么纯洁的友谊他不想去破坏。

“老师，我先走了，”杨子文笑着和刘炎打招呼然后走出病房，他得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