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 章 船上画廊

冬日里的夜晚总是来得要快。不一会儿，天就暗了下来，寒夜里冷风阵阵，寒月稀星伴着黑夜在夜空中若隐若现，不时有云朵随寒风飘过，遮挡着空中仅有的些许光亮。

此时文翎四人已经离开下了原本乘坐的小舟，踏上一直停靠在湖边但只有在夜幕降临时才会灯火通明的盼雪船。

盼雪船因一直停驻在盼雪湖边，从不曾离开或是挪动半点地方，所以在许多人眼里盼雪船与盼雪湖早已融为一体。于是这艘船就与这片湖同名。

通俗来说这盼雪船上实际上也就是饮酒作乐的地方。一般都是落日西山不愿离开盼雪湖，愿意在盼雪湖上留夜的人在此取乐。而取乐者大部分也都是官宦子弟。盼雪船是一艘三层高的大型船只。虽是饮酒取乐之所，但其主要布局却不是以玩乐为主。盼雪船的第一层即是饮酒弹曲的地方，其装饰颇为华丽，空气流通性也是极好的。就算是在最底层，也没有让人觉得沉闷。第二层则是一个回环四绕的明层，上了楼梯就会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像是没有拐弯处一样，但在实际上只是视觉错位所产生的效果而已。在走廊的两侧挂着许许多多关于盼雪湖的水墨画，线条柔和，风景不一。按云飞的话来说，来此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才学，懂得一些风情，他们在第一层饮酒后，带着醉意踏上第二层，从第二层是可以轻而易举观看到盼雪湖的美景，这时难免都会即兴而起作画一幅。在许多画中，再挑选上佳作，挂在这条走廊上，用以供人参观。日复一日如此，很快，这条走廊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一条画廊。

走廊的两侧都有房门。只是听云飞所言，这些房门内存放的也都是画卷。只是这些画卷皆出自更加尊贵之人之手，与挂在走廊上供人观赏的画有一定的差别。而这差别就在于，画卷的主人是否愿意让画卷展现在众人眼里。自古风花雪月之地多少是会出现些许风花雪月之事。既是风花雪月之事，那总是叫人难以忘却的。

文翎一行人便是站在这条画廊上。因为第三层是客人们的休息之所，便不方便上去一看究竟。何况第二层的画卷就足够文翎观看许久了。再加上一旁的云飞时不时做个解释，文翎只觉得这神秘的盼雪湖越发厉害起来，就连依靠在一旁的船只都这般有魅力。实在是叫人不想离开。

在盼雪湖上，四人坐了一下午，直至冷风阵阵袭来，冷得文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云飞本是想送文翎回去，但文翎难得出来一趟，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回相府。正巧又听到一旁的司徒清提议要去盼雪船上赏赏有无新作出来的画作，便跟着司徒清上来了。

画廊的这层安安静静，不同第一层里的莺歌燕舞，琴音环绕，仿佛与底下一层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就连装饰的风格也截然不同。就如先前所说的，第一层的装饰极为华丽，而画廊的这层则是单调洁净之色。走廊上挂着些许飘飘而起的素纱，加之以浅蓝色、淡紫色点缀着，偶尔听闻几声时有时无的琴声，倒是另一番意境。走在走廊上，还会闻到淡淡的书香笔墨气息，叫人感到极为舒服。

“云兄是否也许久未来此地？”司徒清偏过头问云飞，云飞点了点头，文翎有些好奇，便问：“云飞哥哥是过来玩乐的？”

“不是，”云飞道，“幼时随皇上陛下与皇后娘娘前来作画。”

“皇上和皇后经常来此？”

“嗯，皇上极为喜爱水墨画，皇后娘娘便总是陪他前来。”

“是呢。本世子第一次见到云兄也是在这儿呢。”司徒清笑道，“当时还有和风那小子。”

和风？那不是赵岩吗？他也会来这儿？

文翎想了想，觉得也挺正常，毕竟云飞都会跟着他父皇母后来了，他又怎么可能不会来呢。只是他也是来画画的？文翎觉得不太敢相信，那人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画画是件极其消耗耐性的事，文翎觉得他做不来。

云飞和司徒清的对话文翎并没有再听下去，她拖着两条腿晃荡到一个房间前，看见房间的门旁挂着一挂牌子，上面写着“庭玉阁”三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三个字，文翎的脑海中就浮现那日在文庭书房密室里见到的玉儿的画像。她一下子就将这个房间与文庭和玉儿联系在了一起。

