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日
去了一躺老单位，回来的白杨觉得心情爽朗了许多。
在宿舍后边的河畔，白杨把这么多年来吴雨跟他的事从头到尾地在脑海里放映了一遍，然后，在古树根部找了个洞穴，把往事一一擦拭干净，放了进去。
那里虽然看不见蓝天白云，但闻得见凤凰花香。
想来是可以安息了。
从原单位回到玉平第二天，2016年6月25日，刚好星期六，白杨打算做一件大事。
白杨要做的这件大事，跟车有关。
这件大事，对于旁人而言，小得不能再小，甚至不能算是个事儿，可对于白杨而言，这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很重要。
这件大事就是洗车。
虽然只是洗车，却又意义非凡。
好比一个燃烧的火塘子，突然间熄灭了，冒的全是呛人的烟，烟雾缭绕，十里皆白。突然间，这个火塘子又燃了，燃了的火塘子虽然没有熊熊大火，但滚烫灼热，内温极高。
除了意义非凡，白杨的车，真心脏。
随便用水一冲就能掉下三斤泥，更别提车厢里的纸屑、瓜子壳和零敲碎打的玩具。
白杨以前不这样。以前每个星期六，白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车。不是开给别人洗，而是自己洗。把车洗了，把脏衣服洗了，再把家收拾得干净整洁的白杨才觉得这个双休没有白白渡过。也只有做完了这些，白杨才能心安理得的去阳台上看会儿书，去篮球场上打个把小时的篮球。
自从吴雨跟贾玉的事情公开化、透明化，自从白杨跟吴雨轰轰烈烈婚变的时候，白杨就再没洗过一次车。
白杨无心洗车的时候，恰逢玉平市轰轰烈烈地开展创卫工作。每次白杨灰头土脸的车子开到大街上，总把别人的车子衬托得油光水滑。再难看的车，开再难看车子的人，见了白杨的车，都会笑出声来。
车脏是有好处的，停车的时候，车前车后都没人跟你挤，都离得远远的。不然一阵风来，白杨的车倒清爽了，别人的车就成了灰姑娘。
整个玉平都干干净净的，唯独白杨的车。如果非要在玉平找只小强的话，估计不大容易。
但这个条件，白杨的车里可以有。
说的是某一天，应是六月上旬的事，下班的白杨坐电梯的时候碰到一位女同事，女同事问白杨：“去不去龙湖园。”
龙湖园白杨当然不去，那里没房又没亲戚，白杨住南边，龙湖园在北边，南辕北辙啊!可女同事的话很明显了，意思是要搭白杨的车。平时女同事都开车的，而且车不赖，四十多万的奥迪，也没蹭车的习惯，如今好不容易开一次口，白杨当然不好拒绝。
办公楼停车场，车门打开的时候，后座上红领巾、书籍、衣服、袋子、水瓶摆放得满满的。尽管白杨麻利地把后座收拾得可以坐人了，但脚垫上的纸屑到处都是、到处都是的还有沙粒，如上了年纪女人的脸，斑斑点点。
其实将就下还是可以的，偏那女同事又是个大家千金，见脚垫脏兮兮的，忙把伸进车里的脚又给抽了回去，说道：“白大哥，我东西落在办公室，你先走吧，别耽误了接孩子。”
话说的很是婉约，但白杨读过李清照的词，知道女同事的含蓄。
对于白杨的车，陈曦是提过意见的。白杨跟陈曦相处的时候，陈曦就对白杨说过：“你的车该洗洗了。”
白杨说：“没钱。”
陈曦说：“我出。”
白杨说：“人不清爽，洗车何用？再等等吧，洗车的时候，是我把一切都放下的时候，这不是简单的洗车。”
陈曦说：“原来如此！可叹我鲜花一朵，坐你车上，都成灰姑娘了。”
白杨说：“坐你车上，我倒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傍富婆一般。”
白杨的车不但脏，而且导航也坏了，触摸屏碎裂。
按理说，导航屏幕不容易损坏，坐车的陈曦曾问白杨：“咋你脾气大成这样，导航都能敲碎。”
当时的白杨没吭声，只是冲陈曦笑了笑，他不知道如何跟陈曦说，导航不是敲碎的，是撞上了方形钢管，被冲撞力震碎的。
撞上方形钢管那天，应是2016年1月的某个双休，天蓝成九寨的水。
一大早，白杨就起了床，煮好了早餐，温了水在杯子里。待吴雨和洋洋起床的时候，朝阳刚好冒出头来，一窗的阳光映照在阳台上的花丛上，含着白杨刚浇灌的水珠，可谓十里桃花，恰似梦里江南。
起床的吴雨披着睡衣伸着懒腰走到客厅里问白杨：“咋起这么早？”
