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伊人不弃

昏暗的房间内，一盏并不明亮的蜡烛被点燃在餐桌中央，散发着黯淡的光芒。

几道何欣怡特地制作的法式菜肴摆在餐桌上，洁净的桌布和崭新的不锈钢餐具整齐摆放着。

“什么时候走？”何欣怡面色平淡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不在焉的掰弄着自己的手指。

“后天。”陈烬低着头，有些不敢去去面对何欣怡的目光。

“他们难道非要看见你的阵亡通知书才会甘心吗？”何欣怡松开了手，目光注视在了陈烬身上：“难道你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吗？”

“我是一个军人........”

“什么狗屁军人？你就是一块抹布，他们想用的时候就会把你拿出拧干净，等用完之后又会把你扔进脏兮兮的角落里面。”何欣怡激动的说道：“落难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记得有你这样一个军官了？你成功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记得你的功劳，只有当用得上你的时候他们才会记起有你这么一个不吭不响的家伙！”

“你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争取一下呢？”

陈烬探过身子，伸出手攥住了何欣怡的手指，安静的看着何欣怡，目光平静如水，深邃的眼眸就像是一块饱经岁月的黑色宝石一般：“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如果从战争中活下来，我想干些什么吗？”

“记得，那是在日本的时候。”何欣怡回答道。

“我说我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陈烬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在烛光的映照下，这一缕微笑显得很温暖。

“然后买下一片农场，平平淡淡的度过此生。”

“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宿命，就像是一个罪犯等待着他结局只会是审判，我没有办法躲避，这从我第一次开枪杀人开始，我就已经注定无法再拥有自己的一片农场和安静的生活了。”

“我们可以重新来过，让我们忘掉从前的一切，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抛弃一切。”何欣怡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流下了，她倔强的看着陈烬，目光中充满了期望，她希望陈烬能够说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陈烬微微摇了摇头，温柔的伸出手提何欣怡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很多时候我也想要回到过去，忘掉一切，重新找回那个生机勃勃，满头黑发，没有伤疤也没有上过战场的自己。”

“我想告诉他，你可以过上另一种生活，你可不必辜负那么多的人，也不可不必背负那些愧疚，我想告诉他，这是一场不属于你的战争。”

“但很遗憾，如果这样的话，我就无法与你相遇了，更不能去结识一个个能将性命毫不犹豫交给我的兄弟，所有的一切美好都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的。”

陈烬细心的替何欣怡擦干了脸颊上的泪水，抚顺了额前的头发：“这场战争必须要有人去付出，可能会有人去逃避，但不可能所有人都去逃避，因为我还想要保护你，还想要保护这个国家。”

“这也是我在经历过这么多，双手沾满血腥之后，唯一能够给自己找到的一个理由了，一个能让我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我欠很多人一条命，多到我十八辈子都还不清了，所以我只能把我的命交给战争，让它去替我还掉。”

何欣怡使劲摇了摇头，泪水重新流出眼眶：“不，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我能够感觉到你的身体已经很差劲了，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我肯定你已经不适合战争了，求求你了，陈烬，跟我走吧，我们找一个远离战争的地方，度过我们的余生。”

“那样我会愧疚一生的，这些都是我欠下的，我只能去面对。”陈烬说道。

“那我呢，你对我就没有愧疚了吗？”何欣怡忽然间将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停止住了哭泣，露出了一个微笑：“还有我们的孩子。”

“什么？”陈烬惊讶了。

“我怀孕了。”何欣怡直视着陈烬说道。

“多久了？”陈烬凝重的问道。

“两个月。”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陈烬此时心中一片凌乱，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傻瓜，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何欣怡破泣为笑，伸出手温柔的揽过陈烬的头靠近自己的小腹。

陈烬耳朵紧紧的贴在了何欣怡目前还平坦的小腹上仔细倾听着，想要听出些什么来：“怎么没有动静？”

“你这个笨蛋，才两个月，刚刚成形，能有什么动静？”何欣怡笑着说道：“现在你可以有充足的理由拒绝他们了。”

“这个.........我会申请的。”陈烬说道。

何欣怡很清楚一个孩子对于父亲的吸引力有多大，她已经可以确认，陈烬不会抛弃自己了，因为她比陈烬自己都还了解自己。

两人静默无言的拿起了刀叉，吃起了烛光晚餐。

“我们的船票是明天下午五点出发，我会在罗斯托克港口等你的。”何欣怡挑起一块松露，露出了笑容，轻轻的将松露送进了嘴中。

“我会赶到的。”陈烬声音铿锵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