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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夏:死后遭遇
本想忘掉的人和事,就这样被一个个不经意的片段连接起来,对于自己“死后”夏可沁的遭遇,看来自己了解得实在太少。
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纯梓这样想着,又再三叮嘱眉生不可把她侍候夏可沁那段时间的事说出去。
夏可沁只是笑笑,根本不去接话,她加紧了准备孩子的衣物,准备着临产日期的到来,没有了朴娘子的拖累,她的生活轻松了许多。
但话又说回来,朴娘子被纯梓接走的头几天,一向忙碌惯了的夏可沁还真是不习惯。
那天她早早起来,到朴娘子屋里去侍候婆婆,却没有人影,心里还慌了一下,婆婆又跑出去了?一转念,才想起婆婆已经被朴纯梓接走了,这才怏怏地在床边坐下,想想自己,想想朴纯梓,时间一晃那么几年,他怎么一点也没有变呢?
样子还是那么俊秀,身板高了一些,也壮健了许多,表情虽然因为嫌弃自己而阴沉着,可是跟以前一样,不,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他的气势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像郎又一;是啊,郎又一,孩子的爹,怎么头一天好好的,第二天说去了就去了呢……
隔壁夏家娘子听着女儿没有像平时那样一起床就忙里忙外,而是进了朴娘子的屋里就没了动静,想到昨天乍见朴纯梓时,还想到他回来就好了,女儿总算熬到头了,可是他只接走了朴娘子就没有其他表示,连进来跟自己告别一声都没有,难道真是像女儿说的那样靠不住?
夏家娘子叹息着,扬声叫女儿:“可沁,你来一下。”
夏可沁听见娘叫自己,急忙起身走了过去,夏家娘子拍拍床边:“可沁,过来坐。”
“你昨天说得对,纯梓也许已经发了财成了家了,跟咱们没有关系了,咱们也就不去攀了,照顾你婆婆是你的分内事,就当是他出门几年交给你照顾,你尽力了就行了。”
夏可沁哽咽了一下:“是,娘。”
“既然没了你婆婆要照顾,等你生了孩子以后,还是考虑一下你的终身吧。我看萧檐那孩子挺不错,对你也一直很有心,你总不能就这样一辈子下去,原来还说是为纯梓守着,可他也没死,也就没有这回事了。你先想想。”
夏可沁默默地帮娘梳着头,没有回答。
生孩子的时候,夏可沁可能是因为一直忙碌操劳,所以没费多少时间和力气,很顺利地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抱着儿子,看着他红通通的小脸,夏可沁流泪了,这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啊,她心里默念:“官人,你看见了吗?你有儿子了。”
望着院子里一株开得红艳艳的石榴树,夏可沁给儿子取了个小名叫阿榴,意思是郎又一留下的一点骨血。
生孩子之前,夏可沁托窦娘子请了一个妇人来帮忙,她听说月子坐不好容易落下毛病,这可不成,娘、弟弟、滕师傅都要自己来照顾呢,现在还多了这个孩子,老少四个的将来都要靠自己一个人,就算要再多花些钱也得请。
满月了,小米也闻讯跑来看她,看见屋里只有自己的时候,偷偷跟夏可沁说:“可沁,听说纯梓没死?”
夏可沁边喂着孩子,边点头,小米就问她:“听说他发达了,那他怎么不来接了你去?”
夏可沁装作逗孩子没回答,小米见她没有回应,也就转开了话题:“那天我们正吃饭呢,我家家大回家来就告诉大家纯梓没死,我家小叔一下子惊呆了,连手里的饭碗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被婆婆念了好一阵。不过也奇怪了,从那天起,小叔就不大着家了,整天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粉粉现在也习惯了,要是换做以前,肯定要暗自伤心好久。”
夏可沁偏头想想刘家人,自己出去到回来这么长的时间,倒真还没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刘家小,他再敢来欺负自己,自己也不会再客气。
小米坐了一阵,两人讲着养育孩子的事,很快把那些男人抛在脑后。
这边,纯梓的商行也开了起来,自己租了几艘船,把廉葵、小岑等都找来帮忙,生意就这样风生水起地做了起来。
除了小岑以外,没有人知道,纯梓在以前的朋友里,为什么单把刘家小扔在一边不叫他来帮衬。
一方面,纯梓从在楚州落脚起就自称姓自,找了廉葵等人来后也只说父亲临终前交待自己原姓自,并非姓朴,叫大家改了称呼,众人虽然觉得别扭,可也知道现在纯梓挺照顾他们,大家总不能跟钱过不去,于是纷纷改口,将“朴”这个姓渐渐忘记。
另一方面,纯梓就有意无意地开始收集自己“死”后夏家人的经历,当然,他也知道夏可沁已经生了个儿子。
秋风起,北雁南飞,男人们劳累一天后坐酒桌前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一天傍晚,忙碌了一天的纯梓和窦天宝在路边小铺里吃饭的时候,当纯梓再一次无意之中提到夏可沁,喝多了一点的窦天宝开口了:“纯梓哪,我说,你怎么不回去娶了可沁呢?”
