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夏：僻静小店

窦天宝想想又高兴地说：“算了，可能是纯梓忙着呢，等哪天遇到他，一定要拉他去喝几杯，好好聊聊。到时候，家小，一起去啊。”

刘家小只能口中答应着，频频点头。

这样过了几天，刘家小再也没有听到朴纯梓的任何讯息。

因为心里有鬼，他现在是不敢常回家了，只是偶尔在中午的时候回去一趟，换个衣裳，拿些钱，倪粉粉问了两次，被刘家小瞪得不敢再出声，只能暗自垂泪。

刘家小晚上有时就跟着朋友在烟花柳巷里乱窜，他知道朴纯梓洁身自好，是不会到那种地方去的，隐藏在那里是非常安全的；有时又独自一人，寻个僻静的小客店住下；有时又宿在商行里；有时又住在船上，总之，是居无定所，行踪漂移不定。

这天下午，刘家小正在商行里跟袁掌柜讲着一批货的问题，突然就听外面有一点喧哗，跟着就有人大声说：“袁掌柜，刘管事，你们赶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两人认得这是任老板的声音，有点奇怪他怎么这么兴奋，就停下话头，走了出去。

袁掌柜一见来人，高兴地叫了一声：“朴管事，你真没死啊？”就两步跑了过去，拉住对方左看右看。

刘家小呆呆站在那里，像被谁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任老板哈哈一笑：“朴管事，噢，不，现在应该叫你朴老板了。你看，刘管事看见你还活着，简直是惊呆了。”

刘家小的确是惊呆了，跟着任老板一起到来的，正是朴纯梓。

只见他身穿一件浅蓝夏布长衫，里面是浆洗得雪白的里衣，整个人如同玉雕一般，正露出微微的笑意看着自己。

两人的眼光相遇，刘家小心里战栗起来，他似乎看到朴纯梓的眼里有着一股嘲弄的意味，他脑中一片空白，一点跟朴纯梓正面相遇的准备也没有，只能张口结舌地问：“纯梓，你……没死？”

“托你的福，刘管事，我没死。”朴纯梓的声音很平淡，但在刘家小听来，却有着晴天霹雳的效果，那语气分明透露了他知道是自己下的手。

此时的朴纯梓，已经不是大家记忆中的朴管事了，风里来雨里去的磨练，官场上人情世故的倾轧，早已把一个小小的商行管事雕琢成了一个沉稳的、有谋略的男人了。

纯梓冲着刘家小又是微微一笑，便转头同任老板和袁掌柜讲起话来，把刘家小和商行里的其他伙计晾在一边。

诸人这才突然觉察自己跟纯梓现在的差别，于是艳羡地看看纯梓的衣着和态度，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了。

刘家小被冷淡在一边，一面不敢看朴纯梓，一面又忍不住偷偷看他，一面又恨死了刚才自己的畏缩胆怯。

现在自己站在他们身边显得很多余，朴纯梓眼角都没有瞥自己一下，刘家小心里恨着对方的态度，脚步却忍不住向商行外面移动。

当刘家小终于走到了屋外的阳光下的时候，从来没有感觉到空气这么清新，呼吸这么畅快，跟朴纯梓在一个屋子里，太压抑了。

旁边一个伙计说：“哎，刚才我听说了，朴管事现在大发了，要和任老板合作，他们正谈生意呢。”

另一个伙计也说：“我听说朴管事买了一个铺子……”

刘家小气道：“之前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那伙计道：“刘管事，我想着你和朴管事私人关系那么好，怕是早就知道了。刘管事，朴管事有没有邀请你去他手下做事？”

刘家小打了个寒噤，自己甫一跟他相遇，就已经觉得芒刺在背了，怎么可能在他手下干活呢？而他，恐怕也在暗中筹划着怎么报复自己吧？

这一点，刘家小倒是猜对了。

纯梓回到楚州，除了置办房产铺面住下准备做生意以外，最重要的事之一就是找刘家小报仇。

至于是官了还是私了，还在他心里酝酿。

对纯梓来说，眼前重要的是先治好娘的病和把生意做起来。

救了眉生之后，纯梓方知夏可沁跟了郎又一以后的经历，本来已经对夏可沁死了的心又活了起来，看样子，自己还是不太了解自己“死后”可沁的经历，等抽空打听一下。

这天，纯梓到码头上去，迎面遇到了廉葵，

廉葵看见纯梓，跑过来一把将他抱紧，又推开来仔细看着，一双虎目里蕴起了眼泪：“兄弟，兄弟，你真还活着？”

