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恍然大悟

“飞灵，你是不是不满姑姑的安排？”黎贵妃一身华服坐在供人休息的船舱里，此时船舱内只有两个人，一个她，一个路飞灵。

路飞灵瞥了一眼方才路将军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小声道：“没有……”

她自幼就明白姑姑的用意，在她儿时向父亲提议让她入江湖，将她养成不同于一般大家闺秀的模样。若是换成平常的姑娘，怕是要委屈难过许久。好在路飞灵的身上流着的是堂堂一国将军的血液，从不觉得这般野性有什么不好。只是自幼习武，年少涉足于江湖，偶尔回来也不过几次，早已将宫中大小礼节忘得一干二净，或者说是在路飞灵的印象中，她就没学过什么世家小姐应有的礼仪。

直来直往，简单粗暴，就是她的行事作风。

奈何，她从小就知道，她的姑姑黎贵妃一心就想着让自己去与赵岩交好，为的就是让赵岩喜欢上自己，让自己成为他的妃子。如果可以的话，再当上赵岩的皇后，为她争取一些权力。路飞灵虽是仗剑游行于江湖之中的女子，却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即便她从未真正接触过宫中之事，可她清楚地明白这个姑姑只是想要利用她，让她为她获取一些牟利。

说实在的，她并不怎么喜欢她。黎贵妃是爹爹的小妹，在二姑姑远嫁异国后，爹爹对黎贵妃便是十分宠溺，凡是她想要的，爹爹都会应允她。所以就算爹爹知晓黎贵妃的意图，也不曾想过阻拦，他只对路飞灵说过：“一切都靠你自己决定，若是你不喜欢姑姑的安排，就听从自己的心。”

妹妹与女儿，对于爹爹而言，都同样重要。只是，他一个大男人没办法插手这件事，于是就想让路飞灵自己决定。路飞灵年幼时所知不多，加之黎贵妃对她极好，她也是听黎贵妃的话。后来年纪稍长，江湖一遭走回来后，自然是明白许多。倘若现在黎贵妃让她嫁于赵岩，她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的。不过，还是不能在明面上反了这个姑姑。

黎贵妃伸出自己纤细如葱的玉指，饶有趣味地抚摸着，抬眼看向路飞灵，道：“那便尽快与赵岩搞好关系。姑姑相信赵岩会十分喜欢你的。”

路飞灵低下头，一副乖巧的模样，眼里却是满满的无奈，她低声回应：“是。”

黎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船舱。路飞灵在她走后，一屁股坐在窗边的小板凳上，用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的青山碧水落日晚霞，思绪早已飞到前几个月前江湖弟兄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带她见识世面的机会却被她果断拒绝掉的论剑大会上。

论剑大会啊，要是我去那儿的话多少也能得些名次吧。她这样想着。若不是因为大会与此次下元节的祭祀祷告时间相冲，她说什么也要去看一看。江湖中人，最基本的目标就是在江湖上能够小有名气。而她，还不成气候，需要的是便是机遇。而这个机遇曾摆在她眼前，却被她一巴掌拍开了。不论是怎样想，都让人觉得难过。尽管司徒清安慰她机遇是会再次出现的，可是她知道，需要再等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真是令人难以接受啊！

路飞灵思及于此忍不住想要放生呐喊，却被身后的声响打断了飘飘不止的思绪。

“啊，不好意思，走错了！”文翎摸了摸脑门抱歉道。

“你？”路飞灵站起身来，向文翎靠近，“记得我吗？”

文翎点点头。开玩笑，刚刚才见过面的，怎么可能不记得了呢。

“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啊，刚刚黎贵妃带走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路飞灵耸耸肩，一脸无奈道。

文翎想起刚刚黎贵妃说的想要替路飞灵寻良人的打算和先前自己的一系列脑洞大开的想法，极想开口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云飞？

只是贸然开口，明显是不行的，总得有个契机才行。

在文翎看来，路飞灵是一个耿直少女，其表现为在黎贵妃问出那句话时，路飞灵的反应是惊讶的一个“啊”字，随后要说出的话还未说话就被黎贵妃打断了。文翎记得她当时说的一句完整的话是“姑姑你在开玩笑嘛”，这种问话让文翎觉得她也许是跟自己一样穿越来的。

之后就是皇上与皇后的到来打断了黎贵妃在这个问题上的纠缠。但黎贵妃也称作是自己不太舒服，便让路飞灵陪她进船舱休息一下。

“你好像很不喜欢黎贵妃提到的那个话题。”

