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交房
7月1日,终于挨到白杨跟女房东约定交房的时间。按照购房合同的条款,卖方必须于7月1日前把房屋交付给白杨。
白杨以为交房会提前交房的。
付定金的时候,卖方房屋里除了一个沙发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可女房东太正统了,守时得很,不到时间,面都不露一个。
正统点好,彼此生分,事情才能不掺杂人情味。
终于挨到7月1日,一大早起床,白杨心里就特乐呵。租房这段时间,儿子受了不少苦,今天是合同约定交房的最后一天,女房东该来电了。
起床、送娃、进办公室,依旧没有接到女房东的电话。
白杨白白地笑了个,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楼。虽然没能当上市场部部长,但白杨还是按时上下班,甚至提前上班。一来送孩子习惯了,必须早起。二来,手头的事情不能因为没能当上部长就拖沓,这不是白杨的风格。
上午九点多,白杨的电话终于响了,低头一看,是女房东。白杨乐呵呵地接通电话,问了声好,女房东说:“房子收拾清爽了,我再去物管处把水电费处理下你就可以过来拿钥匙了。”
白杨说:“感谢了,大概几点。”
女房东说:“九点半吧!”
挂了电话,白杨微信了晓露,说道:“房东交房了,今天你休息,咱俩一起去拿钥匙吧。”
晓露说:“不去,陈曦陪你看的房,吴雨为你付的定金,我再去陪你接房,人家会怎么看?人家会以为我不正经是小三。要去自己去。”
白杨说:“这就是说实话的代价,我咋老实了,啥都跟你说。”
晓露对着微信哼了一声,继续练琴。
到了时间点,白杨就去了葫田一区。白杨到的时候,女房东已经在家门口等着,陪同女房东的还有她的父母。
女房东的父亲是个精明利落的老头,那张脸,刀削面似的,滑成一张平面图。见白杨一人前来交房,女房东父亲问道:“还以为你会再换个女的带着来!看房一个,付定金一个,接房又一个。”
白杨笑了,说道:“现在女演员出场费都高,这点小事就不麻烦拉拉队了。”
女房东的父亲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小白这人不错,真心不错,阳光。”
进了房,屋内空无一物,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
白杨说:“感谢您们了,打扫得这么干净。”
女房东父亲说:“小白你是买着了,这幢房子,整个小区里地基打得最深,又刚好在小区门口,门卫跟自家专门养的狗一样。”
老头的话让白杨瞬间反感起来,原先还有的一丝好感全没了。
老头说完,领着白杨房前屋后地转了转,说道:“前后都有空地,栽花、种菜都可以。”
白杨说:“谢谢啦,房是好房,地是好地。”
女房东父亲说:“要不是看你人不错,这房子真舍不得卖。”
白杨说:“别舍不得,卖了单元房,盖套小别墅,多洋气。”
老头笑得呵呵呵的,白杨也哈哈哈地对仗着,笑得寡白。
女房东说:“窗帘和灯具就留给你吧,将就着还能用的。”
白杨说:“谢谢了。”
拿了钥匙,白杨就打了晓露的电话,说道:“钥匙拿到了。”
晓露说:“恭喜你了!终于不用颠沛流离了。”
白杨说:“恭喜咱俩!一会儿我来接你,去看看房。”
晓露说:“跟我嘛事。”
挂了电话,白杨就去了安居小区接了晓露,然后又回到新房里。
在新房里转悠的白杨对晓露说:“我这两天忙,你刚好休息,有时间去看看家具,喜欢的先订下来。”
晓露问:“这房子是陈曦喜欢你才买的吧?”
白杨说:“话不能这么说,我拖儿带母的,总要买套房子吧。陈曦仁情仁义的,帮忙看看房子,总要说上两句吧。买房是喜事,陈曦肯定得拣好的说,是这理不?”
晓露说:“我说不过你。反正啊,跟你相交,心里面悬得要命。万一我帮你选了家具,结果坐沙发的却另有其人,你说我这内伤得有多大?”
