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约会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文翎就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将发髻梳成男子的模样，冠上白玉冠，整一风度翩翩俏公子。她的身后跟着同样男装，一副书童打扮的应凌。
之所以这样打扮，是因为应凌认为未出阁的文翎不该明目张胆地着女装出门。文翎自然是明白一应凌是怎样想的，于是就答应了。其实说起来，文翎也没想过穿女装出门，毕竟男装相对而言会比较方便，也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譬如幸好被云飞所救的那次。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文翎自然是选择最好的方式。
一如现在躲避司徒清一样，文翎难得起了个大早出了丞相府。她想这么早的时间，那司徒清必然不会到相府来。而自己出府也轻松些，虽然昨晚也和文庭打过招呼了。
文翎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问应凌：“你说这么早云飞起得来吗？”
应凌闻言噗嗤一声，道：“连小姐都能起来，想必云公子必然起得来。”
“这是什么话？”文翎细眉一挑，又觉得应凌说的不错，就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两人步子走得不慢，朝着街头走去。
街头边有一棵大榕树下，树冠像极了一把巨伞，虽然已经没了多少树叶，但仍然能从生长的树枝上看出其枝繁叶茂时是以何等庞大之姿铺天盖地而去。
榕树下站着一抹素白的身影，笔直得像棵松。衣袂飘飘，青丝缕缕，单看背影便觉得这人气度不凡，器宇轩昂。
“公子，久等了。”应凌低头站在文翎身后轻声道。
“无妨，我也刚到。”云飞转过身来，看见一身男装的文翎，微微一笑：“翎儿。”
“云兄，我这身可算俊俏？”文翎一时兴趣，勾起嘴角笑问道。
云飞脸上依旧是微笑，却能见到他眼里的笑意更甚，“翎儿不论如何打扮，皆是俊俏。”
文翎一听，霎时心花怒放，脸上笑容愈发明显。若是身后像小狗一样长着尾巴，怕是要摇摆个不停了。
“翎儿今天想要去哪儿？”
文翎抬头看云飞，思索片刻道：“今日由你替我安排一下好吗？”说完，文翎调皮地眨了眨眼。
云飞保持着笑意，眼里尽是柔情，轻轻点头，便领着文翎往一个方向走去，身后的应凌乖乖跟了上去。
天空渐渐现了颜色，湛蓝得如海水一般。白云一层紧靠着一层缓缓漂浮在空中。云层里微微充斥着日光，世界在慢慢明亮灿烂起来。
“这是？”文翎站在一处小山丘上，俯身能够看见整座城，从最近的山脚一直延生到远处的城门，一览无余。
“这是我儿时同和风王爷一块儿常来的地方。”云飞负手站在文翎身后。此时应凌已被一旁的大石头吸引住了目光。
“你们？经常来的吗？文翎侧头问道。
“嗯，那时经常。”云飞回忆着，“也就我们两个常来，很少有其他人上来。”
“哦！”
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小基地。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看风景吗？”
云飞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不过是一次翘了学瞎逛，找到这儿，发觉这儿实在叫人舒服，便经常来。”
“没想到你们还会翘学。”文翎惊讶道。
“那时觉得夫子所授实在无趣。王爷便带了我出了学堂。”
哦！原来是赵岩那家伙！也是，云飞看起来很温和老实，怎么会主动逃课呢？一猜就知道是赵岩那家伙带的头。
文翎在心中暗暗猜测道，“那你现在会经常来此吗？”
“不了，”云飞摇了摇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时间一久，有些东西就发生了改变，不是停留原地就能够当做从未发生过。”
“嗯？你觉得你们不像那时那样了？”
“也不是，只是，将来，王爷必为君主，而我不过是小小的臣子，又岂能像孩童那般不自知与君主相嬉戏玩闹。何况，当初的两名孩童都已长大成人了。”
文翎盯着云飞那张温和的脸许久，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他。幼时玩得好的朋友在长大后成为不能轻易接近的君主，此后所有年少时欣然的回忆都只能变成回忆，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分享的人。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寥寥数字，却是辗转几年间的变化。哪怕是不愿为之而为之之事，只道是命运开的玩笑话。
文翎正陷入自己脑补的场景之中，忽然听见应凌的呼喊声，急忙走了过去。
“什么？这？”
文翎走上前，就见大石头下歪歪扭扭地写着“翎儿，吾妻也”。
“怎么了？”云飞走上前欲观究竟，但是文翎却一下子站在了他身前，挡住了云飞的视线，应凌抿着嘴不说话，她知道文翎是不想让云飞看到，可为什么不想，她是不知道的。然而既然小姐不愿意让云飞知道，她自然便当做没有看见，她微微抬眼便看见文翎歪着头说：“云飞哥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呢？”
“我不知道要带你去哪儿好。索性便将你带来此地，想要你看看我曾经生活的待过的地方。”云飞微微敛起笑容道，“莫非翎儿不喜欢这儿？是我疏忽了。”
“才没有！”文翎一挥手，否认了云飞的话。她拉起云飞的袖子，上前走了一步，“这个地方很美，空气清晰，视野广阔，可以看到以前看不到的的地方，仿佛世界就在自己脚下一样。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我很喜欢。”
“喜欢便好。”