纯梓不出声喝了一杯,窦天宝接着说:“小宝他娘问了我好几次,说是不是你变了心,瞧不上可沁了,她可为你娘付出得不少哇。”
“不过,我知道你可能是想着那个娃娃吧,养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倒还真得有点肚量跟勇气。”
纯梓听了开口说:“那孩子他爹呢?”
“开春他们回到这里,可沁的腰就已经粗了,大家问起来,说是先前嫁的那个人的遗腹子……”
纯梓诧异了:“不是那个男人的吗?”
“哪个男人?”
“就是那个男人,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笑起来牙齿雪白的那个。”
“那人啊,听说是可沁路上结拜的大哥,从一回来就很是照顾夏家。开始我们也以为是可沁嫁的人,后来才知道不是,他只是隔一段时间来看看可沁。这次是好久没来了。”
纯梓默默又喝了一杯,窦天宝仗着自己以前跟纯梓的熟稔,絮叨了很久,硬是喝得要纯梓扶着才能站起来。
纯梓把窦天宝塞进轿子里,自己跟在轿旁走着,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对夏可沁产生了误会,这一走就走回了乌雀巷,叫开了窦家的门,把烂醉如泥的窦天宝扶进屋里,纯梓退了出来。
上了轿子,纯梓脑海里回响着窦天宝的话“你怎么不回去娶了可沁呢……她可为你娘付出得不少哇……”
“停下!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慢慢回来。”纯梓走出了轿子,他要好好想一想。
走着走着,纯梓不知不觉走回了乌雀巷,天已经黑透了,秋风吹过来,颇有些冷意,夏家的院门已经紧闭起来。
仗着那点酒意,纯梓熟练地翻过墙头,跳进夏家小院里,他喉咙里发紧,不知此时此刻自己所做为何。
两间屋里都透出灯光来,纯梓听见右边的屋子里传出轻轻哼歌的声音,那是夏可沁在哄孩子睡觉。
纯梓站了片刻,迈步向前,推门进屋。
看见风吹着烛火摇晃,忙着做女红的夏家娘子抬起头来,见朴纯梓走了进来,她惊异之余,心里高兴起来,再怎么说,朴纯梓肯来就好,能有机会让朴纯梓知道这些年来他们的经历也是应该的,哪怕他现在已经成家了,但如果就此能解开彼此心中的误会,也不枉两家定过亲,有过一场缘分。
她忙说:“纯梓,你来了,快,过来坐,让我好好看看你。”
纯梓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他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默默无语。
夏家娘子上下仔细看着朴纯梓,心中感慨,眼泪落了下来:“过了这么些年,你还是那么出色,我家可沁没有福分。”
“那天你来接你娘,我就想把你叫进来,问问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再好好跟你说说可沁这几年受的苦,那孩子犟,不愿意让我跟你说。”
“你的死讯传来以后,可沁哭得那个撕心裂肺呀,一口咬定要为你守一辈子,可是,老天就是那么不公平,不给我们穷人平平静静、顺顺当当过下去。”
夏家娘子总算可以向朴纯梓说出这些年来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她又怕女儿听见了过来阻止自己的讲述,所以声音轻微、语速飞快地讲着,纯梓越听越心惊、越听越难受、越听越心痛。
自己落水后虽然失去了记忆,但生活一直无忧,最难受的也不过是阿景背叛自己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伤了自尊心,可跟夏可沁的经历相比起来,那简直微不足道。
纯梓相信自己从小就依赖且信赖的夏家娘子讲的都是真话,她作为一个亲历者,经历了这些年来夏家的每一件大事小情,对每件事的前因后果都知晓得清清楚楚。
讲到纯梓的舅舅云中书把上门求援的朴娘子赶走,致使病后身体虚弱的朴娘子终于无法接受面前的现实,疯了的时候,纯梓脸色铁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发出仇恨的光来,原来娘是这样疯了的,是被自己的亲手抚养大的兄弟气疯了的。
当他听到夏家娘子想带着夏土土自尽以免拖累夏可沁的时候,纯梓震惊了,这个妇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自己的父亲却为了享受富贵,抛下了亲生儿子,这是多么鲜明的讽刺和对比啊。
夏家娘子讲着讲着,不禁泪如雨下,她这些年来,除了尽量不给女儿别人添麻烦以外,还充当了女儿排忧解虑的师长,这时,她看着眼前这个听得动容的男子,这个自己曾经视为儿子的男子,终于到了排解她心里的忧虑和苦痛的时候了。
她不敢哭出声来,怕惊扰了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