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名姬
苏甘棠走到琴案旁边,拨弄了两下琴弦。
“嗡——嗡——”琴发出了两声刺耳的声音。看到苏甘棠好似根本就不会弹琴,底下有不少人开始幸灾乐祸。
有的甚至大声喊道“下来吧,不会就不要在上面丢人现眼了”
“是呀,下来吧!自己不会弹琴也就算了,还嫌弃人家姑娘家弹得难听,你也真是可以了”
不少人开始跟着起哄“下来吧!下来吧!”
......
采薇听了拳头握得紧紧的,苏甘棠好歹明面上是她的人,敢欺负她的人,这群书生是不想活了吗!
采薇刚想动手,便见苏甘棠已经坐了下来。好像真的要弹琴一样。看到这里,采薇皱了皱眉头,心想:他想干什么?难道真如那群书生所说他不会弹琴还逞强,好面子?那可就糟糕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没马蹄。”这花花世界迷了世人的眼,也愚弄了世人的心,所以这世上才有这么多的痴男怨女。
他们不知这世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即是假,假即是真。
琴行自古就是一些文人雅士休闲娱乐的地方,房间和厅堂的布置一淡雅为主,随处可见“松、梅、竹、菊”。
人们都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采薇他们一行几人,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在这小小的琴行里,他们就是金子,那不俗的气质彰显着他们的身份不一般。
此时的苏甘棠一袭白衣,端坐在琴案前颇有些神仙的风范。采薇无奈的摇摇头,来这琴行本是来听曲儿的,何苦非要自己受累,亲自去弹呢。随然苏甘棠弹的也挺好听的。
琴行里不时会有姑娘来看他们,没办法,谁让他们长得那样出众。采薇女装的时候,就是面容清秀的女子,如今男装更是英气逼人。苏甘棠和云胡自是不用说。
云胡属于那种具有男儿气概,帅气的美,浓浓的剑眉显示着主人的霸气,挺立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整张脸简直是上天最完美的作品。
而苏甘棠则是属于那种温柔的美,明亮的眸子犹如璀璨的星星在闪烁,挺立的鼻子,温润的嘴唇。苏甘棠的嘴是他整张脸最性感的地方,反正采薇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一如苏甘棠的琴声,在他拨弄琴弦弹出难听之音时,谁又曾想到在那之后会有如此绝妙之声。琴声传来波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弦。不仅是那群书生们傻眼了,连采薇也有些万分错愕的看着苏甘棠。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苏甘棠弹琴竟是这么好听。
琴声袅袅,不绝于耳,万里悲情现此一时。古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今有甘棠献曲惊众人。
苏甘棠的琴声这样好,怪不得看不上那婢女弹出的声音。爱琴爱曲之人,总是听不得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靡靡之声,苏甘棠的琴声忽高忽低,忽幻忽实如影随形,近而远逝,让人琢磨不定,却又不舍得放弃,只得追随着琴音到大远方。
人心之复杂,非世人所不能想象。可这空灵的琴声却仿佛能净化世人的内心。
弹到欢快之处,众人皆喜笑颜开。弹到悲伤之处,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说起这首曲子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原因。苏甘棠在自家府邸是一个庶出之子,他的亲生母亲在生下他不久后就去世了。自古便有母凭子贵之说。可返之亦然。一个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幼子,如何在这样一个偌大的府邸中生存。没有了母亲的保护,各种阴谋诡计,又怎么能够躲开。
苏家是一个不小的家族,其中的妻妾更是多不盛数。自从苏甘棠的母亲死后,苏甘棠就被落户在嫡母名下,可到底不是亲生儿子,嫡母只偏爱自己亲生的孩子,从来都不关心他,也不管教他。让苏甘棠像一个野孩子一样在府中生活。
每次苏父来看苏甘棠的时候,嫡母都想尽办法把他支开,不让他们父子俩见面。久而久之,苏父也就淡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儿子。毕竟子女众多,不可能没一个都兼顾到。男子四岁便可入私塾读书,可苏甘棠已经七岁了还不会识字,光这一点,就落后了许多士卒子弟。
其实苏甘棠小的时候还是挺爱读书的,每次看到嫡母命人送弟弟们去学堂的时候,他都非常的羡慕,偷偷的跟随丫鬟去私塾外面听课。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一次丫鬟发现了这件事,将这件事告诉了嫡母,嫡母很生气,命人三天不准给他饭吃。
就在苏甘棠觉得自己要饿死了的时候,一阵诱人的香气从鼻尖飘过,是食物的香气。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粉衣的女子,那女子手里拿着糕点,走到苏甘棠面前问道“小朋友,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呢?”
苏甘棠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害怕的向后缩了缩。在苏府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苏甘棠害怕任何人的接近。因为曾经在冬天一个丫鬟给苏甘棠带来了一壶热水,对于此时既冷又饿的苏甘棠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可是下一秒好人形象瞬间瓦解,那丫鬟把手稍稍倾斜,一壶滚烫的热水倾斜而下,在距离苏甘棠很近的地方落入了尘土中,尽到只要苏甘棠的手再往前伸出一寸,就会被烫得面目全非,这对于一个大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就不要说当时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苏甘棠了。
幼儿时的阴影挥之不去,他能相信眼前这个看似良善的女子吗?那女子看苏甘棠害怕,连忙将糕点拿出来,说道“我刚刚经过这里的时候听见你肚子再叫,想必你一定是饿了,便去厨房拿了这糕点给你吃。”说罢,还把糕点往前送了送。
眼前的糕点实在是美味,苏甘棠实在是抵不住饥饿,抓住糕点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还不时的瞧瞧眼前的女子。那女子温柔的说道“慢点吃,别噎着。”此时饿极了的苏甘棠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几口就把糕点吃净了。
看苏甘棠吃完了那女子又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会在苏府啊,是哪个下人的孩子吗?”