白杨说:“不会了,咱俩都睡在一起了,我再那样,还是人吗?除非你不要我了。”
晓露说:“不好说,你招蜂引蝶的。吴雨和你这么相爱,我不放心啊。万一哪天你俩旧情复发,我就可怜了。其实我也很矛盾,你绝情点,跟吴雨成仇人,甚至大打出手,我可能放心点,但那样你又成了薄情之人。你俩和平分手,相互考虑,有情有义,人品没问题,但我跟你过得不踏实。”
白杨说:“看你,咋那么多想法。你把初夜给了我,一个女人一生就一次,我再混蛋也不敢做对不起你的事。吴雨毕竟是孩子的妈,恨她,我恨不起来,她曾经对我和家那么好,一心一意。爱她,我也爱不起来,她跟别人在一起两年多,我心里跨不过这道坎。”
晓露说:“不谈这些,新房新气象。洋洋快放学了,先去接洋洋,再回家做饭,不然一会儿饿了孩子。”
从葫田小区出来,两人就去了学校。。
接了洋洋,刚进晓露家门洋洋就嚷嚷着要看电冰箱上的电视。
白杨说:“去看呗,别凑太近,伤眼睛。”
放下书包,白杨就进了厨房,晓露也卷卷袖口,进了厨房。
见晓露卷袖,白杨说道:“我一人能应付的,你去练琴。”
晓露说:“练了一早,现在该练厨了。”
白杨说:“那我的价值体现不出来嘛,好歹也是国家三级厨师,好歹也是玉平十大杰出青年,虽然都没有国家证书,但货真价实得很。”
晓露笑了,说道:“就你能掰。好吧,为了显示对你的尊重,你掌勺,我洗菜。”说完就哗哗哗地洗起了菜。
见白杨切菜动作利索,菜丝均匀。晓露赞道:“你刀功真好。”
白杨说:“其他地方也不赖,杆杆的。”
白杨的话让晓露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底,在白杨火辣辣的目光下,晓露呆呆地低着头,冲菜盆子痴痴的笑。
洗好菜的晓露靠在门框上看着白杨下厨的样子,觉得幸福满满的。白杨每次来家里,不是做饭就是拖地,把个屋子弄得热气腾腾,干净整洁。拿现在的日子跟以前比,真不敢想象,以前那种冷清、那种寂寥自己是咋过来的?
白杨太勤快了,自己单位的几个男同事,还有相亲的那几位主儿,坐在哪都跟一老爷似的,高跷二郎腿,捏根草都要喘上半天。
未婚小青年的确没办法跟二婚男人比,那种打磨后的光滑圆润,那种体贴入微的沁心养胃不是小青年所能有的。
更何况,白杨不老,床上嘎嘣得让人受不了。
面红耳赤的晓露从身后抱住了白杨。放下锅铲的白杨一转身,嘴就紧紧地贴在晓露的唇上。
两人发狠地啃了几口,白杨的手就从晓露裙底抄了进去。
晓露靠在墙根说:“不行的,这里是厨房,灶神爷看着。”
白杨说:“平时又没机会。”
晓露说:“吃了饭你放电视给洋洋看,我在房间里等你。”
饭菜上桌,白杨三下五除二就扫下去两碗饭。
洋洋瞪了白杨一眼,说道:“慢点,饿死鬼投胎似的,没人跟你抢。”
闻言的晓露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并伸了个大拇指给洋洋点赞。
吃完饭,白杨问洋洋:“中午你要睡觉还是要看电视?”
洋洋说:“可以看下电视吗?出租屋没电视,我都好久没看电视了。”
白杨说:“看吧,别凑得太近。”
洋洋看着电视,晓露去了主卧,白杨去了客卧。趁洋洋聚精会神的时候,白杨就溜进了晓露的屋。
晓露已经铺好了床。
蹑手蹑脚进门的白杨关了门就朝晓露扑了过去,晓露顺势躺在床上,说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急成这样。天天让洋洋稳重点,好嘛,你倒轻浮了。”
白杨说:“这事咋稳重了?十万火急。”说完就去脱晓露的裤子。
大中午的,吃饭的时候就已经一点多,眼瞅着就要送洋洋上学。被窝里办事的白杨和晓露慌忙火扯,衣服裤子弄了一地。这次的晓露没喊痛,刚来了感觉,闹铃就响了。白杨一听闹铃,就如泄洪的堤坝,全身软了下来。
晓露紧紧地用双腿双手箍住白杨,像生锈的老虎钳,拔拿不开。
白杨尴尬地说道:“对不住了,时间太赶。”
晓露依旧不放手,说道:“不急,来日方长。今天有感觉了,我还担心一直痛下去么,这日子咋过?”
白杨问:“咱年纪大是大了点,可身体好,是吧?”
晓露说:“你这身板,小年轻都不如啊。”
白杨说:“纵是铁皮铜鼓,你都照单全收,你才是高人。”
晚上,公园里做完作业,白杨带着洋洋去了晓露家。白杨对开门的晓露说道:“出租屋里蚊子咬,洋洋太可怜了。”
晓露说:“早在微信里说了,让你带着洋洋过来住的,偏磨叽。房间我收拾好了,你跟洋洋睡客房。”
都洗了澡,爷俩听晓露弹了首曲子,三人又去小区里转了一圈,洋洋就打了呵欠。回到晓露家,白杨对洋洋和晓露说:“你们先睡,我写会儿小说。”
洋洋说:“那不管你了,我先去睡。”
写了半个钟小说的白杨去客房看了看洋洋,洋洋已经睡得鼻尖上冒汗,像个露水瓜。客卧对面就是主卧,门缝里的灯还开着。
白杨合上电脑,轻轻地推开晓露的门。只见晓露斜靠在床头,一头秀发铺散开来,黄果树瀑布一般。
见白杨进门,晓露问道:“洋洋睡着了没?”
白杨说:“睡着了。”说完就钻进了被窝。
晓露迎了上去,问道:“想了吧?”
