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才子佳人1

就像所有戏文中的才子佳人一样，在婉娘冲破自己内心的枷锁委身于方中维后，他失踪了。起初婉娘只是以为方中维只是有事要办消失几天，但是一连十天半个月都没露面，她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在勾栏院，歌伎这种清棺有了身孕，这无疑是灭顶之灾，赵妈妈肯定会打掉孩子，将她变成皮肉生意的“妓”，一时间，方中维的突然失踪加上有孕两件事让她心力交瘁，终日惶惶不安。

也许是注意到了婉娘这段时间的异样，赵妈妈察觉到出了什么，一天，她把婉娘锁在房间内，单独审问她。

“说，你是不是对那个方中维有了想法？”

面对赵妈妈急言厉色，婉娘只是流着泪不肯开口，她的态度让赵妈妈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她几乎对着婉娘咆哮。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交待清楚！”

婉娘可是她花了大把时间、精力和金钱培养的摇钱树，是留春院的歌伎！歌伎是什么，那可是勾栏一行中的清倌，可不是那种以身体取悦男人的“妓”，那一票公子哥为什么肯出大价钱听婉娘唱曲，要的是什么？就是因为婉娘是这种清白之身的“伎”。要是他俩之间没什么倒好，要是有什么苟且……赵妈妈不耐烦的看着低头啜泣的婉娘，她眼光转向房间内的梅子和蓉儿，婉娘这死丫头的嘴是铁葫芦锯不开，她就不信她身边的这两小丫头片子不知道。

“你们过来。”赵妈妈指了指一旁正惶惶不安的梅子和蓉儿，“你们天天跟在姑娘身边，对她的事肯定最清楚，我问你们什么，你们就答什么，答不上来或是有意隐瞒，当心你们这身贱皮。”

赵妈妈是什么人，留春院的老人精，对院里的姑娘都是手段狠辣，更别提她们这种端茶倒水的小丫头，她们哪敢说个不字，身体抖个不停。

“我问你们，那信方中维和你们姑娘认识多久？”

梅子比蓉儿大上两岁，性子没有蓉儿活泼，却一向稳重，她现在虽然也是瑟瑟发抖，可是仍然撑起胆子回赵妈妈的话，“回妈妈，大，大概有两三个月了……”

两三个月，竟然这么久了，而她竟然不久前才知道这个叫方中维的人，赵妈妈眯起眼睛：“他们见面都做了什么？”

“方公子每次来都是来姑娘这听曲子，有时候还会跟着一起哼，一般呆上一两个时辰就走，冯妈妈说这个方公子每次来出手都极为大方，所以每次他来点姑娘，都是冯妈妈亲自把他安排雅间和姑娘见面。”

许是第一次开口壮了胆，再次面对赵妈妈的问话，梅子竟然可以回答的很流利，赵妈妈见她不加思索的就答出来，许是没有撒谎，她把目光转向梅子身边的蓉儿，点名问道：“蓉儿，你来说说，这位方公子来听姑娘唱曲，最爱听哪首曲子？”

被点到名的蓉儿吓了一跳，看着赵妈妈沉得出水的面容，只感觉双腿不住的抖，咽了咽口水，她才嗑嗑绊绊的开口回话：“回，回妈妈，方，方公子每次来，来见姑娘大多都会点上一曲《鹊巢》。”

“那他们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比如说搂抱亲近之类？”

来了，赵妈妈将她锁在房间问话最终的目的，婉娘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再抬起。她也不知道蓉儿和梅子到底知道她和方中维多事，上次那番云雨她虽然把她们都支出去了，蓉儿倒也动了，还是个孩子，可是梅子心思一向细腻，她事后能不能猜出点端疑来，还可未知。

搂抱亲近？梅子低垂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姑娘与方中维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是特别清楚，每次方中维来时她与蓉儿都会在姑娘身边随侍，只有那次……

蓉儿去了西街买杏仁酥，梅子正在检查壶中茶水，婉娘突然从里面走出来给了她一些银锞子让她去西街找蓉儿让她再买点平意糕以及让她们俩人再一起去南街取她上个月在金玉裁缝铺订做的两套夏衫，并反复叮嘱她们一定要仔仔细细检查好衣裳的每一处再回来。