白杨说：“难得双休，平时都顾不上给你和娃弄顿早餐的。”
吴雨说：“辛苦你了。”
白杨说：“不辛苦，为你和儿子做早餐，多幸福的事。”
吴雨说：“一会儿我要去县区跑业务，你得闲不？”
白杨说：“得闲。“
说完的白杨就下了楼去洗车。
沙发上打呵欠的吴雨则还沉浸在梦境的海洋里。
梦境里，吴雨和贾玉结了婚，洋洋就在一旁帮他们拉扯着洁白的婚纱。火红的玫瑰，庄严的教堂，那一枚钻戒，闪闪发光。教堂外面就是吴雨和贾玉的新房，新房是一座纯白色的洋房，房屋外面是花园，花园里有树，阳光透过树梢照下来，碎了一地的金。花园里各式各样的盆景，各式各样的花，栅栏上还攀爬着飘香、五爪金龙。梦里的吴雨高兴地跑着、跳着，一转身，才发现白杨站在花园里，再一转身，洋房不见了，花园就成了自家的阳台，洋洋还在，但跟白杨在一起，正修枝打杈，整理阳台。
躺在床上的吴雨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贾玉出差十多天了，也不知道啥时回来。
要是贾玉在，就不用麻烦白杨了。
到现在白杨还蒙在鼓里，觉得挺对不住他的。
吃了早点，一家人就出了玉平城区。
开车的白杨面带微笑，一惊一乍的指着车窗外，一会儿说鸟，一会儿说小松鼠。洋洋在后排坐上望来望去，蹦蹦跳跳，一边跟白杨互动，一边唱学校里新教的歌《让我们荡起双桨》。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在歌声中，一家人就到了吴雨要去的江平县医院停车场。
停好车，吴雨说：“你俩在车里玩会儿，我去医院里办事。”说完，吴雨就进了医院大楼。
吴雨谈工作的时候白杨从不跟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工作方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交际方式。
吴雨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医生开了他们公司的药，吴雨按开药数量提成给医生。所以这其中的关键是让医生多开他们的药，而且提成款不能让外人知道。
见吴雨进去半天没出来，内急的白杨就去了躺医院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的白杨刚好看见吴雨在前面边走边打电话。
白杨走过去的时候吴雨正好背对着他。
本来白杨想吓唬吴雨一下的，没曾想，走到吴雨身后的白杨却意外地听见了吴雨跟贾玉的通话。贾玉生病了，吴雨很着急，问东问西，关心之中带着暧昧。电话里的吴雨说：“自己的身体自己不会操心，药在第二个抽屉里。”
电话里的贾玉说：“药没找到，找到盒避孕套。”
吴雨说：“没个正经的，都病成这样了，还想这事。”
贾玉说：“出差十多天，想死我了。”
转身的吴雨突然看见白杨，神情大变，哦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白杨笑着说：“内急，上了个洗手间。”
从医院里出来的白杨心烧得厉害，坐在车上喘了半天，酱紫色的脸儿抹了半天才抹出丝笑意来。
见白杨喘成这样，洋洋问道：“老爸，你咋了？哪里不舒服？”
白杨说：“没事，太阳热，心慌，坐会儿就好了。”
洋洋说：“那你去车外的树荫下凉会儿。”
说话间，吴雨从医院走了出来，一脸的小心翼翼，边走边想：“但愿白杨没听见，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又一想：“白杨应该没听见，应该是刚到身后的，否则以他的个性，当场就嚷起来了。”
见了白杨的吴雨讨好地笑了笑，笑得半截半截的。
车上的白杨也对吴雨笑了笑，笑得洋洋洒洒，边笑的白杨边问：“事都办好了？”
吴雨说：“办好了。”
白杨说：“那就出发吧，去另外一个县医院。”
发车，驶出车位，转弯，然后过红路灯。
发车的时候，白杨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车子开出去两百多米，白杨的手和脚就麻木起来。