白杨说:“想了。”
晓露问:“还行不?”
白杨说:“咋不行了。”
晓露伸手一摸,果然,硬邦邦的,正吐着红信子,等着咬人哩。
半小时的酣畅淋漓,一夜的香酥肉腻,转眼就天空泛白,雄鸡打鸣。
醒来的晓露躺在白杨怀里,说道:“明后天我都休息,可不能陪你了,想回趟老家。外婆八十高龄,常念叨我,我去陪陪她。”
白杨亲了亲晓露的额头,说道:“应该的,老人年纪大了。”
晓露回了老家,下班后的白杨则想去趟从前的家。
房子交了,书也该搬了。
想着搬书的白杨打了吴雨的电话,问道:“方便不?我来搬下书。”
吴雨说:“来吧。”
家,曾经的家,依旧如初。
只是,一进门就收获了凌乱不堪。鞋柜旁鞋袜横躺,沙发上衣裤翻飞,餐桌上碗筷横七竖八,阳台上花草枯败,鱼缸里的水,已经聚起一池绿,深绿。
此情此景,白杨的心里酸酸的,心想:“这家都成啥样了。”
见白杨回来,吴雨忙从沙发上坐起,走到书房,帮忙收书。白杨说:“你忙吧,我一人就行。”
吴雨没出声,一本一本地把书从书柜里拿出来。书柜是白杨和吴雨逛家具城的时候买的,纯白色,原木。当初逛家具城的时候,吴雨一眼就看上了这书柜,可嫌价钱贵,老板喊价一万三。为了买这书柜,白杨去了三次家具城,把价讲到了八千八。
书柜搬回家的时候,吴雨说:“你咋买了?”
白杨说:“老板打折,八千八就卖了。”
吴雨给了白杨一个满满的拥抱,说道:“白杨出马,一个顶俩。”
买来的书柜摆在一进门的右手边,当初这里是入室花园,装修房子的时候,吴雨说想弄成书房。
吴雨问白杨:“你觉得改成书房如何?”
白杨说:“蛮好的,一进门就书香四溢,花花草草的再往阳台上一摆,闲时一坐,满院春色。”
吴雨说:“就是这个意思了。”
白杨按照吴雨的意思设计了图纸,改了水电,吊了顶。
收书的白杨把书柜里的书捆成一捆一捆的。
婚变的时候,吴雨问白杨:“家里的东西需要啥就搬走,你出去不容易的。”
白杨说:“就要个书柜吧,这辈子没啥本事,有个书柜,也好打发下时间。”
本来商量得好好的,谁料白杨搬到出租屋后的第三天,吴雨就变了卦,来电说道:“书柜还是不要搬了,我挺喜欢的。”
白杨说:“行。”
书捆好后,吴雨说:“书柜你喜欢就搬走吧,我重新买个。”
白杨说:“不了,葫田的房子刚好有个书柜,能用。”
说完的白杨一捆一捆地把书往楼下搬,吴雨帮忙开电梯门的时候又说道:“书柜要就搬吧,好歹你是个读书人,总得有个写字的地方。”
白杨说:“有书就行。桌子公园里有,春花秋月,夏莲冬梅的,刚好润肺沁心。”
书搬完了,见书柜里还有几本相册,白杨就翻开瞅了瞅。第一页顶格的相片是四川峨眉山金顶上照的,当时白杨和吴雨刚完婚,借着婚假,去了趟九寨沟、峨眉山和成都熊猫园。照片上,杨雪站在中间,白杨站左,吴雨站右,都在笑,笑得可灿烂了。
痴痴看着照片的白杨说道:“岷江两岸的羌寨2008年地震的时候电视上见了,好惨。”
吴雨说:“是啊,那里的人好客友善,烟熏肉回味至今。”
白杨说:“九寨的一潭碧玉万亩青衣也很令人向往。”
吴雨说:“是啊,这次去成都,一个人坐在机场,突然就泪流满面。结婚那年去四川,因为没钱,到了杜甫草堂都没买票进去。以前穷,都那么幸福。这次去成都,我也去了杜甫草堂,依然没进去。一个人,迈不开脚。”
白杨问吴雨:“相册我带走吧?”
吴雨说:“留给我吧,你都有新欢了。”
见看相册的吴雨冷冷清清地坐在书桌前,对面就是纱窗,窗外就是夜凉如水。白杨忍不住想流泪,怕吴雨看见,就转身进了洋洋的房间,看看有没有收落儿子的课本。
见白杨进了洋洋房间,吴雨就跟了进去,一进门就从后面抱住白杨,失声痛哭起来。
白杨拍着吴雨的手说道:“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杨如此一说,吴雨哭得更大声,爬在白杨的肩上不停地抽。
白杨只好站着不动,窗外的风涌进来的时候,白杨的肩膀湿了好一大片。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晓露就打来电话,问道:“亲,吃饭了没?咋一天到晚电话都不打个?”
