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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夏:家的感觉
比如被里被面是细软的棉布,被面上绣的花却是一朵朵的蔷薇,那花深深浅浅的红颜色是她从未在任何地方见到过的,市面上是有绣花的绸缎被面,就没见过棉被面上还有绣花的,若非有人用心,那谁会在这上面下功夫。
桌上或枕畔三不五时就出现一样首饰或梳妆用品,夏可沁拿去还纯梓,纯梓却摇头:“送人的东西是断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你不要,就拿去扔了吧,反正我除了你以外也没有可以送的人……”
夏可沁哪里舍得,就这么一样一样收了起来。
新年将至,纯梓邀请夏家人去他府里过年,夏可沁摇头拒绝了,这算什么事?
纯梓被拒也不生气,年前头几天就叫人把菜蔬食具搬到夏家,只叫夏可沁不必再操心过年菜饭。
新年到了,自府的厨师在夏家做完饭就走了,纯梓亲自搀了娘回来,朴娘子神智颇清醒,说话也流利,两家人经过了这么多年,终于第一次团团圆圆吃了一顿年夜饭。
滕小怀也感慨不已:“这么多年,我总算有了很安定的家的感觉。”
纯梓却不识相地提起了两人的婚事:“可沁,你看,要是我俩成了亲,就天天可以这样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不用等一年一次了。”
夏可沁正笑盈盈地帮朴娘子舀汤,一听纯梓的话,脸就拉了下来。“朴大哥,上次不是说休要再提此事了么?”
从纯梓那夜到夏家请夏可沁原谅自己起,夏可沁就再没叫过他“纯梓哥”,只冷淡客气地叫他“朴大哥”。
夏家娘子眼巴巴地看着女儿,她想不通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滕小怀饭已吃饱,眼见小两口似乎有吵架的可能,于是知趣地带着夏土土到外面放鞭炮去了。
纯梓不知该怎么接口,两人为此事已经争执过多次,每次均以自己的退让失败而告终,他每次都隐约觉得,要是自己跟夏可沁吵翻了,那再来往的可能性就没有了。
新年的爆竹“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吃完饭出来上街游逛的人多了起来,院墙外可以听到人们的欢声笑语。
桌上的菜渐渐冷了,夏可沁起身开始收拾碗盏,朴娘子高兴,喝了两盅酒,这时已经昏昏欲睡,纯梓忙把娘搀到后面的房里去睡了。
等他回转来,桌子已经收拾干净,夏家娘子抱着睡着的阿榴靠在床上,见纯梓进来,便朝厨房努努嘴:“在洗碗。你过去跟她说说话,问问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唉,我私下问了多少次了,可她总是什么也不愿意说。”
纯梓走进厨房,夏可沁正在灶旁洗着碗,灶里的余火让整个厨房暖烘烘的,纯梓站在那里,看着夏可沁的背影,有点恍惚起来,多少年以前,自己曾经偷偷到夏家找夏可沁,就在这小小厨房里,上演过青春年少的纯真爱恋。
他走到夏可沁身后,抱住她的腰,把额头抵在了她的后脑上:“可沁,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总以为,经过了那么多的事,已经再没有什么能妨碍我们的了。”
正想着前些年过年情景的夏可沁听见纯梓的声气里饱含着焦灼与苦痛,她身子有点僵,半天才回了一句话:“怎么没有?”
纯梓大奇,抬头道:“什么事?”
夏可沁想了半天,终于闷闷道:“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的什么身份?”纯梓楞了一下,终于明白了自己被拒绝的原因。
“傻瓜!”纯梓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在夏可沁的后颈上咬了一下。
也怪自己没有跟夏可沁讲过自己回到楚州的打算,只想着等一切事情全办妥之后,将来有空闲聊的时候当闲话再来慢慢讲,看样子情人之间不及时沟通的确是不行的。
“可沁,我从上都回来,就没有打算再回去。”
夏可沁一愣,回过头来:“为什么?”
纯梓低声开始给夏可沁讲着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他讲得很仔细,很缓慢,生怕遗落了哪个细节将来又要重新回顾,或者又要让夏可沁产生误解。
这样的讲述他不陌生,而且有过很多个版本,跟贝磊讲过、跟白崇君讲过、跟齐王讲过、跟夏娘子讲过,但是,哪一个版本都没有今晚这个版本真实详细,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可以剖开自己的心,向她袒露最真实的自我。
外面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一直响个不停,屋里却只有纯梓的声音,夏可沁已经做完家事,不知不觉站在纯梓身边听着他的故事,他的经历波澜起伏,比自己的毫不逊色。
纯梓讲着自己跟阿景成了亲,夏可沁心头泛酸,可想想那时他又没有恢复记忆,根本记不得还有一个自己,自己头脑清醒得很不也是跟了郎又一去了吗?