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刚好一辆三轮车拉着两根大腿粗的方形钢管横冲过来，车子倒是过去了，钢管还在后面。白杨心里想着电话的事，眼前一片空白，车子就这么冲了过去。
快撞上的时候，白杨才反应过来，一脚急刹，但终究还是撞了上去。只听哐的一声巨响，车子的挡风玻璃起先裂开一条纹，继而二条、三条、无数条裂纹就这么从玻璃中间向四周蔓延开来。
车上的白杨呆呆地坐着，呆呆地看着裂成蜘蛛网的挡风玻璃，觉得这种感觉真好，编花篮似的。
编花篮是首歌，第一次听这歌的时候，学校正组织冬季运动会。
那时的白杨和吴雨已经通过考试认识。
冬季运动会前几天，考试结束后的吴雨去白杨的班级找白杨还笔。
刚走到白杨班级教室门口，吴雨就听见白杨爽朗的笑声从屋里传来。
白杨的笑声让走廊上的吴雨紧张得不得了，心里嘭嘭嘭地乱跳，不知道一会儿白杨出来自己说点啥好。
到了教室门外，吴雨向一位同学打听白杨。那同学把头伸进教室里，喊道：“白杨、白杨，有人找。”
白杨跑了出来，见是吴雨，觉得意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说点啥。
还是吴雨大方，见白杨尴尬地抓着头皮，忙说道：“来还你笔，谢谢了。”
白杨说：“客气了，一支笔而已。”
还笔后不久，学校组织冬季运动会，按照惯例，冬运会那天，整个学校都不上课。由于没报名参加竞技项目，吴雨就充当了班级组织的拉拉队。
吴雨参加了拉拉队，白杨却报名参加了百米赛跑。
偌大的一个学校，一千多号学生，两人就这么凑在了一起。
吴雨先看见白杨的，当时的白杨蹲在起跑线上，弓着身子，双手撑地，臀后扬，随着一声枪响，白杨像脱弦的箭，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本来跟白杨赛跑的还有吴雨班的同学，本来吴雨应该为同班同学加油鼓劲的，谁知，吴雨喊出来的却是：“白杨、加油，白杨、加油。”
赛跑的白杨用眼睛的余光瞅了喊白杨加油的地方一眼，是吴雨。当时刚好跑到一半，白杨明显落了后，但吴雨的喊声让快散架的白杨全身又蹦得紧紧的，咬紧牙关甩开胳膊的白杨又飞了起来，像鸟，像鹰，像一片燃烧的云，超过了这个，越过了那个，最后跑了个小组第一。
白杨累得扶着行道树直喘的时候，吴雨高兴的又跳又笑又叫的。
喘了半天，往回走的白杨冲吴雨喊道：“小师妹，来令狐大哥这里，咱俩照个相。”
白杨喘的时候吴雨就想过去递水的，跑那么猛，喘成那样，心疼。可毕竟是女娃子，迈不开腿。见白杨喊，吴雨就跑了过去。
两人就站在了一起，吴雨静如处子，白杨动如狡兔。
两人合影的后面是图书馆，图书馆的门楣上，周恩来题的“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苍劲有力。
合影的时候，校园广播里刚好放彭丽媛演唱的《编花篮》，编，编，编花篮 /编个花篮上南山/南山开满红牡丹/朵朵花儿开得艳/银个丹丹银牡丹/银牡丹那个哪哈依呀嗨……。
沉浸在回忆里的白杨被吴雨的尖叫拉回了现实。
回到现实里的白杨慌忙下车，还好三轮车司机没事。由于对方属于违章载物，把车停好的三轮车司机忙了过来，问道：“人没事吧？”
白杨说：“没事。”
三轮车司机说：“人没事就好。是你撞我，我不跟你计较，各负各责，散了算了。”
见三轮车司机的手掌流了血，白杨说道：“我买了保险的，报下保险吧，你手受伤了。”
听闻白杨要报保险，三轮车司机火了，说道：“我没驾照，再说是你撞过来的，爱咋整咋整，不奉陪。”说完拍拍屁股走了。
三轮车司机才走，洋洋就窜了上来，说道：“老爸，你这碰碰车开得刺激了。”
摸着洋洋头的白杨笑了，问道：“没吓到你吧？”
洋洋捂着胸口说：“吓到了，小心脏都还咚咚咚地跳呢。”
给洋洋和吴雨叫了魂，路边等保险公司的白杨闭着眼睛去追忆冬季运动会上的《编花篮》，一动不动的。吴雨以为白杨吓傻了，就紧紧地从身后抱住白杨，说道：“你咋了，别吓我，我在的。”
白杨说：“没事，刚才走了神，想起咱俩的合影。”
白杨和吴雨的合影一直都在，就放在家里的书柜上。合影上的白杨跟吴雨都穿一套蓝白相间的校服。吴雨带着眼镜，长发齐肩，双手自然下垂，脚踏一双白色平底运动鞋。白杨油着一蓬头发，吐着舌头，手背在身后，穿一双黑色运动鞋。