白杨说:“吃了,中医院食堂吃的。在以前的家里搬书。”
晓露“哦”了声,说道:“那你忙。”说完就挂了电话。
白杨拍拍吴雨的手,说道:“我不值得的,把我忘了。”说完就下了楼,拉着书去了葫田一区。
刚搬了几捆书,晓露就发来微信,问道:“还在吴姐哪里?”
白杨回道:“出来了。”
晓露问:“你应该多陪下吴姐的,她肯定哭了。”
白杨说:“你个鬼精。”
怕晓露多想,白杨发了个位置图给她。
晓露问:“到新家了?”
白杨说:“是啊。”
晓露问:“洋洋和你在一起?”
白杨说:“跟他妈妈在一起。他妈妈情绪不好,让洋洋陪陪她。”
晓露说:“吴姐舍不得你走吧?”
白杨说:“咋舍不得了,我又不是宋玉潘安。”
晓露说:“我明天回来好不好?来帮你忙,我怕你累坏了。”
白杨说:“好啊,这才像话。”
晓露说:“啥话,意思是我平时不像话。”
白杨说:“咋能,平时你相当优秀,一直优秀,现在比以前更优秀,优秀得我压力山大。”
晓露说:“就你能贫,快搬书。堆屋里就行,明天我来帮你整理。”
白杨说:“不用,你累了一天都,早点休息。”
晓露说:“我怎能忍心全都让你一个人做。”
白杨说:“那行,我堆屋里,明天你回来咱俩一起整理。”
晓露说:“真乖,那我睡了!”
挂了电话的白杨顺势坐在地上,靠着墙,两腿一伸,用抹布一本本地擦拭书籍。擦拭到一本杂志的时候,白杨就摊开书刊,里面发表了白杨写给吴雨的一组诗《烟雨玉平十年路》,当时白杨跟吴雨刚好相爱十年。
1、相识(2000年,校园告别)
河堤转弯的地方,我用夕阳为你梳发
阳光正好,吻了吻草
在描写江南的诗词里
我停了下来,想起一些人和事
这个时候的天空曲线出一些毛发
从我喉咙里一寸一寸地生长
又从我的文字里一寸一寸地消失
2、投石(2001年,书信交往)
除了唐诗,我还读你
长安的杏花,白杨的闲马
篱笆外的树荫下,一壶女儿红
你品碧螺春
松下问童子的老翁拄着拐杖
我说,我们都是钓鱼充饥的俗人
3、相恋(2002年,私定终身)
你拿走了我心里的猫
趁路边的树花跟微风嬉戏的时候
猫在你身上的感觉其实不赖
你一挪步幸福就从小拇指里出来
4、牛郎(2003年,白杨工作调动,玉平市相会)
诗经里沙漏的笛
秋分前后的彼岸花
芦苇草的水纹里
你横成一叶舟
我扁成一滴雨
5、烟雨(2004年,同居)
烟雨小巷水墨坊
玉平的云全身长满了翅膀
秋以为期城之东
小镇故里
菜子花旁
6、依月(2005年,领结婚证)
沉默的月下香
树的动静谁在意
从浅水弯的落日处
到白杨树的依月居
偷来的生活里
我顺便偷了你
7、倒影(2006年,吴雨经商失败)
菜根谭,花开难
驮梦的马儿打起了鼾
黄昏鞭子赶夜晚
麻雀难越贺兰山
那一年……
故乡倒影月光寒
8、江水(2007年,吴雨省城学艺)
被风吹走,自己又跑了回来
码头的石凳唤回一江的水
我用一根针刺穿你我的距离
青麦地的上空天很蓝
三楼的落地窗前,白杨的眸子
吴雨眼里的小溪
9、春意(2008年,洋洋出生)
忘忧草的山坡上,你桃花红的心思
一节湘妃竹,水做的女子
我俩在辽阔的纸张上
生火、灌酒、烤鱼
然后我们随手一指
那是6月23日的凌晨1点44分
他,比我还像我,比你还像你
10、桃源(2009年,娘家大醉)
走,踏一片云
去田野小径
捧一把阳光吻一朵花
我说,这不是人间富贵
这是线条里的江山
是地里的庄稼
这是白叶楼的素描
是吴雨的青丝,白杨的华发
合上刊物的白杨拍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来。此时已是7月2日凌晨,可白杨依旧没有睡意。
站了起来的白杨四处转了转,把房子看了个仔细。
房子没交到手里的时候,看房就只能是个大概,好比没娶进门的媳妇,新郎官只能看个轮廓,进了门,才是你的人。不过现在情况变了,如今的男男女女,虽然没结婚,但啥都端了个底朝天,连根毛都把你捏出了斤两。
不能说时代进步了,古人其实也这样,只不过古人喜欢掖着藏着,实在憋不住了,几个好友茶余饭后打下牙祭。今人不同,啥事都喜欢光明正大,喜欢晒着晾着,这才有了微信群,有了朋友圈。
一间一间把房屋往细里看的白杨把房间看了又看,原本不打算装修的,能省一文是一文。但转悠了半天,白杨还是决定装修。
一来墙面尽管没有泛黄,但还是有许多污渍。二来洗手盆、洁具坏了的还得处理。
白杨决定自己装修,7月2日刚好星期六,不上班。
第二天一大早,晓露就从老家赶了回来,而且带来了土特产。
看着一大堆东西,白杨问道:“你是回家探亲呢还是去斗地主?”