是啊,当时的苏甘棠穿的恐怕连一个下人的孩子都不如。但即使是那么小的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苏甘棠傲气的抬起头回答“我是这座府邸的少主人,我叫苏甘棠。”
粉衣女子仿佛想起了什么,嘴里默念道“苏甘棠,苏甘棠......”
提起苏甘棠,女子想到了那个自幼便丧母,寄养在当家主母名下的孩子。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悲悯。为了不再继续伤害苏甘棠的自尊心,她迅速的将这一分悲悯隐藏了起来,可就算是她隐藏的太快,还是被小小的苏甘棠看到了。
可是苏甘棠并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女子自顾自的说着。从女子的口中,苏甘棠了解到原来,女子是他爹新娶的一房妾侍,是一名琴姬,弹得一手好琴,深得他爹的喜爱。
按理说,一个深受老爷喜爱的妾侍,哪一个不是飞扬跋扈,脾气暴躁的,就差拿鼻孔看天的主儿。可是这名琴姬是个例外,无论外界怎样看她,怎样评论她,甚至于怎样诋毁她。她都能像一个无事人一样,在这偌大的苏府中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真是个奇怪的人。
自从那日以后,苏甘棠这个会弹琴的姨娘便开始日日照顾苏甘棠,完全是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她教他读书、识字、弹琴、绘画。日复一日,不厌其烦。
女子将苏甘棠视如己出,想尽办法终于让苏父同意将苏甘棠交由她抚养,只是名字还是落在嫡母名下而已,这对他以后的前途好。
其实苏甘棠一点都不在乎和谁一起生活,只是这个女子给了他温暖,就像母亲一样。
人心都是肉长的,在姨娘细心的照料之下,苏甘棠长大了,长成了如今这般俊朗的男子。
说起来,如果不是长了一副好皮相,他又怎么会受到苏相的关注,说来也算是可笑,自己的父亲会注意到自己,居然是因为这副不错的模样。父亲无意中看过他的脸以后,就一直有把他送进宫里的心思,多次把他送进宫里,希望能够得到殷采薇的青睐。可是父亲想的太美好,且不说一早就在宫里的楚恒,采薇......采薇的性格,又岂是那么容易操纵的人,在他正式进宫册封之前,采薇从来没有真心带过他,当然,即使是现在,他也从未得到过采薇的真心。
他万般无奈,百般哀求,换来的,只不过是父亲的一个决定,一道圣旨,一个枷锁,一个富丽堂皇的笼子。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苏甘棠的眼眶有些微湿,抬起雪白的衣袖擦擦眼睛,心中有些感伤。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一片,苏甘棠起身,看向刚刚那位弹琴的姑娘,拱拱手道“献丑了。”刚刚弹琴的那位姑娘气得只咬牙,却苦于没有办法收拾苏甘棠,没办法苏甘棠的琴艺确实比她强啊。而且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在众人的掌声停止之后,苏甘棠一曲终了,一阵清脆的掌声从楼上响起。众人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如画般的女子。不施粉黛,却让人移不开眼,柳叶眉,杏核眼,一笑起来还有两个魅惑的酒窝,真是能把人的心都笑化了。
佳人微启红唇,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公子好琴艺,真真是应了那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怪不得看不上这琴行中女子的琴艺,只是这琴音似曾相识,敢问公子师承何处?”
想起那个温柔像母亲一样的女子,苏甘棠的表情难得的温柔了起来,抬头望去一女子从一堆侍女的拥促下走下楼梯,莲步轻移、身姿曼妙。她身后的侍女长得也不赖。各个都水灵灵的,看的台下这群书生是热血沸腾。眼冒红心。她们手中有拿琵琶的,有拿琴的,还有拿笛子的,更为她们增添了不少魅力。
苏甘棠咳了咳,回答道“我只是随便弹的,并没有师傅。”
美人骄笑了一声道“那公子还真是天赋异禀,自学成材。”
苏甘棠答道“姑娘过奖了。我看那侍女手中抱有一把琴,想必姑娘也是一个懂琴之人。就不必取笑在下了。”
美人掩唇笑了一下道“公子真是好眼力,小女子是略通些琴艺,所以刚刚那婢女弹的琴音,小女子也听到了,确实不堪入耳。”
美人身后那姑娘,不服气的小声道“小姐,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刚刚明明是他先......”挑事的。
最后的三个字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看到自家小姐的脸已经越来越难看了,她知道违背小姐意愿的下场,恐怕比死人还难过,量她平日里张扬跋扈,在小姐面前也不敢放肆。
苏甘棠没有看出这对主仆之间的情绪变化,可采薇却将这一幕看的是清清楚楚。
美人开口道“我这婢女平日里让我惯坏了,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人家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苏甘棠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也不能和小女子斤斤计较不是。
可是采薇不是。
采薇又不是男子,不必想苏甘棠一般,恪守那些所谓的道德观念。她的人收到了欺负,难道还要她袖手旁观不成。
“姑娘此言差矣。”采薇站了出来,采薇一张口,苏甘棠就立刻站到了采薇的身后,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怎样的主子,教出怎样的奴才罢了。”采薇说着,还瞥了方才弹琴的那姑娘一眼。
“你!”或许是采薇的目光太凉薄,那女子率先沉不住气,“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看你长得这幅样子,指不定是从哪里来的呢。”
......
在场的书生也开始议论纷纷。
采薇这一行人,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刚刚经过那女子的一般提醒,倒是颇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