听白杨说起合影，吴雨就想起贾玉出差前前几天，当时的吴雨刚好在家里翻到她跟白杨的合影。
在家里看着合影的吴雨接到了贾玉的电话，贾玉说：“我要出差十多天，你过来一下。”
贾玉家里，觉得对不起白杨和洋洋的吴雨跟贾玉提出分手，贾玉不同意，贾玉说：“我离不开你，你走了，我的心就空了。”
吴雨说：“你的心不空的，杨艳等着你的。”
贾玉说：“那是别人介绍的，她主动追求我，跟我没关系。家里父母催得紧，这你是知道的，我总得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坐在贾玉家里感觉不到家的存在的吴雨说道：“我受不了这种折磨了，你知道我背负着怎样的枷锁吗？每天回去面对白杨，我都在说谎。我曾经是一个好妻子，可现在呢？”
贾玉说：“我一直在等你的，不是吗？”才说完的贾玉就扑了过去，把吴雨按在沙发上。
脱了吴雨裤子的贾玉一分钟的时间又泄了。
白杨跟吴雨做爱的时候，都在十五分钟以上，甚至半个小时。起初的时候，吴雨心想，只要贾玉真的爱自己，这事不重要。
自从知道贾玉跟杨艳纠缠不清的时候，吴雨就性冷淡起来。吴雨觉得贾玉不值得，白杨也不值得。是白杨把自己推向生活的深渊。面对白杨火辣辣的目光，吴雨觉得白杨也只有这些肤浅的不切实际的爱了。
洗车场看着破碎屏幕的白杨长长地哈出口气。过去的终究过去，但这个过程却是撕心裂肺的。
洗车，于白杨来说，的确不是简简单单的洗车。炼狱一般。尽管这些日子一路晃荡着过来了，但白杨心里再也没有燃烧过生的希望。
陈曦建议过多次的，让白杨去洗洗车。
白杨总是说：“搬家再洗，搬家再洗。”
离房东交房还有六七天的日子，白杨却萌发了洗车的冲动。
有了洗车冲动的白杨跟洋洋商量：“儿子，今天咱俩把车洗了如何？”
洋洋说：“你不是说要等到搬家才洗的吗？”
白杨说：“太脏了，洗洗咱俩坐车里也光彩点。”
洋洋说：“我到无所谓，你要相亲的。”
白杨说：“好嘛，你倒推得一干二净了，那就算是为了老爸找想，洗下，如何？”
洋洋说：“行，我帮你洗，早就该洗了。”
白杨说：“咱俩不洗，开去洗车店，车厢里太脏了，要吸尘器才能打扫干净的。”
洋洋问：“你挣到钱了。”
白杨说：“那是。大把大把的。”
洋洋撇了撇嘴，说道：“尽会哄人。”
白杨说：“拿了百多元的稿费，够吃一顿了。”
洋洋说：“那请我吃个冰淇淋吧，好久没吃了。”
白杨说：“必须的。”
洗车店里，吃着冰淇淋的洋洋跑来跑去，洗车的师傅打开水龙头，冲水、喷沫，然后一阵阵水花、一朵朵泡云，溅得满场子都是。
坐在椅子上的白杨看着蓝天、看着白云、看着水珠四溅、看着那一线线阳光照在银灰色的车身上，闪烁成一颗颗耀眼的星。
跑累了的洋洋跑到白杨身旁说道：“老爸，我想去杏阳湖抓鱼，好久没去了。”
白杨说：“行，等晓露姐有时间咱就去。”
洋洋说：“好啊，咱们仨一起去。”
洗好车，洗车的师傅问白杨：“导航坏了，要不要换。”
白杨说：“换，顺便安装一个行车记录仪。”
换了导航安装了行车记录仪的白杨刚从洗车店出来，恰巧碰到陈曦带着欣雨从电影院里出来。见白杨洗了车，再往车里一探头，发现还换了导航和行车记录仪，陈曦就哟哟哟地喊道：“出啥事了？咋反应这么大，跟怀双胞胎似的？”
白杨说：“没嘛事，放下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做到了。爱上一个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还得去努力。”
陈曦竖竖大拇指，说道：“早就该洗洗换换了。车子脏兮兮的，坐上去都压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情浓寿浅，无爱命长。”
白杨说道：“咋几天不见，又长了功力，下次碰面，该是峨眉派的掌门了。”
陈曦挥挥手说道：“堵着后面的车了，快去哄你家晓露，在这耍啥子嘴皮。”
洗车第二天，6月26日，星期天，晓露张罗着给洋洋过生日。
本来洋洋的生日是6月23日，刚好那天星期四。生日当天一大早，上学途中，白杨跟洋洋商量：“星期天过行不行，星期四又要上学又要做作业。你太辛苦了。”
洋洋说：“行”
洋洋八岁的生日注定是不平凡的。
因为白杨离婚了.