晓露答道:“坐地分赃。”
晓露家,沙发上,刚刚吃过早饭,晓露问白杨:“今天时间咋安排?”
白杨说:“想去买点东西。”
晓露问:“买点啥?”
白杨说:“锅碗瓢盆,笔墨纸砚,洗头的,擦身的,漱口的,套脚的都要。”
晓露说:“你这百废待兴的架势,商家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白杨说:“你说话这口气,年轻得我澎湃得不要不要的。”
晓露笑得花枝乱颤,笑完的晓露收紧了脸,淡淡地问白杨:“搬书时就没跟吴雨重温下旧梦?”
白杨说:“本来想的,但一想对不住你,就踩了刹车。”
晓露说:“怕不是,肯定120码的速度冲了过去。踩刹车,谁信?”
白杨说:“检验下。”
晓露问:“咋检验?”
白杨说:“这还不简单。”说完就把晓露抱起进了房间。
晓露说:“天还没黑的。”
白杨说:“咱俩的事关天黑半毛钱关系。”
晓露说:“把窗帘关上。”
白杨说:“不关,多好的意境,骄阳正好,吻了吻草。”说完就把头拱了下去。
晓露叫了起来:“你……”。才说出个“你”字的晓露嘴被白杨堵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晓露软绵绵地问白杨:“你一天能来几次?”
白杨说:“最高纪录七次,年轻时候的事了。”
晓露说:“现在呢?”
白杨说:“现在你都知道。”
晓露说:“你这身体不好检验嘛,精力充沛成这样,我起床都要扶墙了。”
白杨说:“你咋也跟我一样,贫了。”
按照晓露的提议,两人去了彩虹桥家具城。
彩虹桥家具城坐落在城西,床、桌、凳、椅,案头、衣架、坐垫、柜台应有尽有,别的家具城有的彩虹桥都有,别的家具城没有的彩虹桥也有。全玉平再也找不出能比彩虹桥家具城还物品丰富的家具城了。不但物品丰富,而且卖的家具特便宜,特实惠。
彩虹桥家具城虽然卖的东西便宜,虽然质量还行,但上不了档次。这么说吧,彩虹桥也有红木,但却都是仿款,彩虹桥也有欧款、韩款风格的家具,但没啥牌子,漆功一般。
彩虹桥,实惠的是劳苦大众,服务的是市井之民。
去家具城的路上,怕白杨多想,晓露说:“其实彩虹桥还是有好家具的。”
白杨当然明白晓露的意思,自己好歹是个国家干部,国家干部又他妈特爱装,精光个屁股都要踹飞腿的族群。晓露怕白杨认为她看不起白杨,明白晓露想法的白杨冲晓露挤挤眼眉毛,说道:“咱十足的市井小民,放屁、打嗝、挖鼻孔,无一不精。再再说了,百废待兴,一片荒芜,能把家撑起来,已经阿弥陀佛烧高香了,那还敢谈啥牌子,讲啥排场,能用就行。嘎,能用就行!”
晓露说:“可你是作家啊!”
白杨说:“别提作家,作家最不是东西了,好吃懒做,眼高手低,站着说话不腰疼,蹲着撒尿不卫生。你说作家会个啥?能做啥?除了对着稿纸嚎上两嗓子,还能干啥?”
晓露说:“咋这么作践自己。你在我眼里可高大了。”
白杨说:“好吧,我承认,作家擅长哄小姑娘。如果手头有俩钱,也算风流倜傥了。”
晓露转着眼珠说道:“比如说……?”
白杨说:“我跟风流倜傥可没缘分,我属于作家群体里的破落户,感情场上的败北者,我就一要饭的。”
晓露说:“好嘛,要饭的,那我就当个花子婆了,谁让咱俩奸夫淫妇呢!”
晓露的奸夫淫妇笑得白杨上气不接下气的,白杨说道:“你呀,你呀……”,呀了半天,没接上词儿。
晓露说:“别呀了,一会儿你选家具,我帮你讲价。”
白杨问:“咋个讲价法?”
晓露说:“你给个低价,一般还价是喊价的三分之二,有的东西只能还二分之一,老板不卖你就走,如果差不多了,老板会喊你回来,让你再添点,这时候你千万别添,因为老板已经打算卖了。如果老板不卖,下一家你稍微加点价,这样三四家下来,准能买成。”
白杨说:“你厉害了,跟拂琴的仙女下凡完全两码事,烟熏火燎的,还散着股腊肉味。”
晓露问:“中午还没吃饱啊。”
闻言的白杨侧脸冲晓露看去,晓露说话太大样了,不是一般的大样。说她是淑女,可又言谈无忌,说她是熟女,可又正统不越雷池,说她女娃,考虑事情有条有理,说她是大人吧,很多时候又携带着孩子气息。白杨眼里的晓露,双十年华的水灵里夹杂着坐看云涌的风韵,不简单啊。
见白杨盯着自己看,晓露自顾看着前方,把丝淡淡的笑挂在腮上,任风吹摆。
白杨说:“继续啊。”
晓露说:“还以为你要发表重要演讲呢?”
