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满载而归（二）

不多会儿时间，锡山大营的两大掌柜步胜与莫贺便来到了会客厅。见到安景之后，二人大踏步走了上来，一齐躬身弯腰行了一礼，朗声说道，

“首领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二位掌柜，今日我们的兄弟义潮向我们开了口，希望能够从锡山搬运铁矿石一吨，不知二位掌柜的意下如何？”

“一切全凭首领决策，我等绝无二意！”

“哈哈哈，好，那我安景就决定，从矿上调拨铁矿石一吨，赠送给义潮，也当我们锡山大营送给义弟的一点儿见面礼！”

听了安景准备免费赠送铁矿石，一向不爱占人便宜的张义潮慌忙站起身来，沉声说道，

“大哥切莫如此，锡山铁矿作为锡山大营的重要经济来源，我张义潮何德何能敢贪局一吨铁矿石。请大哥放心，我们商队已经准备了足够的银钱，请务必要按照正规的商业程序收取，否则义潮实在难以接受大哥的厚意！”

话音刚落，四人当即一愣，步胜更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张义潮。在步胜看来，这个张义潮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了首领安景的境界，这也正是他们一直以来想要追求的主公。

看到众人陷入沉思，张义潮继续补充道，

“大哥请不必客气，我张家虽然有铸铁坊，但是铸铁坊的一半经营权被吐蕃军队把持，一旦我们从锡山铁矿免费获得铁矿石，在经济上也于我铸铁坊无益。况且？”

张义潮欲言又止，到嘴边的一句话又给咽了回去。安景闻言，急忙追问道，

“义潮，你我兄弟，有什么话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还是说出来让大家知晓！”

“大哥请想，我们沙州张家与吐蕃那可是势成水火，无论如何，五州将军东米赤加也不会放松对我张家的提防之心。一旦让吐蕃知道了我张家与锡山大营有这层关系，那么五州将军一定不会放过夺取锡山铁矿的决心，还请大哥谨慎处置。”

“这？”

一番话合情合理，无论是从什么角度，安景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沉吟良久，随即朗声大笑道，

“既然我弟义潮能有此想法，那我这当哥哥的自然也不能够反对。至于铁矿的货钱，我看就随便给一些即可，毕竟不是真的买卖！”

“大哥此言差矣，锡山铁矿作为大营经营的主体产业，无论任何环节都要按照正当的流程办理，这样才会有助于铁矿的长远发展！”

“哈哈哈，义潮真是智慧，那我这当哥哥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话间，安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张义潮近前走来。此时的会客厅洋溢着一股融洽的气氛，丝毫看不出任何的不正常。简单的吩咐了几句，步胜与莫贺便快速离开会客厅。

晌午时分，一行人再次来到了锡山铁矿。这一次，索家商队数十人都一起来了，依然是几十匹骆驼，这显示着大西北浓厚的商业气息。在铁矿外面的空地上，堆放着锡山数千吨铁矿石，围绕着铁矿石驻扎了锡山上百名卫士，他们个个都是锡山一带著名的豪杰。有这些装备精良的豪杰保卫着铁矿，一般的小股土匪根本就不敢靠近。数年前，大漠判官王彪就曾率众来袭，结果落败而归。

索家常年经商，对于交换程序异常精通。索勋排除了队伍里最聪明的伙计前去交易，很快便整理好了最为优良的黑铁矿石，这可让索勋等人满心欢喜，因为它们这次出来的“目的”终于完成了。得到了铁矿石，张义潮终于找到了回家的理由。

这一次长安之行，张义潮不禁得到了回鹘的战马、锡山的黑铁矿等物资支持，更光结了各方的势力，其中包括凤翔、朔方两大军镇巨头、漠北豪杰、回鹘莫顿贺可汗、守唐镇道士，最重要的是李唐穆宗李恒和郭太后全力支持，真可谓是满载而归。

交接完毕，安景提议众人到大营歇脚，此时的张义潮等人却是归心似箭。然而，深知张义潮内心世界的高瞻也看出了张义潮脸上的为难，随即站出来躬身行礼道，

“首领，我等离开沙州已经快三年，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沙州，请首领务必能够理解我等的难处！”

“是啊，我们索家商队虽然是以经商的名义离开沙州，可是此去三年，时间跨度太大，我怕东米赤加那个混蛋会因此而看出端倪，还望首领能够放心！”

对于索勋的补充，安景很是赞同，随即朗声笑道，

“索大公子言之有理，现在是关键时候，张家与索家千万不能因此事而收到牵连，这一点我安景还是明白的！”

听了安景并没有强行挽留的意思，张义潮内心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随即尴尬的笑道，

“大哥，小弟实属无奈，此番远行，家中之事甚是牵挂！”

“义潮之忠孝足以感天动地，我安景如果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强留住你，那我岂不是禽兽不如，还望义潮安心而去。不过哥哥有句话说在前面，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拍人知会于我，也好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尽一尽绵薄之力！”

“大哥请放心，你我本是兄弟，自当同甘共苦！”

“如此甚好！”

“……”