又因为白杨相亲了。
八岁洋洋的生日，为他庆生的人真多。
离洋洋生日还有一天，6月22日上午，快下班的白杨收到陈曦发来的微信，微信里陈曦问白杨：“今天接娃不？”
白杨说：“接的，咋能不接，孤儿寡父的，再不相依为命，咋活？”
陈曦说：“那还不去？一会儿学校都关门了。”
白杨说：“手头还有点事，处理完就走。你咋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你娃没人接？要不要我去接？”
陈曦说：“有人接了。我来玉平一小帮朋友接孩子，顺带看看洋洋。”
白杨说：“哦，那我赶过来，你等我一会儿。”
处理完手头事务的白杨赶了过去，学校门口附近，陈曦早已等在那里。
见陈曦又换了辆本田轿车，白杨说道：“你咋深不可测了。”
陈曦说：“咋就深不可测了。”
白杨说：“见你又换了车，随便发下感慨。”
陈曦说：“我妈的。我那辆前几天卖了，跟你说过的。”
白杨说：“你妈咋车多了？”
陈曦说：“两辆不算多嘛。”
白杨说：“也是，大户人家。”
陈曦恼了，说道：“会不会聊天。”
白杨挤挤眼睛，问道：“帮谁接，该不是小六的娃吧？”
陈曦说：“是啊，小六有两个娃，一个初中，一个小学，我负担重了。”
白杨：“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两个娃都过了喂奶的年纪，吃点饭就行。”
陈曦捂着嘴笑了半天，说道：“你呀。”叹了半天气，从车里拿出一个盒子来，递给白杨。
白杨问：“干嘛。”
陈曦说：“贿赂下你，万一以后买米抬不动，也好有个帮手。”
白杨说：“你这香烧得早了，真正的善男信女啊！”
陈曦说：“你美吧你，送给洋洋的，他明天生日。”
听说是洋洋的生日礼物，白杨觉得挺意外的。洋洋的生日，相亲的时候白杨只说过一次的，陈曦却记在了心头。
拿着礼物的白杨对陈曦说道：“难为你了。”
陈曦说：“难为啥。也不知洋洋喜不喜欢？”
打开盒子，见是陀螺，白杨说：“喜欢的，你咋有心了。”
陈曦的有心是有故事的。
为晓露买抽油烟机那天，超市里的洋洋围着陀螺看了半天，脚都挪不动。
白杨当时没让买，白杨说：“等搬家了再买，现在租房的地方小，尽量不买玩具。”
洋洋说：“可我太喜欢了，喜欢得都走不动路了。”
当时洋洋的话把陈曦逗乐了，陈曦对白杨说：“就买一个嘛!”
白杨说：“教育孩子，最怕的就是被心软绑架。”边说边唱任贤齐的《心太软》：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一个人扛……。
见白杨自娱自乐的样子，洋洋一脸的无奈，自己的老爸自己知道，没戏得很。
这些，陈曦全都看在了眼里。
盖上盒子，白杨说：“买油烟机那天，我没给他买，主要是怕玩具多了，耽误学习。再说不能顺着他的性子来。”
陈曦说：“孩子嘛，过个生日，耽误不了学习。说有心，你才有心呢，小师妹家里没有油烟机，没有花洒，你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只是多关注了一下孩子而已。”
白杨说：“别酸我了，小四帮你修水龙头的速度蛮快的嘛。”
修水龙头的事恰巧发生在陈曦陪白杨为晓露买抽油烟机的第二天。
当时的陈曦在朋友圈里发了个张图片，说是家里的水龙头坏了，水漫金山。
相片显示，陈曦家被淹的地方在厨房，积水足足两厘米。
见了相片的白杨问陈曦：“要不要我来处理？”
陈曦说：“不用了，小四刚好回来，他处理好了。”
如今白杨又提这事，陈曦笑了，说道：“物管真好，修水龙头又快又好，服务态度一流，还不要钱。”
白杨说：“小四冤了，辛苦一场，冠名权都没挣到。”
送了礼物的陈曦上了车，说道：“我要走了。”
白杨说：“一起吃顿饭呗。”
陈曦说：“还要接娃的。”
望着陈曦的车子走远，白杨才朝学校走去。校园里，洋洋已经等在花台旁，见白杨进校门，洋洋就蹑手蹑脚地猫到白杨身后，“嘿”了白杨一声。
转身的白杨拍着胸口说：“吓死宝宝了，你咋眼尖了？”
洋洋说：“你特殊呗。”
白杨就来劲了，问道：“说说，咋特殊了？是不是特鹤立鸡群？”
洋洋说：“你脑门特亮堂。”
白杨扑哧一声笑了，摸着洋洋的头说道：“你个兔崽子，想说爸爸头发少就头发少呗，还特殊。”
