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扑朔迷离 （八）疯子

梅天寒还没有倒下，他的身躯仍修美伟岸，象座山，可他的声音却变得痛苦，无力：“你……你把我当成了梅天寒？”

韩飞云听闻这一问，简直比亲眼见梅天寒重他一剑还要惊诧，颤声道：“难道你……你……”不敢相信的话，也没敢说出口。

梅天寒喘息着道：“我……我不是梅天寒。”说着站立不稳一个跄踉扑倒在地，韩飞云的剑也就势拔了出来，剑一出腹，鲜血便如柱般射出。

韩飞云脱口道：“你……你不是梅天寒。”

梅天寒道：“我若是梅天寒，怎么会如此轻易的重你一剑。”

韩飞云就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的确重了他一剑，梅天寒纵然变成傻子也不会轻易重他一剑。瞬息间所有想不通的问题全部有了答案，答案只有四个字：“认错人了。”

韩飞云怔了半晌，再度审视那男人，怎么看也不觉得他象梅天寒了。

梅天寒天生俊美，清华绝代，但却美得冷，美得傲，美得不可一世，让任何人都碍于自己的鄙俗无法、不敢去接近他。而那男人全身上下虽很难找到一处与梅天寒不同，但却似乎从骨子里向外渗透着一种文雅、随和、平易近人，与梅天寒恰成了鲜明的对比。更为重要的是韩飞云在仔细端详之后，竟发现了他身上与梅天寒唯一有区别的地方——在他的左眉心内有一颗豆大的黑痣，而梅天寒却没有。

一颗痣并未影响他的俊美，反而使他增添几分男子汉的威言与气质。可惜韩飞云已顾不得欣赏他的仪表，他的心突地也象被“流星剑”刺重一样绞痛，因为此时那男人探入腰间的手已经拿出，却并没有亮出长剑，而是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瓶上写着四个字：“白山红药”。

任何人都知道“白山红药”是上好的、难得的金疮药，这个时候也只有韩飞云最需要。那男人腰间确实有剑，但探手进去并不是要拔剑，他甚至可能连想都没有想过拔剑，他只是想伸手进去取药，因为韩飞云的剑伤需要敷药然后包扎好……

韩飞云不是没有杀过人，也不是没有杀错过人，但哪一次也比不上这次振惊，内疚，他甚至已不敢面对自己。他十分懊悔为什么在有那么多疑点存在的时候，自己就没有想到可能认错人了呢？以他的禀性，若换作以往，他一定会认真冷静地思量那些疑点，他不敢保证会想到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但至少也不至于贸然出手。可是这一次他的头脑突地变得不灵光了。身上失血过多，他总是感觉晕晕沉沉的，判断力极弱，更重要的是他真的被梅天寒吓坏了。

那男人已无力将药递到韩飞云手里，但是还是艰难地想递过来，先前那一份赠药之情，也许随便一个善良的人都能做到。但好心遭恶报之后还能有这份赠药之意，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能够做到的了。这该包含了这个人多么宽宏的襟怀和博大的心胸！韩飞云本来哪有颜面去接人家的东西，但想想自己已愧对一份情，又怎能再愧对这份意，所以他只有踱到那男人跟前伸手去接那药瓶，也许这样他会更难受，但总比辜负一分人间赤诚要好得多。那男人在将药瓶交到韩飞云手中的时候，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笑意，韩飞云更是羞愧不已。颤声道：“我……我……认错人了，对……对……不起。”

四高手并没有替韩飞云感到难受，他们只是觉得韩飞云的此情此态，真是百年难遇的奇观，他们虽也怕极了梅天寒，却自觉得没像韩飞云那样吓得疯癫以至于逢人就是梅天寒，所以便五十步笑百步了。

卓天禅第一个奚落道：“有什么对不起的，他是梅天寒吗，本就该死，你是为武林除了一大害，功高盖世，了不得！了不得呀！”

朱阳附和道：“都说盟主少年英豪，今日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这一剑拭凶魔的壮举必当为后人广泛传诵，流芳千古……”

高松眼睛已然笑成了一条缝：“佩服佩服！高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道是柳鹏飞不屑与他们一起幸灾乐祸，嗔怪道：“你们太过分了，盟主已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们还取笑他干什么……”说着伸手像父亲抚摩儿子那样触摸韩飞云的脑袋，十分怜悯地道：“别怕，梅天寒不是已经被你杀了吗，今后再不会吓你了，假如今后再有人装成梅天寒来吓唬你，你就说‘柳鹏飞是我爷爷’他就不敢了’！”说着终是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卓天禅、朱阳、高松此时也已然笑得前仰后合。

幸亏他们的肚皮与脸皮一样都比较厚，否则早就笑破了。

韩飞云的肚皮却简直要被他们气破，痛恨之极，真想挥剑毙之而后快。但一想，自己方才誓死力拼，加之失血过多，此刻气力不足，恐怕没等伤着四人自己就已反受其害；何况四人虽可恶之极，却也罪不致死，也就不愿与他们一般见识。只恨不得这四个人能马上从他眼前消失，用力打开柳鹏飞的手，喝道：“滚开！”

柳鹏飞感觉这也就是一条老实的狗，实在受不住“虐待”，而仅有的一点点反抗罢了，丝毫不值得畏惧。于是变本加厉地道：“哎呀！你还想咬人不成？”

韩飞云若真会咬人，相们他们也不敢如此戏弄他，可惜韩飞云非但不会咬人，通常只会情愿被人咬。

那男人却认为韩飞云的忍让实在已超过了极限，便强忍着痛，对四高手愤然道：“有时候疯子被逼极了，的确是会咬人的，而且会一下子咬断人的喉咙。”他的眼神也象是要一下子咬断四高手的喉咙。

有时候疯子的确是惹不得的。尤其是韩飞云这样的疯子。四高手有些畏惧，收敛了他们的行为，闭口不言。

那男人接着道：“我横竖是活不成的，你们虽没有亲自动手，但总算也完成了任务，难道还想呆在这儿，等着替我收尸吗？”

四高手当然没那份好心，却也舍不得走。这儿的场面不算精彩，却很吸引人。

疯子有时候的确很吸引人，尤其他还杀了人，热闹更加好看。

那男人因为痛苦，气息更为急促，喘息着道：“疯子杀人……虽好看，但疯子也很危险……至少他现在觉得错杀了我，很内疚，也许就因为这样，他会很听我的话，我叫他做什么，相信他会……会不顾一切地去做，当然也包括杀一些我十分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