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夏：设法回楚

讲到夏可沁为了让两老能有口吃的，厚着脸皮去酒楼讨要剩饭回来煮给大家吃；讲到夏可沁寒冬腊月在飘香阁洗衣，手上的裂口总是好不了；讲到为了给婆婆和弟弟治病，为了生活，她卖了所有首饰，卖了头发，最后连自己都卖了的时候，纯梓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自己怎么那么混蛋，根本就不了解夏可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就妄下断语，对她产生了那么大的误会。

夏家娘子似乎听见了女儿那边安静下来，想着女儿恐怕是累了一天，哄着孩子入睡自己也睡着了，于是才放慢了讲述的速度。

她擦擦泪水：“纯梓，讲到可沁去给那郎大人做外室，说起来不光彩，但那是我们最后一条路了，可沁答应了对方的那天晚上，她回来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身上的衣裳撕破了，头发也乱了，手上脸上还有伤痕，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迈出了这一步。”

“那郎大人对我们还不错，起码我和你婆婆打那以后就再没有生过病，饿过肚子，这都是拿可沁换来的，说起来实在是羞愧得很，但是我们没有办法，如果再像那样过下去，可沁早迟要陷在飘香阁里出不来，我们一家都没有活路了。”

纯梓点着头，后面的事他都听眉生说过了，但在夏家娘子口中说出，同样也是让人惊心，尤其是讲到那唐嘉赶夏家四口出门的时候。

“头一天，可沁刚知道了自己有喜，我心里正为她高兴呢，没想到那郎大人就去世了，要不是可沁反应得快，纯梓，那我们今天就见不到你了……”

接着，夏家娘子又讲了遇到萧檐的事，回到楚州的经过，还有关于滕小怀和开小饭铺的事，她看看纯梓，有点试探地说：“前些天，我还跟可沁说，既然纯梓你已经成了家，又接了亲家回去，那萧檐也不嫌弃你，你以后就嫁给他吧。”

纯梓心里一惊：“可沁怎么说？”

“可沁什么也没有说。我想着她就是忘不了你，可是你已经成了家，她又带着这个孩子，你们俩中间，隔着的东西太多，恐怕是再也不成的了。”

纯梓也不说话。

夏家娘子等不来自己想要的回答，有点失望，想想便问起纯梓这些年的经历来。

对于夏家娘子，纯梓一向就很信赖，觉得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什么文化，但很明理，于是也不隐瞒，详细地把自己落水后的一些经历讲给夏家娘子听，只略去了遇到父亲朴宗尹的情形和自己归来后的打算不提。

这次轮到夏家娘子惊讶了，朴纯梓已经成过亲（还好已经休了那女子），他是被刘家小谋害的（天哪，自己看着长大的刘家小竟然是个那样的人），结识了贝磊那样的好兄弟，科举试中了探花，做了官，设法回到楚州，最后，他后来并没有成亲，夏家娘子的心落了下来。

既然朴纯梓——现在叫纯梓——愿意再次登门来看望女儿，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女儿的，夏家娘子开始高兴起来。

她踟蹰地说：“纯梓，我这样叫你？那天你走后我就在想，不管你跟可沁有没有缘分，我们的这些经历一定要让你知道，我不想让你听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不想让你误会可沁是贪图享受去做别人的外室，她这些年可以说是在苦水里面泡着长大的。”

“唉，就因为是她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所以也养成了她诸事自己做主的性格，即使你误会了她，她也不会主动找你去解释，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即使你们以后成不了一家人，你还是好好跟她说说话，再怎么你们也是一起长大的，也算是兄妹了，彼此体谅、相帮着一点。”夏家娘子见纯梓没有表示要重提亲事的意思，于是便退而求其次，力图搞好两人的关系。

纯梓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可沁。”

夏家娘子在他身后担忧地说：“你们好好说话，别没说上两句就吵。”

纯梓不回答，带上了夏家娘子的房门。

平时紧紧地束着的头发已经散了开来，在睡眠里，夏可沁放松了绷紧的面容，纯梓这时才从那面孔上看见了心上人一些昔日纯真的模样。

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在脸上投下影子，嘴唇也不似白天那样紧紧抿着，流露出一丝女子应有的柔弱来。

她是一边喂着孩子一边哄着孩子睡着的，胸前的衣襟半敞着，露出雪白的胸脯来，孩子含着**睡着了，一只小手还抓住半边衣襟。

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常生活场面，看着这对母子入睡的景象，不知怎地，纯梓的眼泪一下子溢出了眼眶。