咧嘴大笑的洋洋望着白杨手里的盒子问道：“啥玩意儿？送谁的？”
白杨忙把盒子递给洋洋，说道：“陈姨送你的生日礼物。”
听说是送自己，洋洋高兴地接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盒子打开。见是陀螺，高兴得又跳又笑的。
白杨喊道：“斯文点，稳重点，注意形象。”
洋洋说：“你是不知道，这款陀螺叫极地光盾，防御型，比你买给我的烈焰战斧帅多了。起先是坏人，被点化后，成了好人，威力大。”看着洋洋手舞足蹈的样子，白杨就觉得欠儿子太多太多。
6月22日陈曦送了礼物。6月23日一大早，白杨刚把把洋洋送进学校，吴雨就发来微信，说道：“今晚儿子跟我，儿子蛋糕已经订好。”并发来图片，一辆奶油奔驰。
见了图片的白杨心想：“终究还是爱车。”
婚变前那段时间，吴雨不止一次地说过想买一辆宝马，吴雨说：“宝马X1，二十六万就能搞定。”
吴雨说了几次宝马之后，白杨就暗自算了算，心想：“房贷还完了贷款买一张还是可以的。”
2016年元旦，刚好一家人休息，吴雨说想去宝马4S店看看。
白杨说：“行。”
玉平宝马4S店在哪白杨并不知道，开车的白杨问吴雨：“往哪走？”
吴雨说：“城北。”
玉平城北，进入宝马4S店的吴雨轻车熟路。才进店，一小伙就跑了过来，冲吴雨喊道：“姐，来了该？”
吴雨应道：“来了。”
小伙就跑到前面问道：“还是看那款？”
吴雨问：“降价没？”
小伙说：“降不了，过几天还要提价的。那款车搞促销，不然不会是那个价位，看中了赶快下手。”
吴雨就绕着车转了一圈。
白杨问那小伙：“多少钱？”
小伙说道：“二十六万八。”
白杨对吴雨说：“真看中就买吧，我办个车贷。”
吴雨说：“再等等，万一降价呢？”
宝马4S店里，吴雨对各款车子的性能、价格、配置如数家珍，看得出来来过多次。吴雨两眼放光的样子让白杨觉得害怕。以前吴雨的眼睛干净得像九寨的水，现在吴雨的眼睛就像一瓶冒着气泡的可乐。
元旦过后不久，白杨就见了吴雨和贾玉的微信聊天记录，白杨的心就死了。
吴雨微信里发了奶油奔驰的图片后，接着写道：“蛋糕别订重了。”
白杨说：“好的。”
其实白杨没有为洋洋准备蛋糕，早在星期一，晓露就跟白杨说过：“洋洋的蛋糕我订了。你最近忙，洋洋生日的事我会操心的。”
一个娃一个蛋糕就够了，如今吴雨又定了个蛋糕，就洋洋那小肚囊，够他受的。
6月23日上午放学接洋洋的时候，白杨问洋洋：“过生日要啥礼物？”
洋洋说：“买本书吧，你买房没钱了，记得以后给我补上就行。”
陪着洋洋买了一本漫画诗词手绘本的白杨说道：“你太会为老爸考虑了。下午放学你妈妈来接你，她给你买了蛋糕。”
洋洋问白杨：“那你给我买了没？”
白杨说：“你咋心厚了。”
下午下班时间，杨雪打来电话问白杨：“今天洋洋生日，洋洋外公也来了，还有洋洋的表妹，你回不回家吃饭？”
白杨说：“不回了，刚好单位来人，得招呼。”
其实单位并没有来人。可出了那道门，再往里走，白杨迈不开脚步。
洋洋去了吴雨家，无处可去的白杨去了晓露家。见白杨孤独一人，晓露问道：“洋洋生日，你不回去陪吴姐吃顿饭？”
白杨说：“洋洋外公外婆都在，去了说啥？万一吵起来咋办？”
晓露说：“不会，估计一家人都在等着暖你的心。”
白杨说：“我那还有心？”
晓露说：“也是，没心没肺的。吃了没？”
白杨扬着脖子，“啊”了一声，说道：“饿。”
晓露就没再言语，进了厨房去为白杨做饭。
以往洋洋在，氛围很好，现如今洋洋去了吴雨家，屋子里就晓露和白杨。
见白杨闷头吃饭，晓露说：“我去弹曲给你听。”
吃了饭的白杨收拾了碗筷，坐在沙发上听曲。
弹琴的晓露说：“如果吴雨父母都在，你还是应该回去一躺，毕竟洋洋生日。”
白杨说：“我回去你不醋。”
晓露说：“该是自己的终究走不了，不是自己的栓也栓不住。”
白杨说：“吴雨她爸还不知道离婚的事。离婚给我的三十万有二十二万是吴雨母亲私自借吴雨的，吴雨让我帮她回去圆个谎。”
晓露说：“去吧，坐在我屋里你心神不定的，搞得我的琴声也似风吹浮萍。”
白杨看看时间到了晚上九点多，估摸着该切蛋糕了，就说道：“那我去去就来。”
晓露没再言语，自顾弹自己的琴。
白杨进吴雨家的时候才发现，桌子上没有蛋糕，吴雨也不在。