白杨说:“那有的事,听你说。”
晓露问:“刚才说到哪了?”
白杨说:“说到三四家下来准买成。”
晓露说:“所以啊,第一次去的那家,生意基本不可能成交。”
白杨委屈地说道:“咋感觉买卖跟谈恋爱似的,第一次都是投石问路,第二次第三次才能情投意合。先头部队亏大了!”
晓露说:“我可没这么说,你内伤重,这么想也无可厚非的。怕就怕有的顾客,东挑挑西捡捡,逛个十天半月的都成不了单生意。这样的顾客啊,别人打算卖了,心里就念叨,买贵了,别人不卖吧,心里就想,钱在口袋里,稀罕啥。买不成,怪卖家具的不会做生意,买成了,又觉得自己心急了,吃了天大的亏。”
白杨说:“咋感觉在说我,东张西望的。你这招含沙射影忒有学问了。”
晓露瞪大眼睛说道:“应该不会吧,你蛮有见地的,人又这么聪明。”
进了家具城,货物琳琅满目,人头却极度冷清。
白杨说:“看这行情,初婚的人少,二婚的也不多,赵忠祥还说夏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完全不懂基层。”
晓露说:“医院里的姐妹们都说,晓露姐选人标准跟常人不同,看来咱俩都是反季作物,逆生长。”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两口子似的。
按照晓露的方法,白杨先后买了子母床、大床、沙发、电视柜和茶几。眼瞅着建材市场要关门了,两人又往建材市场赶,买了墙面漆、泥铲、滚筒、刷子、梯子。
第二天,7月3日,去医院上班的晓露对白杨说:“刷墙慢慢来,爬高上低的要注意安全,下了班我就来帮你。”
白杨说:“知道啦,把心放肚子里。”
来到新家,拉开架势的白杨将墙面漆兑了水,然后把废报纸顺着墙角一张张铺开,拿着滚筒,搬来梯子,就嘻唰唰起来。
刚刷完餐厅的一面墙,陈曦就打来电话问道:“在哪?”
白杨说:“新房刷墙,过来帮忙不?”
陈曦说:“自个儿忙,我自己的田都还荒着呢。”
十多分钟后,白杨还站在梯子上刷墙,陈曦就进了屋。
见陈曦进屋,白杨惊讶地问道:“呀,你咋来了,不是还有田荒着吗?”
陈曦站在门口,歪着头,没有回答白杨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白杨。看了一会儿,眨着眉毛说道:“请个工人嘛,咋还自己动手!”
白杨说:“能省一点是一点,刚好双休,刷的又是自己的墙。”
陈曦说:“我把十字绣送来了,你看看,没挂处就随便丢着。”
白杨一边下梯子一边说道:“咋能!有挂处,专门留了位置的。”
放下十字绣的陈曦在屋里转了一圈,白杨忙跟在陈曦屁股后面介绍着。尽管房屋空空,但在白杨眼里,全都是锅碗瓢盆。
陈曦说:“幸福生活不远了嘛,婚床买了没?”
白杨说:“还没,等攒点钱。”
陈曦问:“你要打美国啊?买张床还得攒钱,多大的阵地?”
白杨说:“两米二乘两米。”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白杨笑,陈曦也笑,都笑得酸酸的。
笑罢的陈曦掸了掸刘海,说道:“你忙吧,我走了。”说完转身就出了门。白杨忙跟了出去。
陈曦对跟出门来的白杨说道:“不刷墙你跑出来干嘛?”
白杨说:“送送你。”
陈曦说:“不送了,快去忙,注意安全。”
白杨说:“等下。”说完忙跑到家门口的停车位,打开车的后备箱,拿出个盒子递给了陈曦。
陈曦问:“啥东西?”
白杨说:“梳子。”
陈曦调侃道:“是不是送给小张老师的,人家不要又拿来送我。”
白杨说:“咋能,昨晚才买的。”
梳子的确是昨晚买的。
昨夜,把墙面漆、泥铲、滚筒、刷子、梯子送到新房处的白杨跟晓露说:“跟你商量个事。”
晓露问:“啥事?”
白杨说:“陈曦答应我搬家送我副十字绣的,我怕也要回点礼过去?”
晓露问:“那你打算回点啥礼?”
白杨说:“回把梳子如何?”
晓露说:“贼心不死啊?”
白杨说:“当初说好送把梳子给她的。”
晓露说:“都商量好了,问我干嘛?”
白杨说:“民主了,可还得集中不是。”
晓露叹了口气,说道:“答应了就送吧,总得讲信用不是。”
白杨抱着晓露亲了又亲,说道:“你咋好了!”
