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夏：出钱办事

文奇明是这样想的，既然是自己家出了钱请贝磊办事，那么自己和他之间就只存在着一种类似生意往来的关系，我出钱你办事，就这么简单，我还怕你做什么，何况如果事没办好的话，我还可以不付钱给你，那时就是你有求于我了。

纯梓看在眼里，气在心上：“这个文奇明真是狗眼看人低，结交朋友不应以贵贱来分，哪怕这是因为替考这件不光彩的事开的头，能结识贝磊这样的人也是一种运气，怎么他会没这个

意识呢？”

贝磊根本不介意祁家人态度的转变，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他这几天忧心的是另一桩事——榴生这孩子到底是纯梓的还是文奇礼的。

祁家下人见主子对贝磊的态度有了转变，故而对他也不十分恭敬上心了，所以有时他要拿个什么东西找个什么东西，又不能自己到处乱找，门外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有个人候着，于是就只能自己到下人房里去叫人。

这样来来去去，下人们在他面前也不避讳，甚至因为多了个可以传播祁家丑事的机会，而在贝磊面前把纯梓被戴绿帽子当做笑话大肆取笑。

贝磊初一听，觉得难以置信，纯梓从外貌到个人品行，都不是那种会让妻子背叛自己的男人。可是听得多了，就知道这不是空穴来风，下人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最大的证据就是榴生这孩子，而且，他亲耳听见了一番对话。

那天，纯梓被祁大官人叫出去办事，贝磊不知道，往他房里来找他。

屋外竹架子上晾着榴生的尿布，贝磊见了，想起上次看见纯梓小心翼翼踮起脚尖走路，怕惊醒睡着的孩子的样子，于是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这时，房里传来了男人愤怒的声音：“我说阿景，榴生这孩子到底是我的还是纯梓的？”

贝磊大惊，忙停住了脚，侧耳细听。

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倒是给我说啊！光哭有个屁用！”

屋里一个女人边哭边就说：“……我也不知道……三少爷，我心里好怕啊……要是榴生是纯梓的孩子，我心里倒又安定了……可是，现在长着长着……榴生跟纯梓一点也不像……而且，你看……”

屋里就只有那女人抽泣的声音，接着就听见榴生“哇哇”哭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那男人兴奋的声音：“阿景，榴生是我的儿子，太好了，我这就跟我父亲说去……”

就听见那女人的哭声：“三少爷，别去，求你了，先别去……”不知那女人在屋里做出了什么举动，那男人就说：“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贝磊恐那男人立即出来撞见不好，急忙蹑手蹑脚跑了开去，那男人的声音他不太熟悉，但他听过，是祁三少爷文奇礼的声音，那女人的声音他就十分熟悉了，是纯梓的娘子阿景的声音。

平素听下人们的传言，贝磊总归不相信，想着不过是下人们嫉妒纯梓编排出来的，可今天听到这么一番对话，直接坐实了榴生并不是纯梓的骨血。

贝磊心里愤怒之极，纯梓对榴生疼爱成那个样子，养的却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当天晚些时候，贝磊估摸着纯梓应该回到他自己的房里了，就急急过来找他。

一进门，就见纯梓一手抱着榴生，一手忙着舀水到锅里，准备烧热水给孩子洗澡，看见贝磊来了，纯梓忙把孩子递给贝磊：“贝兄，你帮我抱一会儿孩子。”说完就坐下来忙着烧火。

贝磊接过榴生，手忙脚乱，不知怎样抱才稳妥，见孩子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咧开无牙的嘴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贝磊愣住了，孩子的笑容可真纯净。

“哎，哎，纯梓，榴生冲我笑了。”

“真的！我看！”纯梓一下子从小凳子上跳了起来，抢过了孩子：“哎呀，是真的，他也冲我笑了。”纯梓笑得嘴巴比孩子的嘴咧得还大。

贝磊看着纯梓父子俩相对傻笑的模样，刚才准备把自己今天下午听见的对话告诉纯梓的决定烟消云散了。

回到自己房里，贝磊坐下来仔细一想，立即庆幸多亏有榴生的笑容打了个岔，他才没有向纯梓说出实情。

幸好幸好啊！贝磊捶了一下腿，他自己平时也是一个细心的人，今天因为替纯梓气愤而差点做了件错事。

眼见着即将出发去参加省试，如果这个节骨眼上告诉纯梓榴生不是他的亲生骨肉，那岂不大大影响了纯梓的心情，影响他省试的成绩了吗？

还是等省试完毕再说不迟，贝磊这样在心里决定，反正阿景和榴生也跑不了，这个事实也改变不了。

贝磊自此暗中观察阿景，还真被他看见过两三次她跟三少爷文奇礼举止暧昧、眉目传情的场面。

贝磊心里叹气：“纯梓这个兄弟，人各方面都还算不错，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娘子呢？他的人生真是苦上加苦了。”