文翎觉得路飞灵跟其他人不一样，她竟有种遇见自己人的错觉，于是准备交流一番，看看这种错觉是否是真的存在。

“嗯，不喜欢。”路飞灵丝毫不扭捏地回答。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难道你会喜欢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喜欢自己不喜欢的人。文翎皱着眉头，难道是云飞喜欢路飞灵，但是路飞灵不喜欢他，而赵岩知道云飞喜欢路飞灵，所以才会问云飞“你到底想不想娶她”这样的问话。文翎沉默许久，沉溺在自己的推理之中，意外觉得这个推理很是合理。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心疼云飞。也许云飞对文翎只是一种对待妹妹的情感，对路飞灵才是真爱，结果路飞灵居然不喜欢他，这也太悲惨了吧。

路飞灵见文翎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觉得很是有趣，她伸手在文翎面前晃了晃，道：“你在想什么呢？都听不见我说的话了？”

文翎回过神，就见路飞灵歪着脑袋瞅自己。她想了想，说：“呐，我问你一个问题哈？”

“什么？”

“黎贵妃想让你嫁的人……是当时站在我们身边的人吗？”

面对文翎突如其来毫不掩饰的文化怒，路飞灵倒是愣了许久，一时之间不知怎样回答。她第一次见到有千金小姐是这样直来直往，令她有些惊讶，同时也是知晓文翎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人，将来必定是赵岩的妃子，而黎贵妃希望自己能抓住赵岩的心，这样一来，文翎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成了一种无形的尴尬。难道要她她告诉文翎，没错，就是我们身边的人，是你将来要嫁的赵岩，我们或许要共侍一夫。这也太奇怪了。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嫁给赵岩，也不会与文翎共侍一夫的。江湖儿女，小情小爱，讲究的也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罢了。可身为未来一国之君的赵岩显然没办法做到。后宫佳丽三千人，历代皆是如此。即便是当今圣上，独爱皇后一人，也免不了要纳妃。就算只是名义上的，路飞灵也接受不了。

“是吗？”文翎又问了一遍，将路飞灵的思绪拉了回来，路飞灵点头，文翎试探性问：“是云飞吗？”

什么？云飞？

路飞灵愣了半天，随后噗嗤一声，笑道：“怎么可能是云飞，云飞是我义兄啊。”

“啊？义兄？”文翎一听，也没反应过来。应凌可没跟她提起过啊。

“儿时与云飞还有和风王爷相遇，之后多有交谈，因我为江湖人，时常给他们讲江湖事，便与他们交往频繁。两年前，我前往碧云镇缉拿采花大盗时不慎中了那人的圈套，是正巧经过此处的云飞救了我。一路上我们交谈甚欢，我便认他为哥哥。”

原来是这样，文翎恍然大悟。这也难怪云飞会开怀大笑。即便是义妹，也比其他人要亲近一些。文翎想到先前自己的多种想法，不免觉得自己的脑洞实在是太大了，平白给自己加了那么多的内心戏，真是给自己找烦恼。

路飞灵歪着头看文翎的表情，一会儿舒展眉头，一会儿抿嘴傻笑，只觉得这文家小姐似乎与传闻中的不一样。传闻中的文家小姐性情拘谨，沉默寡言，鲜与他人交谈。可眼前的这个文家小姐只让她觉得活泼可爱，直言不讳，就冲着她这般耿直地问她关于她所嫁之人之事，她就已经对她微有好感，只因她说话足够直接。路飞灵遇见的千金小姐，不是话里藏针，便是拐弯抹角，听得她不是浑身难受就是急不可耐，也就没什么兴趣跟她们搭话。而文翎就不一样，她认为她跟自己一样，有话直说，有问必答，甚至觉得她若问出她此时兴中所想的一个问题，文翎都有可能回答。

“你是不是喜欢云飞？”路飞灵这样想着，也这样问出口。

一下子，空气仿佛暂停流动，船舱内静得像是能够听见船下流水的声音。

“啊？”文翎张大嘴，愣了半天，才发出这样一个感叹词。

“你喜欢云飞，对吧？”路飞灵又问，眼里是满满的肯定。

文翎摸了摸鼻子，说：“你看出来了？其实我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他，可能只是好感而已。”

“可是你不是要成为赵岩的妃子的吗？”

“谁要成为他的妃子！我一点也不喜欢赵岩！”文翎眼睛一瞪，鼓着腮帮子说，“那人极不待见我，整天一副谁睡欠了他几条命的模样，总是一副冰块脸，傲慢无比，还说我无礼，我觉得他才是无礼。那样的人我才不会喜欢他呢。而且，我要的是一个人，只是属于我的一个人，不是用来分享给其他女人的人。他，明显不行。”

路飞灵一愣，随即笑出声：“原来我们真是一类人。”

“什么意思？”

路飞灵眨眨眼睛，开口轻声道：

“愿得一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