讲到疼爱和不舍得榴生,纯梓意有所指地看着夏可沁,夏可沁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纯梓讲到白崇君跟他那场谈话的时候,夏可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婆婆这一生所托非人啊,普通人家都知道两口子既然成了亲,就要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白崇君明明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在这种事上还不如普通百姓。
当纯梓讲到那皇帝要对他欲行非礼的时候,夏可沁涨红了脸,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帝?连男人都要……
很久后,纯梓的故事和打算终于讲完了,屋里沉寂下来,纯梓发现自己的手臂环着夏可沁,她的眼睛正明亮地对着自己。
“那么,所有这些我都告诉你了,就这样,你还是不愿意嫁我吗?”纯梓突然感到一阵紧张,他这才发现,从自己开始讲自己的经历起,夏可沁一直没有开过口。
然后,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夏可沁抱紧他的腰,踮起脚尖来吻了他的唇。
狂喜的春潮泛遍纯梓全身,他一把抱起夏可沁,素来能说会道的嘴里此刻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将夏可沁抱紧。
院墙外传来一声呼唤:“可沁,滕师傅要我带话给你,说他和你家土土今晚就在铺子里睡,不回来了。”
夏可沁挣脱纯梓的怀抱,应答着出去了。
厨房里明亮起来,纯梓觉着浑身热呼呼的,终于,两人之间终于没有什么阻碍了。
夏家娘子看见女儿脸上带着笑意,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那种笑意,不由得松了口气,两个小儿女在厨房里呆了那么久,看来,纯梓跟她讲了这么半天终于起作用了。
照往常一样,夏可沁侍候娘睡下,才抱了阿榴回房,却见纯梓已经坐在自己房里了,她不由微微一愣:“纯梓哥,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休息么?”
纯梓不回答,只站起身来让开位置她安顿阿榴,他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脏跳动着,自己将要有一个家了,一个有着妻子和孩子的家,这个女人是他最爱的姑娘,是他魂牵梦萦的珍宝。
夏可沁把阿榴放到床上去的时候,纯梓关了门,没等她直起腰转过身来,就被纯梓从身后抱住了。
刹那间,夏可沁觉得好像多年前的某个冬夜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场面,小小的房间里没有旁人的打扰,只是两个人的世界,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有长辈为他们撑着天。
夏可沁喘不过气来了,空气陡然稀薄起来,冬夜的寒冷也退散开去,这个怀抱年轻有力,就像从来没有变过一样。
不,还是有变化,纯梓的动作里有着某种坚定,一种不容自己改变主意和退缩的坚定。
夏可沁觉得喉咙里干干的,她想讲话,却发不出声音来,或者,只发出了一种急促的呼吸。
这不是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明确公开,夏可沁想着,伸手抓住纯梓的手,然而,自己的手一点力气也没有,不听使唤,倒仿佛是在鼓励他更加用力一般。
纯梓感觉到了她的犹豫,动作益加迅速有力,他不想再失去机会,两个人好不容易消除隔膜,终于相互理解了,自己要趁着这时更上层楼。
终于,她发出声音来了:“不……”
“今天是团圆夜!是你我终于解除误会的日子!”纯梓喉咙里紧紧的,心里也紧紧的,好像夏可沁的小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脏,自己明明已经把她抱在怀里,却有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要赶快确定,确定自己真的得到她的承诺了。
他用力睁大眼睛,因为他觉得的眼睛有点发花,似乎看不清她的脸,他的手也有点不听使唤了,开始发抖,好像已经等不及想要抚摸那香软柔细的身体。
“纯梓哥……”夏可沁挣扎着转过身来,她的衣襟已经豁开,脖颈露了出来,但他看不见,他只看见了她的唇,只看了一眼,两人的唇就粘在一起,这回谁也顾不上喘气了,这个时刻谁还需要空气?
两人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就这样吻了一辈子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总算分开,不约而同都大口地喘起气来,这次,他们终于可以好好看着对方了。
几年的时光过去了,两人都不再有青春年少的无忧面容,可是,他们的双眸里,依旧映着对方的身影。
纯梓这才总算能够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端详夏可沁了,操劳让她眼角出现了细纹,原本圆润的脸庞已经变得瘦削了一些,下巴显得更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