见白杨进家，杨雪忙笑着站了起来，说道：“吴雨开会，说马上就来。”
吴昌勇则坐在沙发上咕咚咕咚地吸着水烟筒，边吸边说：“你也是辛苦了，咋上班都上到现在。”
白杨说：“最近单位事多。”说完忙从口袋里掏烟散。
点燃香烟的白杨问吴昌勇：“身体还好吧？”
吴昌勇说：“好，没啥毛病。”
白杨说：“少吃点豆类、鱼类，不然痛风发了不好。”
吴昌勇说：“是哩。你也是忙了，大半夜的还要加班。”
白杨说：“没得办法，招呼客户吃饭，一会儿还得走。”
等了半天，依然没见吴雨回来，白杨就说：“你们忙，我要走了，客人等着。”
杨雪说：“别喝酒。”
见白杨出了门，吴昌勇就跟杨雪说：“白杨这工作也不好干。”
杨雪心里翻江倒海般，嘴上却应道：“最近他们单位事多。”
应声的杨雪坐在沙发上发呆，看着装修一新的房屋，看着明晃晃的水晶灯，看着黄灿灿的墙纸，再看看烟雾缭绕中的吴昌勇。
白杨跟吴雨的事吴昌勇要是知道了，不知要出啥乱子。更何况自己私自借了吴雨二十多万，而且还是为了离婚这档子事。可不借又能咋地？错的是自己的闺女，白杨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拿钱给白杨，难不成让白杨拿钱给吴雨，那吴雨且不亏大了。
其实杨雪挺理解白杨的。当初吴昌勇背着杨雪在外面养女人的时候，杨雪就想过离婚的。可一个农村妇女，想的是从一而终，离婚了，一是被别人看不起，二来且不成全了这对狗男女。
杨雪把吴昌勇不要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闹得人尽皆知。闹得吴昌勇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么多年，杨雪在抬不起头来的吴昌勇面前走路蹭蹭蹭的，带响。在家里更是成了主心骨，财政、人事一手抓。
杨雪甚至想过，想劝白杨走自己的老路，虽然这样委屈了吴雨，可能保全这个家，是值得的。如今这个时代，男人出轨，顶多说话不够响亮，女人要是出轨，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想要再找，那就难了。
白杨和吴雨的散伙是杨雪最不愿意看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白杨又不傻，又不残，说话办事，妥当圆润。
白杨的确没有留在这个家里的理由。
本想着看在洋洋的面上，希望白杨能够回心转意的。如今看白杨这架势，难了。
发呆的杨雪只觉得两眼冒星，吴雨遭此大难，跟谁都不能说，只能自己憋在心里。
深夜十点的时候，吴雨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倦意。
见吴雨回来，杨雪问道：“饭吃了没？”
吴雨说：“吃了，陪客户吃的。”
杨雪说：“那点蜡烛吧，白杨刚走不久，他说单位上忙。”
吴雨望了望吴昌勇，说道：“他最近的确忙。”
母女俩一唱一和的，把个吴昌勇蒙在了鼓里。
凌晨时分，吴雨发了张照片在朋友圈，一辆奶油奔驰旁，洋洋双手合十，正在许愿。眼睛干净得像九寨的水。
6月26日，国际禁毒日。
星期天。
晴。
一大早，晓露就发了微信给白杨，说道：“洋洋的生日，陈曦买了陀螺，吴雨张罗了蛋糕，有名分没名分的都忙完了。今晚我这个外人联合你这个洋洋的生父为洋洋过个生日，如何？”
白杨说：“行，那我去订蛋糕。”
晓露说：“蛋糕我订好了。你约个小伙伴跟洋洋一起过生日就行。就洋洋一个孩子，没气氛。”
白杨说：“你想的周到了，我问问黄三。”
黄三的第二任妻子丢下刚满十岁的孩子，跟黄三离了婚。娃也挺孤单，每次跟洋洋在一起，黄三的娃玩到大半夜都不想回家。
给黄三的电话里，白杨没说过生日的事，只说晚上约着一起爬柴家山。
刚好黄三想沾沾白杨身上的文气，免得整天跟钱打交道，坏了相貌，就爽朗的应道：“你这生活习惯真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收了工我就来。”
柴家山，见了面，洋洋和小黄高兴得蹦蹦跳跳的。晓露和白杨走在最后，黄三落在中间。