就这样，张义潮一行总算顺利的离开了锡山，离别的场面一番酸楚自然也不在话下。驼队离开铁矿径直往南而去。自打到了吐蕃军队管辖的地界之后，沿途的关卡自然也就多了起来，为了避人耳目，张义潮依然化妆成一名普通的僧人，而索家商队自然有索勋负责。凭借着张家铸铁坊的特殊关系，沿途的吐蕃驻军几乎没怎么为难他们。经过近半个月的长途跋涉，一行人终于抵达沙州附近。

首先回到沙州的自然是索家商队一行人，队伍到达沙州自然而然也就惊动了时任五州将军的东米赤加。听到风声的东米赤加亲自率领卫队在东门“迎接”，说是迎接，实际上就是盘查商队之中有没有夹杂。此时的东米赤加依然是一身庄重严肃的打扮，双眼深邃，脸上也多出了几分自信。

看到索家商队缓缓靠近东门，东米赤加居然主动迎了上去，，走到索勋近前，躬身行了一礼，沉声说道，

“索大公子，此去三年，别来无恙啊！”

“托将军洪福，我等沿途虽有凶险，但是好在是有惊无险，无碍无碍！”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不知三年前那批货物交换如何？”

“哎，别提了，虽说那批货物价值不菲，但是由于路途遥远，最终所剩无几！”

“这？”

说话间，索勋已经名人将驼队停稳，吐蕃的卫队也纷纷靠近驼队，准备在货物中寻找“不合法”的物资。对于吐蕃士兵的做法，索勋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索勋依然是呵呵一笑道，

“怎么，将军大人还是信不过我们索家啊？”

“大公子不要误会，我们这样做也是例行公事，万望理解！”

东米赤加一面向索勋解释，另一方面已经大手一挥喝令卫队对商队开始检查。由于吐蕃士兵的蛮横无理，数十名骆驼顿时不安分起来，惊的四周百姓慌忙避让。周围的百姓一看势头不对，顿时向避祸一般逃窜，偌大的城门口转眼之间就已经看不到一个普通的百姓。

虽然一般的沙州百姓畏惧吐蕃士兵，但是索家的家丁却是异常的淡定，他们看到驼队受惊，不慌不忙的紧紧拉住套在骆驼脖子上的绳索，不多会儿时间，整个驼队数十只骆驼就都恢复了平静。

此时的东米赤加虽然表现了一脸的尴尬，但依然淡定的迈开步伐亲自走到一只骆驼近前，一看到这只骆驼背上厚厚的麻袋装的是莫名的东西，东米赤加挥了挥手，当即有两名卫兵走了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大约两三百斤的货物被卸了下来，东米赤加蹲下身来解开了麻袋的口子，里面黑色的铁矿石顿时出现在眼前。

还没等东米赤加发问，索勋率先说道，

“将军大人容禀，此物是漠北著名的黑铁矿，我们这次途径漠北，顺带就带了一些回来！”

虽说索勋这番话说的很通顺，但是奸诈阴险的东米赤加还是能听出来索勋底气不足，随即站起身来拍了拍索勋的肩膀，笑道，

“呵呵，索大公子不必紧张，我也没有问你此物的来历。既然你说此物是漠北著名的黑铁矿，那么本将军也无话可说！”

“将军大人此话怎讲？”

“当初你们离开沙州就是为了经商，既然有好的商机自然也不能错过，这一点本将军还是很支持你们的。”

“哈哈哈，将军大人明察秋毫，草民真是佩服之至!”

“只要你们诚心与我吐蕃合作，相信我们一定会相处的时间很愉快，不知索大公子以为如何？”

“我等草民岂敢与大将军言合作，将军大人有什么吩咐，我等照做就是咯！”

“哈哈哈，索大公子依然是快人快语，本将军佩服！”

说话间，东米赤加已经暗示卫队继续检查其他的货物。数十匹骆驼背上除了近一吨的黑铁矿之外，就是索勋当初索勋在长安、凤翔购买的瓷器及茶叶，吐蕃士兵搜查完所有的货物之后，皆是用一种无奈的眼神望着东米赤加。此时的东米赤加更显得尴尬，脸上多出了几分的不自在，口中艰难的蹦出几个字，

“索大公子舟车劳顿本应该回家好好休息，本将军再次打扰实在是罪过，还望索大公子见谅。既然我们的公事已经例行完毕，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话音刚落，东米赤加便转身离开，其余士兵尾随其后。此时的索勋早已经在心里乐开了花，口中大声喊道，

“等安置妥当，草民定当亲自到将军府拜望将军大人！”

“这个好说！”

虽然没有动怒，但是明眼人一听就听出了东米赤加华丽的意思，此时的东米赤加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这一次，吐蕃五州将军东米赤加动用了所有卫队准备对索家商队来一个突然袭击，然而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自打张义潮离开沙州，东米赤加就一日没敢对张家放松警惕，经常派人前往张家探听消息，其结果总是不令人满意。这一次，沙州东城门的突然检查看似没有任何破绽，实则是漏洞百出，然而极富心机的东米赤加却因为过度关注张家而忽略了一个重要线索，沙州的局势也必将因为张义潮的满载归来而变得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