云飞不是说房间里放的画卷是不是供观赏的吗？既不是供观赏的，那极有可能是收藏的，无论是不是风花雪月之事，都只是不愿意让人看见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文翎心中已然涌现一股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既然皇上和皇后也会来这儿，那么文庭和玉儿也有可能会来这里。一切都有可能。

虽然文翎在文庭那儿已经知道了他和玉儿的爱情，可那远远不够。在见到那些酷似自己的人的画像后，文翎想要去了解她。准确来说是苏小悦想要了解她。除了自己占着文翎的身体外，她想要知道玉儿的真正死因。若是知道了玉儿的死因，解了疑惑，也算得上是帮了本来的文翎一个忙。这样也算是苏小悦借用文翎的身体与云飞有所接触的一种交换吧。

文翎脑中思绪胡乱翻腾，虽然想得很多，但是她的动作却要简单很多。还没等脑子里的东西想完，文翎的双手就搭在了房门上，一副一用力就可以推开房门的样子。

“你在干嘛？”

“小姐不可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文翎手一顿，身旁的应凌就拉开了自己：“云公子说过不可以轻易打开这些门的。”

文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刚才的想要一看究竟的想法实在是太强烈了，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差点给云飞他们惹麻烦。

只是，刚刚有两道声音的。两道声音都很熟悉。既然一道是应凌的，那么还有一道是谁的？

文翎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回头看一下，毕竟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从自己身后蛮远的地方传来的。还没等文翎转过身，那道熟悉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又响起了一次：

“丞相府的文小姐，莫不是这般不懂规矩？实在无礼！”

文翎吓得退后半步，就见赵岩一张冷冰冰的脸对着自己。

赵岩不屑地看了文翎一眼就去询问云飞和司徒清两人究竟是谁让文翎上来的。方才他刚从自己收藏画卷的房间里出来，就看见文翎想要推来庭玉阁的门，连忙出声制止。

这庭玉阁他也从未进去过。只是听从母后吩咐，禁止他人入内。于是他便早早下了命令，这庭玉阁万万不得让人进入。除了母后定时派遣她的心腹嬷嬷前来打扫外也就没有什么人可以进去了。

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规定。赵岩并不反对文翎上这艘船，只是她竟想打开这扇门的做法实在让他气恼。

这个愚蠢的女人总是在给他找麻烦。

“到底是谁？”赵岩冷脸问道。

云飞重复道：“是微臣。”

司徒清亦重复道：“不是他，是我。”

文翎见赵岩看似动怒的样子，生怕他罚了云飞或是司徒清，就大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想要打开那扇门的。我就是一时感兴趣。如果你不让我看，那我就不看了。”

“你以为你这样一句话就可以免去你方才险些犯下的过错吗？”

文翎一听，就觉得赵岩可能在找茬。至少她没觉得自己刚才的做法有什么错，即便有，她都道歉了，这个赵岩还是一副没用的嘴脸，实在是让她也有点恼火起来。

“我又没真的打开这扇门，就差一点，你这么认真干嘛？”她瞪着赵岩，随口一说，却把赵岩气得更呛。

云飞见状急忙道：“请王爷责罚微臣，是微臣忘了着重提醒翎儿。翎儿年纪小，好奇心稍重一些，一时没控制住实属意外，还望王爷原谅她。”

赵岩看了云飞许久，觉得这个兄弟护短护得实在是太明显了。想来上一个人，只是朝着这个方向多跨了几步，就被云飞整个扔到湖里，再看看安然无恙的文翎，赵岩有些庆幸现在没有人看到方才文翎的举动，以及现在的无事。若是叫人看去了，怕是要引起不小的波澜。他实在想不懂这文翎有什么值得云飞喜欢的。

蛮不讲理，举止粗俗，与外界传闻截然不同，就算有时候好心想办些事，却也总是会再起些祸端，总是给人带来麻烦……赵岩扫了在场的人一圈，就见司徒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赵岩清了清嗓子，道：“云飞随本王来一趟。至于你，文翎，未经许可不可再接近那扇门，否则后果自负。司徒，现下由你看着她。”

说完，赵岩转身离开，云飞安抚地看了文翎一眼也跟着离开。文翎盯着两人的背影许久，忍不住转过头问司徒清：“什么情况？”

司徒清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现在你没事了。云兄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