纯梓含笑点头，看着面前这个老搭档，他还跟以前一样，皮肤黧黑，躯干粗壮，对自己的归来那是真情实意的表示欢迎。

他立刻想起自己的一个打算，便拉着廉葵到他店里去，两人坐下来商谈。

廉葵连声问着纯梓：“你那时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听他们传得可神乎其神了，说是你被龙王爷给救了，还白送了你好些金银财宝，是不是真的？”

纯梓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人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人要是真能遇见神仙就好了，不用费什么力，就可以金玉满堂、富贵逼人、无烦无恼。

他正色道：“大概我真是遇到龙王爷了吧，所以才能活下来。但是其他的，都是努力的来的。”于是便跟廉葵讲了一些自己的经历，至于自己的某些经历和被刘家小打落水里的事，他只字不提。

廉葵听得目眩神迷：“老天，你是在说书吧？怎么你会遇上这么多事？

纯梓说：“不管过去的几年怎么样，我现在就只想着在楚州落下脚来，还是好好地做生意算了。”

廉葵急道：“你放着大官不当，来做什么生意？整天风里雨里、苦死累死淘生活，哪有做官轻松？”

纯梓一笑：“正是一山望着一山高！你没做过官，哪里知道做官的难处？”

廉葵挠挠头，嘿嘿笑了：“不是都说万般皆下品么？做生意经商的人，历来人家都瞧不起，无奈才做这一行，你怎么倒还主动往这条路上走？”

纯梓摇摇头：“每个人适合做的事各不相同，我也许天生就适合干这一行，不适合做官。”

可是，纯梓并没有足以成立一支大的船队的金钱，但是，他是从商铺的小伙计做起的，当过管事，跑过船，知道这一行的不少窍门，知道那些小船家的艰辛，那么，自己把他们这些散兵游勇组织起来，一是为自己所利用，二是能让大家都获利，这是皆大欢喜的事。

纯梓离开楚州已久，回来正愁着还要费很多时间去一一跟那些小船主联络感情，设法沟通，这时一见到廉葵，顿时高兴不已，在这河边，还有比廉葵跟那些小船主更熟悉的人吗？

纯梓问廉葵：“不说废话了，我问你，你相信我吗？”

廉葵想起了原来跟着纯梓私卖私卖赚了不少钱，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对自己隐瞒欺骗过什么，就点头道：“怎么不相信？你不知道，你落水以后我伤心了多久，后来用你的办法又赚了不少钱，只是越往后这么做的人就越多，赚头越来越少，我才没有继续做下去。”

“那就这样，你帮我去……”

纯梓一一交待廉葵该怎样做，要选哪种类型的船，吃水量要多大的，船的新旧程度，最后，还有船主的人品，那种见财起意的人不能要，要是帮别人拉货，他私下偷了货走人，那就亏大了。

廉葵听得惊讶：“你要把我们大家拉在一起结成个船队？”

纯梓点头。

廉葵张大了嘴：“乖乖，哪得要多少钱才能让他们干？”

纯梓笑道：“生意我去拉，你只管跟他们说，愿意跟我一起做的，我不会让他们吃亏。”

纯梓回楚州的路上走走停停，并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一路上搜集各种信息，那些商品货物的需求，早就了然于胸了，现在把船队组起来，他牵头，不管是进自己卖的货物也好，还是帮别人运货也好，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廉葵心里的疑惑已经解了，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那我现在就去。”

走了两步，廉葵又回身道：“要不要叫上家小？他现在管事的本事不错，叫他来可以帮上忙。”

纯梓听了，摇摇头说：“不要他。”

廉葵惊讶道：“你们原来处得不错的啊，怎么连我这样的朋友都叫来帮忙，倒还不叫上他？”

纯梓摇着头：“我自然有我的原因，你就不用管了，倒是如果遇上小岑，叫他来找我。”

廉葵纳闷着去了，心里想：“连小岑都要，怎么倒不要刘家小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夏可沁的缘故？”心里就为刘家小有点不平。

廉葵回头见到刘家小，就把纯梓的打算说了，还颇惋惜地说：“我跟纯梓——他说他现在叫这个名字——说了叫你也来，他不同意，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要不要我们一起去找他再说说？”

刘家小闻言也连连摇头：“不去不去，我在永利做得好好的，不想动了。”

廉葵十分奇怪：“怎么两个人都不愿意呢？”难道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纯梓的船队很快成立起来了，就叫自家船队，虽说没有城里另外几家的规模大，船形统一，可胜在机动灵活，不拉货就打渔，两不耽误，慢慢地就吸引着一些船主主动要求加入，所以规模渐渐扩大。

入了秋，纯梓跟夏可沁和好了，买了夏家后面的房子，打通了墙，两家就合在一起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传了开来，人人皆道夏可沁苦尽甘来，一时间竟无人指责两人的行为于理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