因为注意到阿景，难免也就关注下人们对她的议论，贝磊这才听说，是大少奶奶帮阿景保的媒，要不以纯梓的人才，哪里会看得上阿景这个长得不算漂亮的丫头。

大少奶奶贝磊是见过的，人可厉害得紧，总不会是因为像下人们说的，是阿景去求大少奶奶保媒就帮这个忙，如果主仆俩的交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大少奶奶怎么会对阿景这么不守妇道的行径丝毫不管呢？

想起祁大官人对纯梓的重视，下人们对纯梓的妒忌，还有纯梓将来要做祁家管家的说法，贝磊就皱起了眉头来，那就危险了，大少奶奶主动为阿景保媒是不是想要利用阿景控制监视纯梓呢？

贝磊心思细密，一下子便把祁家上下对纯梓的各种态度想得透彻明白，顿时对自己的这个兄弟无比同情：“他在这个家里，只是一个外人罢了。看他现在在祁家貌似帮着湛应全管家，好像很得祁家人器重，可是祁家上下，只不过是打着纯梓救命恩人的旗号在利用他而已，他得到的好处就是有个栖身之地，有个温饱之地，再有就是一个读书的机会。两厢一比较，纯梓对祁家的付出要多得多，何况还很有可能要付出一辈子。”

贝磊在心里暗暗计较着，想着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帮上自己这个兄弟的忙。

到了出发那天，祁家送行的仪式就较去年隆重得多了。

贝磊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着祁家上下虚伪的面孔，在这个乱哄哄的场合里，唯一使他感到温馨的是纯梓抱着榴生亲了又亲，依依不舍的场面。

省试那天，文奇明一反常态，早早起床做好准备，催促上英拿上备好的物件。

在考场门口，打发了上英离开，文奇明便站定了脚，朝贝磊拱手，低声说：“那就有劳贝年兄了，我静待年兄的佳音。”

贝磊只是笑笑，回了个礼。

大家等待验身的时候，纯梓糊涂了，贝磊不是没有应试资格吗，怎么他也要准备验身进考场呢？

正在这时，就听见查验的杂役在叫：“谈真仪！谈真仪！”就听贝磊应了一声，走上前去。纯梓霎时间明白了贝磊这次的方法，自己的心不由得跳了起来，却见贝磊镇定自若，解衣让杂役在身上检索。

纯梓又排了一阵才轮到自己，等他验完身进场后，已经找不到贝磊和文奇明的踪迹了，也不知他们的考号在哪里。

纯梓心神不定起来，贝磊这次的方法显然是冒名顶替那个“谈真仪”入场，风险要比上次的替名要大多了，要是刚才验身时正好有认识谈真仪的人在旁边的话……纯梓身子一抖，不敢想象下去。

另一方面，纯梓就在想，贝磊冒名顶替谈真仪入场，他就不能再把考卷的名字改成文奇明了，总不能那个谈真仪会愿意吃亏吧。

纯梓稀里糊涂想了半天，脑袋里被自己的想法弄得乱七八糟，直到差役喝道：“接水！”他才醒悟过来，端起自己的陶缸接水，把注意力转移到考试中来。

五天过后，纯梓出了考场，伸长脖颈四下寻找贝祁二人的踪影，等到考生们都散得差不多了，也不见二人出现，他心里发慌，急忙回同福客栈去。

贝祁二人早已回到客栈，各自收拾沐浴。

纯梓一颗心才落定了，也忙打水洗涮，才刚刚穿上裤子呢，贝磊就来敲门了，纯梓听见是贝磊的声音，忙开门让他进来，急不可耐地问他这几天如何。

贝磊却只顾欣赏纯梓身上的花绣，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

纯梓见贝磊神情淡定，心也就放了下来，拿起衣裳穿了起来。

贝磊在旁边便说：“在祁家的时候，就听下人们说纯梓你身上的花绣是如何的精美，现在看来，果然不是虚传，这些花也是在贤弟你身上，配着你这个人才美，要是换个人的话……”

贝磊说着就摇头：“那定是粗俗不堪。”

纯梓苦笑：“兄长就别打趣我了，在祁家，这身花绣不知给我带来多少麻烦，连阿景也不喜欢，弄得大热天里我在自己房里都不敢打赤膊。”

贝磊听到阿景的名字，顿了一顿，却说起另一个话题来：“贤弟这次考得如何？”

纯梓想了一想：“跟前两次考出来的感觉差不多。”

贝磊点头道：“那就好。自贤弟，这次京里来的主考官是礼部侍郎宋熹。依规矩，他算是你们的老师，你们便是他的门生了，不管以后学业有没有精进，这层关系是不能断了的，等明天，你们一起便去投贴拜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