晓露说:“走吧,送佛送到天,我陪你去选,也帮自己选一把。”
梳子选的是谭木匠,那是白杨买过最贵的梳子。
2012年,某杂志发表了白杨一组散文,邮寄来伍佰元稿费。白杨揣着稿费去谭木匠为吴雨选了一把红梳。
白杨知道吴雨喜欢梳子,每次路过谭木匠专卖店,吴雨都喜欢进去看看,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白杨早就想买一把梳子给吴雨,可钱都拿去还了房贷。
揣着稿费去谭木匠为吴雨选梳子的白杨看中了一把红梳。
红梳月牙状,长一分有二,宽三厘米,齿不深。梳子两面雕有牡丹。用红梳帮吴雨梳发的白杨念道:“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牡丹声声落发处,一腔相思藏不住,忍住,忍住。”
谭木匠专卖店里,白杨没能忍住相思,特别是送吴雨的那款红梳依旧还在,就在入门处的柜台中央,特显眼。一进门的晓露就看中了那款梳子,同样爱不释手。白杨说:“那把送过给吴雨了。”
晓露忙把梳子放下,说道:“太艳了。”说完就去别的柜台看梳子。
白杨选了几款给晓露,晓露都不满意。
白杨就挑了一款黑胡桃款式的给陈曦,见状的晓露气鼓鼓地坐在转椅上,梳子也不看了,低头玩自己的手机。
白杨说:“选一款吧?”
晓露说:“咋选?好的你都送人了。”
白杨说:“那把陈曦这把给你。”
晓露说:“那是你送陈曦的。”
白杨说:“刚才这把我问过你的?”
晓露说:“还不允许女孩子有点脾气啊。”
白杨说:“允许,是我不对,你能陪我来,大方得不得了。”
晓露说:“陈曦能陪你去买抽油烟机,我为嘛不能陪你买梳子。”说完蹭的站了起来,选了一把梳子,又选了一个吊坠。
两人的对话弄得卖货的小姑娘不知所措。那姑娘偷偷瞅了白杨几眼,心想:“都快秃顶的人了,仗着几个臭钱,还在外面乱搞。”又看了看晓露,心想:“这姑娘也是,为了几个钱,甘心当人家小三。”
一边戴吊坠的晓露一边问白杨:“吊坠买过给人没?”
白杨答道:“没”。
晓露就笑了起来,高高兴兴地说道:“这下总算是公平了。”
听说昨夜买的,又看看白杨满身都是墙漆洒落下来的斑,两只手铺满了芝麻大的白点,陈曦就觉得特心疼,只是自己已经不能够去关心他了。
陈曦拼命的想挤个笑脸,却终究没能挤出来。见白杨手脚无措的样子,陈曦说:“谢谢了,去吧,继续刷墙,我走了。”
陈曦的车子消失在小区道路拐弯处的时候,白杨才朝房屋走去。
刚进门,吴雨就发来微信。
吴雨问道:“知道吗?我早上差点自杀。”
白杨回道:“想开点,万事往好处想。你年轻漂亮,房子也有一大套,收入也高,重新找一个不难的。”
吴雨说:“我没想到你会薄情寡义到这般境地,我俩十八年的感情竟然抵不住别人一个月的交往,看看你对人家重情重义的。以后孩子你接都不用接,你不配。想想你给孩子造成啥影响,带着孩子谈恋爱,带着孩子跟别的女人同居。我跟别人好歹还在外面,回家都是自己一个人。你说说你还是人嘛?”
白杨知道吴雨又套问洋洋了,吴雨需要发泄。不像纠缠的白杨也就没有回复,自个儿刷墙。后来吴雨不断发来微信,把白杨批得一无是处。短短半个小时,发了八十多条微信。白杨怕吴雨出事,就打了杨雪的电话,说道:“妈,你过来看下吴雨,她情绪极度不稳,别出啥事。”
晓露下班的时候,白杨刚把饭厅和客厅的墙刷完。
进屋的晓露赞叹道:“作家刷的墙就是不一样,雪白不说,还带着股墨香。”
白杨说:“咋不说透露着风花雪月。”
晓露说:“不敢说,一说你就扯到了巫山云雨,我可接不住。”
见晓露卷卷袖子就要干活,白杨说:“你坐着看会儿书,墙我一人弄,别把衣服脏了。”
晓露说:“你都不怕脏,我咋能怕。其实每个人都希望被人照顾,被人宠的。让你照顾多了,宠多了,你会觉得累,最后你会离开的。”
白杨说:“不会的,能有个人让你照顾让你宠,是多么奢靡的一件事情。”
晓露说:“算了,看多了悲欢离合,也见识了小桥流水,夫唱妇随才是生活的真谛。”说完就忙活起来。
又刷了一个多小时,客厅和主卧算是刷完了。本来白杨打算刷两天的,但晓露说:“只剩下两个房间了,再努把力。”
白杨说:“可你明天还要上班。要不,你回去睡觉,我一人弄。”
晓露说:“天都黑了,你放心让我一人回家?”