白杨冲黄三喊道：“你咋挂起单了，一起吹吹嘛。”
黄三说：“咋吹了，你俩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甜言蜜语，糖罐似的。我孤零零一人，恨天不公，又无可奈何，胡须满腮，一张嘴就扎人。躲远点，免得伤了自尊，允许我悄悄地老泪纵流下。”
白杨哟哟哟道：“别挤鳄鱼眼泪了，又没猎物。一起吹吹，说说最近女朋友谈得如何？”
黄三说：“三婚了，不求爱，只求能过。跟那女的就散过一次步，一个迈左脚，一个迈右脚，留给我的都是背影。”
白杨说：“左脚右脚的不是硬指标，只要能跟上，也不是多大个事嘛。”
黄三说：“问题是跟不上，看到的都是臀，脸都不知啥样。”
晓露笑得咯咯咯的，说道：“你俩谈话有意思了，跟拉二胡似的，抑扬顿挫得很。”
白杨说：“三爷就那样，吊儿郎当的，年纪一把，却童心未变。这不，站我面前，三爷十八冒头，嫩汪汪，水色得很，我倒成了奔四的中年。要说鳄鱼泪，该我流才是。”说完就用手挤了挤眼。
白杨的动作把黄三和晓露都惹笑了。
柴家山顶，风清月明，放眼望去，玉平的夜如星星点灯般，杜甫的“轻罗小扇扑流萤”就是这个味了。
从山顶走到山脚，夜就黑成了包青天。
见白杨从车里提出蛋糕，黄三问道：“谁过生日？”
白杨应道：“洋洋。”
黄三说：“弄半天是给洋洋过生日！咋不提前说声，啥礼物都没准备。”
白杨说：“多大个事。你跟你家小黄能来，已经很感谢了，那还能让你破费。”
黄三撇了撇嘴，忙掏钱给洋洋。
洋洋没要黄三的钱，转身就跑。洋洋一跑，黄三就追，两人在停车场绕来绕去。
没能追上洋洋的黄三冲白杨喊道：“天地良心，我一大把年纪了，跑出心脏病来。你帮我养娃啊？”
白杨忙喊住洋洋，说道：“收下吧，你黄大爹一片心意。”
洋洋这才把钱收下。
收了钱，几人兴高采烈地往停车场右手边走去。
停车场右手边，刚好有一片丛林，丛林里有张石桌。晓露把蛋糕打开，插上了生日蜡烛，对洋洋说道：“许愿吧，洋洋。”
白杨补充道：“愿望别太高，要实现得了，每天进步一点点，积少成多。”
每天进步一点点是洋洋读幼儿班的时候白杨为他提的要求，当时的洋洋调皮，天天都跟小朋友打闹，不是撞了这个，就是碰了那个。有时候还会因为抢玩具跟小朋友打架。
当时幼儿园的老师说：“手痒么去敲墙。”
回家的洋洋哭着跟白杨说：“自己老管不住手。”
白杨安慰道：“已经看到你的进步了，每天进步一点点，积少成多。”
三年幼儿园，白杨为洋洋买了赔礼道歉的牛奶就有四十八箱。每次白杨陪着洋洋去道歉，洋洋总是争着去扛牛奶。
看着山一样的父亲在同学家长面前矮了半个身子，洋洋心里难受。
读小学后，三年了，白杨只道过三次歉。有些时候，明明是别的同学不对，洋洋也忍了。每每这个时候，洋洋就想起了白杨去敲同学家门的背影。对，每天进步一点点，书本上有个成语叫“百忍成钢”。
盘腿坐在石桌上的洋洋默默地对着蛋糕，心里念道：“祝爸爸早日成功，小说卖个好价钱，把房子贷款还了；祝妈妈生意兴隆，早日开上宝马；祝晓露阿姨越长越漂亮，跟爸爸好好的。”
唱生日歌的时候，洋洋扭头看着白杨，满脸笑意，心里念道：“愿望都给了你们，你们可要争气哟。”
洋洋许愿的时候，白杨呆呆地看着洋洋，看洋洋的小脸通红，看洋洋的大眼卖萌。看着洋洋的白杨心里默默念道：“祝洋洋学习能跟上，一生少些坎坷；祝吴雨找到自己的幸福，快乐生活；祝小四对陈曦好好的，别再让陈曦受伤；祝晓露身体健康，早日实现当琴师的愿望。”
看着白杨和洋洋的晓露心想：“一家人好好的真好。自己从小就失去了父爱，洋洋可怜了。也不知道白杨跟吴雨最终能否走到一起？白杨，你知道吗，我还不确定能否爱你。面对这份爱，我怕。你对吴雨用情至深，我怕。你对陈曦等人到处留情，我怕。我想给你一个家，可我怕这一切终究只是一场梦。”
烛光里的黄三感慨万千，这么多年了，白杨跟吴雨的风风雨雨全都看在黄三眼里。多么好的一对人儿，转眼各奔东西。问世间情归何处？一杯浊酒，两瓶老醋。白杨这小子倒厉害，才出门就找这么好一个姑娘。自己处了几个，都不是过日子的人，只知道吃吃喝喝，嘻嘻哈哈。唉，夜一来就啄心，命咋这么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