他情不自禁地在床前半跪下来，伸手去抚摸夏可沁的头发。

也许是因为操劳惯了，也许是心里还牵挂着娘，纯梓的举动一下子把夏可沁给惊醒了。

她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看见朴纯梓正看着自己，那人，那面孔，离自己那么近，眼睛里是有眼泪吗？

夏可沁慌乱了，惊觉自己衣衫不整，急忙抬手拉好衣襟，又觉自己的动作会惊醒孩子，急忙低头看阿榴。

阿榴睡得正香，圆胖的脸蛋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夏可沁刚才惊恐的面容在看到孩子时柔和了，她轻轻拉好阿榴的被子，转头低声对纯梓说：“你来干什么？”

纯梓觉出那口吻里有一种戒备，忙低声说：“我送窦天宝回来，他喝醉了。”

夏可沁心里一酸：“只是送喝醉了的邻居回家而已。”

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已经闩好了院门。”心里却知道，他对这个小院了若指掌，闩了的门对他根本起不到阻拦的作用。

纯梓见夏可沁对自己没有丝毫的信任，这不是他进来这间屋子希望看见的，刚才听夏娘子讲完她们这几年的经历，自己心里就抱定了一定要取得夏可沁的谅解，两人重归于好的决心，于是忙软声道：“可沁，我之前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夏可沁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前些日子还根本不听自己的解释，愤而离去的朴纯梓，今晚怎么会转了性了呢？

她正要开口，突然闻到了一股酒味，心里顿时又灰了下去：“他只是喝醉了，过来说些醉话而已。”

对酒醉了的人，夏可沁从小就从爹身上领教过，那醉中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是当不得真的，在酒醒之后，男人们丝毫不会记得自己的言行，如果自己相信了，那除非自己是个傻瓜。

夏可沁正色道：“朴大哥，你先回家去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纯梓刚从夏可沁脸上看见一丝软化的曙光，可怎么瞬间又变得隔膜起来，连称呼都改了：“我等不到明天，今晚我一定要告诉你，之前我对你有误解，请你原谅我吧，可沁。”说着，纯梓便伸手想要握住夏可沁的手。

夏可沁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相信一个醉鬼，只拨开纯梓的手：“天那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夜半三更，叫人知道你在我家不好。”说着，就要起身送纯梓出门。

纯梓急了，这个夏可沁，怎么那么倔强呢，对自己真心实意说出的话一点也不相信，自己已经认错了，到底要自己怎么样她才相信？

纯梓抓住夏可沁的手：“我可以把心掏给你看，可沁。”他把夏可沁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掌心下的心跳怦然有力，夏可沁看着朴纯梓近在咫尺的脸，那面容成熟了许多，脸的轮廓更加分明，这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脸，充满了诱惑，在不住地吸引自己：“相信他吧。”

夏可沁闭了闭眼睛，这些年的经历使她不能再像年少时那样轻易相信承诺了，何况是一个醉后的人：“朴大哥，别说了。回去吧，”说着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纯梓恼了：“到底要怎么样你才相信我？”更是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

这时，夏可沁的心里说不出是酸是苦，又觉得朴纯梓的确是说的真心话，又觉得这些年过去了，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夏可沁，他肯定也不是原来的朴纯梓了。

就拿他回来的那天说吧，要是原来的朴纯梓，肯定会耐心听她诉说这些年来的艰难，把她搂在怀里，抚慰她；但是，他根本没有多跟自己讲一句话，连照顾婆婆的事上，他都一个谢字都没有就毅然离去，这叫自己怎么能相信他呢？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们彼此已经没有再多解释的必要了，说再多也是错。”

看着夏可沁的嘴唇里吐出这样绝情的话语，纯梓再不说话，直接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坚决，他将夏可沁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拖，嘴唇便亲了下去。

夏可沁未料到朴纯梓有这样的举动，歪斜着倒进了他的怀里，那张嘴压了下来，一股酒气刺激着她的神经，她陡然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对自己欲行非礼的歹徒，像那年遇到刘家小一般，于是挣扎着想叫出声来。

朴纯梓的嘴抢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嘴，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同时袭击了两人的神经。

纯梓忍不住将夏可沁压在床上，两手就往她身上探去。

夏可沁猛地清醒过来，那嘴唇带来令人战栗的感觉，这感觉让她觉得快要失去自我了。为什么会这样，从那天起，两个人不是再不往来的了么？

她开始拼命抗拒着纯梓的嘴唇和双手，而纯梓则不管不顾，只想着用昔日的温情唤回夏可沁对他的情感来，两人扭打一般地在床上拉扯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