白杨说:“我送你回去,然后再来刷墙。”
晓露说:“你一人刷墙挺孤单的,我陪着你。万一你纠缠不清的某某女友找上门来,大打出手,也好有个人给你包扎不是。”
晓露这么说了,白杨只好搬来梯子,拼命干了起来。晚上九点多,没有刷墙的房间只剩下一个半,晓露说:“我出去透透气。”
白杨说:“好啊,熟悉下周围环境。”
晓露走后,白杨又刷了半个房间。十点钟的时候,晓露回来了,手里提着快餐盒。
打开盒子,两盒砂锅饭,一盒帽菜,白杨说:“你这气透得出成绩了。”
晓露说:“饿坏了吧,快吃。”
两个人拉了个储物箱当桌子,搬了两箱书面对面坐了下来。
吃东西的晓露指着储物箱说:“里面乱七八糟地装了些啥?”
白杨低头一看,说道:“我和洋洋的臭鞋,从出租屋搬出来的时候没袋子,就放储物箱里了。”
晓露说:“你咋可怜了,就这点家当。”
白杨说:“没觉得有啥可怜的,深夜还有美女陪,肚饿了还有人送饭,已经小康了。咱没拖祖国后腿啊。”
晓露边吃边往白杨盒里夹菜,白杨也夹给晓露。
晓露说:“你多吃点,男人要多吃。”
白杨说:“咋感觉,男人多吃多占的,女人任劳任怨的。”
晓露说:“女人口细嘛。”
白杨说:“男人吃人不吐骨头啊。”
晓露笑得咯咯咯的,屋子里就充满了笑声。
就着灯光,看着晓露的白杨说:“突然想起某个电影场景,男主人翁和女主角就这样,也在装修房子,也到深更半夜,也是这个点才吃饭,蛮温馨的。前几天“有书”上有篇文章你看了没,我记住了两句话:何人陪我立黄昏,何人问我粥可温。”
晓露说:“还有四句的,何人问我衣可缝,何人问我此生痛,何人拘我眼中泪,何人愁我路独行。想洋洋了吧,我也想了,他比你可爱。你不知道,李梦云原本听说我找了个离婚带娃的,把我打击得吃砒霜的心都有。后来打羽毛球那天见了洋洋。李梦云说,这个娃比他爸强。有这娃,白杨跟单身的没啥两样,你放心的跟他去睡吧,记得戴套。”
白杨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问道:“李梦云真这样说?”
晓露说:“那妞邪门得很,走路都带蹦的。”
吃了饭,白杨就去刷最后一间房。刚刷了几下,滚筒就坏了,十点多,建材市场肯定关门了,兑了水的墙漆第二天绝对不行。
晓露说:“要不去建材市场看看,万一哪家老板失恋、睡不着、各种烦,呆在店里也不一定。”
白杨说:“也对,出去散散心。”
玉平市的夜,灯光柔和得像一把被挫骨扬灰安静下来的尘。一切浮华褪去,一切虚荣沉寂,没有热情、没有欢歌笑语,单调、缓慢、简单、沁心。树与树之间,房与房之间,红绿灯与红绿灯之间,日复一日的它们就这样坐着、聊着、等着、看着。世人很难听懂他们,也不屑听懂他们。
安静下来的夜,涌进车窗的风,闪烁的霓虹飘飞的叶,这些都牵扯着人的神经,吴雨、陈曦、晓露,放电影似的在白杨脑海中划过。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爬柴家山的时候,黄三曾问白杨这两句诗歌啥意思?白杨说:“读书人文绉绉的,其实意思就是:老板装逼装打鼾,爱情变成萝卜干,老子今天不上班,喝完酒后砸罐罐。”
见开车的白杨不说话,晓露问道:“想啥呢?”
白杨说:“没想啥。”
晓露说:“没想啥还流泪,你体液咋那么多?”
才说完白杨就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说道:“打哈欠流眼泪,这是生理现象,条件反射嘛。”
晓露说:“体液男,下面没完没了,上面无穷无尽。”
白杨问:“晚上来不?”
晓露说:“你累了一天都,还来得动?”
白杨说:“可以的。”
晓露说:“还是喝酒吧,你跟黄三说的,老子今天不上班,喝完酒后砸罐罐。我买个罐给你,砸下没事。咱肉体凡胎的,经不住你金刚不坏的摧残。”
白杨给了晓露一大串无声的笑,心想:“晓露透彻得很,知道我想啥。”
说话间,两人到了建材市场,结果店铺全关了。
晓露说:“葫芦园市场有卖杂货的,去看看,保不准有卖的。”
去了葫芦园,竟然有铺面开着,而且有滚筒。
买了滚筒回来,已是深夜十一点,一番紧张忙碌,凌晨的时候,终究是把墙刷完了。白杨和晓露坐在客厅里,你说说我的脸花了,我说说你的脚白了,然后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