文翎侧过头看着云飞的侧脸。轮廓柔和，眸似春水，让人看上一眼就挪不开眼。
他是个温柔的人。
文翎，不，应该是苏小悦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个温柔的人。而且，他喜欢文翎。
苏小悦虽然占据着文翎的身体，可她仍是一名旁观者，即便是蜗居于文翎的身体之中，她依然不是局中人。云飞对她的态度和感情，从先前几次接触中是能感觉到些许的。虽是温和得与对待他人无异，但仔细再深究一番，便能感受其中更为轻柔的情感。不过那时苏小悦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云飞像哥哥一样，对文翎很温柔，这种如羽毛轻抚脸颊般的温柔是苏小悦不可抗拒的，她喜欢这种温柔。她占据着文翎的身体，但她还是她，她是苏小悦，她对云飞有好感，她是有点喜欢云飞的。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温柔的人。
只是，云飞喜欢的文翎，不是苏小悦。
那石头上刻下的五个字应该是云飞少年时写下的。他与文翎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生情愫，念之不忘。从那简单的五个字里，可以看出云飞小时候的希望。他希望文翎成为他的妻子。
年少时的情绪萌生到大，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割舍的。
而云飞已经很久没有再来这个地方了，那么他也许已经忘了袭击曾经在这里刻下这样的字眼。
苏小悦自然不会让他看到，也不会主动问他这五个字是你写的吗？你喜欢我？不，是喜欢文翎吗？是否喜欢答案肯定是是的。这五个字也肯定是云飞刻下的。赵岩不会喜欢文翎，从第一眼看到赵岩看到文翎的眼神就能看出，他绝不会喜欢文翎。而这个地方只有这两个人经常来。既然不是赵岩，那必定是云飞。
这样明了的答案还需要苏小悦去问吗？肯定不需要的。
苏小悦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毕竟是在21世纪里活了二十年的人。贵为单身狗，多多少少也是看过恋爱相关的影视书籍，也是见过一对又一对情侣将无形的狗粮冷冷地拍在自己脸上的。而且自己的情商也不是很低，因此，对于云飞的种种，苏小悦还是可以一下子就看出来的。
真是多情的温柔人啊。
苏小悦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又想到云飞喜欢的文翎已经不是真正的文翎，她莫名就有一种罪恶感。
她占据了一个人的身体，却不能回应另一个人对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的感情。
文翎会喜欢云飞吗？
苏小悦是不知道的。
或许会吧。
那自己会喜欢云飞吗?
苏小悦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
会吧。她就喜欢这种温柔的人。
可是，她不能喜欢他。
因为她不是文翎。她不能在云飞喜欢文翎的时候用文翎的长相去告诉云飞她或许有些喜欢他。那样实在是太无耻了。除了云飞喜欢的是本来的自己。
本来的自己……
苏小悦想到本来的自己那么肥胖的尊容，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对比一下现在文翎的模样，要是她是男的，她也不会喜欢自己，哪怕自己是那样活泼开朗也喜欢不来。这个看脸的世界啊，真是从古至今呐。
“翎儿？”云飞看见文翎一副沉思的模样，一言不发，这时又摇了摇头，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文翎不喜欢这儿？
若真不喜欢，也难怪。这儿地势略高，爬上了是有些累的，文翎是大家闺秀，一般极少出门，更不要提是这样的地方了。何况这地方要晚上来才会更加美丽，那时的灯火通明，明月当空，星辰似锦，清风徐徐，才是真叫人流连忘返。而这白日，虽是一眼望去，街道楼阁，亦叫人感慨万千，感叹不已，可终究没有夜里景色来得令人念念不忘。
昨日应凌前来带话与他，他心中自是欣喜不已。
已经很久没有同翎儿一块游玩了。他十分想念儿时一块儿玩耍的时光。
当他在榕树下见到翎儿的时候，心中早已像是有千只小鹿在乱撞，哪怕翎儿只是一身男装，却还是令他心动不已。
可当翎儿对他说“今日由你为我安排”时，他便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姑娘都喜欢去哪些地方，也不知道现在的文翎喜欢去什么地方。若是午后倒是可以带翎儿去湖上泛舟，赏赏落日，看看鱼雁，闲情一下午。不过换做是现在这大清早的，云飞就不知晓了。只因一般这个时候他都是在书房内看书或是去练功房练习枪剑。
可他又不能说不知，那般实在有失风度。于是便想到了这处如今并不常来的地方。
尽管文翎先前说了自己很喜欢这儿，但是此时她的沉思倒是又令云飞有些犹豫不安。
“嗯？”文翎对上云飞的眼睛，突然知道云飞在想什么。
他一直在照顾她呢。
“你想什么呢？”文翎咧嘴一笑，“我说了，我很喜欢这儿，这儿很好哦，很漂亮，很让人放松。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不是瞎说，你不要以为我是勉强自己哦！”
云飞被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吸引住了，随后发觉自己似乎真的有些想多了，忍不住抿嘴一笑。
这人笑起来真好看。
文翎歪着头想，要是文翎能回来就好了，郎才女貌，很是般配。而自己，就应该回到秦然身边，让那货多给自己准备点吃的。
吃的！
文翎抬头看了看天，现在已经是大白天了。天上挂着明晃晃的太阳，却不刺眼，也不觉得热。冬日里的太阳，很温暖。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抬头道：“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