“姑娘，这不合适吧……”梅子望了望还在里面饮酒的方中维，欲言又止。姑娘的两个随身婢女都不在身边伺候，要是中间姑娘有了什么闪失，她和蓉儿两个加起来都不够平息赵妈妈的怒火，想到赵妈妈，她心中就忍不住打了个哆索。

婉娘眉间闪过一丝迟疑，这时帘后的方中维又倒了杯酒，听到水流声，她咬了咬牙，把装着银锞子的布袋推给梅子，“让你去你就去，有什么不合适的，记住了，要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检查再回来。”

梅子见婉娘坚持，她只是接了布袋往西街找蓉儿去。

凉城的西街、南街与北街三条主干道相隔甚远，她又是个姑娘家，道远步小，等她找到蓉儿办完婉娘交待好的事回来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她与蓉儿推门而进，只见婉娘和方中维两人正紧紧抱着，听到声响，婉娘才慌慌张张的推开方中维，眼睛红红的。

“回来啦？我正和方公子说起我小时候荒年的事，忍不住流眼泪，方公子见我哭得伤心这才抱着我予我安慰。”

当时婉娘是这么说的，蓉儿天真不疑有他，可梅子想婉娘反复反复吩咐她要仔细查看衣服的事以及刚才两个的拥抱，心中不免起疑：金玉裁缝铺的老板娘为人最是计较和小心眼，她一说要仔细查看婉娘订做的两套夏衫，那老板娘的表情就像死了亲人一样大变，指着她和蓉儿的鼻子大骂她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整个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金玉家金玉裁缝铺的衣裳是整个城中做工最好，走线最是齐整的裁缝铺，别说是你们留春院的当红姑娘婉娘，就是你们赵妈妈的人来拿衣裳也没你们这付作派，凉城‘妙音婉娘’嘛，我知道，哟，啧啧，好大的派头，连身边的小丫头都这么瞧不起人……”

蓉儿年纪小，被金玉的老板娘这么一激就要上前理伦，梅子却一把拉住，依旧有板有眼的要检查，否则不给尾款，那老板娘这才恨恨的抱出婉娘订做的两套衣裳扔在桌子上让她们仔仔细细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小针脚，这么一耽搁，检查完没有大问题这才两人急急忙忙赶回留春院，就看到了两人相拥的一幕。

“说，到底有没有？”

赵妈妈的怒喝让梅子回过神来，她抿着嘴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说出来。

“没有，我们姑娘没有和方公子从来没有做出格的事，我和梅子都在边上看着呢。”正在她犹豫之际，一边的蓉儿却护主心切的跳了出来，也不怕对面是最让她害怕的赵妈妈了。

呼，婉娘长吁了一口气，手不再绞着袖角，放松了身体。

这一举动却被一刻也没放松对她关注的赵妈妈看在眼里，她也不再和主仆三人废话，挥手把候在门外的王婆招了进来。

婉娘在看到王婆进来的一瞬间刚刚放松的心神又慌起来了，她在留春院这么久，自然是知道王婆是干什么的，她是个专验院里姑娘身体的药婆子啊。知道今天她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的，一时间，她面如死灰。

王婆是个经验丰富的药婆子，婉娘有孕的事最终还是揭发了出来，赵妈妈大怒，她把梅子和蓉儿打的遍体鳞伤，交给了冯妈妈调教以后好接客，婉娘苦苦哀求赵妈妈放过她们，却被她一脚踹在了地上，这个昔日最得她宠的歌伎如今在赵妈妈眼中贱如泥土。

如婉娘先前所担心的，赵妈妈要她打掉腹中胎儿，她抵死不从撞向了房间的墙，赵妈妈见她神智不清额角又全是血，想是破了相，也不想在她身上再花心思，让人把她扔在了城外自生自灭。

也许是她命大，流血没流死她，婉娘坚强的活了下来，她在城外一户农家借住了一段时间一边养伤一边打听方中维的下落，可他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