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露茶
墨重静坐在椅上,淡淡的望着刀疤男子离开的背影,不知心中所想。
屋外一名鬼面守卫走进房中,距上首大人还有十步时停下,拱手小心问道:“大人,是否派人跟着?”
墨重抬起手,止住对面下属的话音儿,沉声道:“无妨,时间,地点,老夫已然知晓,水牢那人,这些人势在必得,不怕他们耍花样。”
那鬼面守卫应声退后一步站定。
“通知文案房,立刻下发急令,抽调汶州十五个县,各堡精锐前往乱安山南边的联络点集结,不得有误。”
“诺。”
墨重抚着长须沉吟一番,接着令道:“再抽调临近府县的差役,民夫协助,就以御安司的名义便可。”
“大人,这...这恐怕不妥,若无陛下的旨意,我等没有权限去命令各州府县。”那鬼面守卫略显难色,小心说道。
“老夫知道,不过是抽调一些临近府县协助而已,大统领有这个权力!”墨重微眯着眼,缓缓说道。
“诺。”那鬼面抱拳道。
想了想,墨重还是开口说道:“算了,只要一县之处的差役民夫便可,告诉他们,尽量多征用一些民夫,老夫有大用。”
未得蜀皇旨意,私自调用府县差役,若是传将出去,终是不妥。
墨重不想节外生枝,此事本就不应广为人知,墨重觉得还是稳妥为妙。
“卑职这就去。”那鬼面再次抱拳见礼,方才离去。
墨重待众人离去,这才缓缓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微痛的额头,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曾几何时,御安司行事何曾需要他人协助?
却不想如今,真正到了用人之时,竟一时间无人可用。
虽是近几年来,北齐动作频频,双方人员耗损严重,但究其本因,终归还是缘于两个字。
内耗!
自三统领季南风被革职冷藏,四统领温宇柏因罪斩杀。
这两人麾下诸鬼面尽皆开始修整,若要成型,还需不少时日。
这才有了如今这般局面。
不过墨重知道,此事也并非庞远之错,外人或是对这位御安司大统领有些错意,但墨重自己最是清楚。
这众多事情,只怕是那位至尊高位暗中授意。
不然以庞远来说,不可能会这般不顾后果的打压异己。
墨重轻叹一声,只希望经过季南风与温宇柏之事之后,不要再有这般事情的发生。
不然的话,御安司多年的沉积,只怕也是经受不住。
***
五皇子府上,洛呆此时正忙着督视一众侍卫训练。
若以一位西蜀死间的目光来开,看着这群“二世祖”在这里嘶吼,吆喝着痛苦模样,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洛呆在“校场”尝试着去训训这些“二世祖”,不过很快的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武道一途,最讲求的便是基本功夫的扎实,这些“二世祖”们吃喝玩乐样样在行,但若是习武吃苦便只能哀嚎,求饶。
看着不过是稍稍抬举几下石墩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要死的样子,洛呆只能在心里暗暗摇头。
指望着这些家伙去保护五皇子殿下,倒不如盼望着没有危险的发生。
大勇早就一眼看穿这些“二世祖”的无能,因此在洛呆缓步走回高台时,递上沏好的热茶,笑言道:“莫要为这些家伙操心,指望不上的,待到殿下前往封地,这些人也不过就是日常的摆设,真正用得上的,还不得是原先那拨兄弟。”
洛呆随意坐下,手上端着茶杯,点点头,表示赞同。
便也不去做那无用之功,静静的看着台下众人的“表演”。
这并非自己这次来的目的,真正的目的是与五皇子殿下好好谈谈。
这几日以来,无论或明或暗,洛呆得了不少有用信息,将其稍稍整合下,便能很明显的看出众位皇子间,暗暗的较量。
作为想在这场旋涡中安心自保的五皇子,洛呆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这位对自己较为不错的殿下。
时间过得很快,对于洛呆不过一眨眼儿的功夫,但日头却告诉众人,午时已到。
看到台下众人“呼哧呼哧”的靠在原地,一脸“疲惫”的样子,洛呆知道这些家伙心中想的什么。
也不言语,洛呆不打算插手大勇的训练,在这里,自己只是一个检查进度的上官。
大勇恍若不知,只是不紧不慢的坐在原位品着茶水,不时的跟洛呆谈笑几句,丝毫不去理睬台下那群“二世祖”焦急的目光。
洛呆偷眼看下,这些“二世祖”们虽说面上焦急,但不知为何,却始终无人敢发一句牢骚,更别提高声发问。
不禁再次暗暗佩服,大勇此人,果是训人的一把好手。
就这样,两者之间,仿佛存在着一种暗中的平衡,谁也不去将之打破。
看似平静,但却有着一种无言的“僵持”。
过了好大一会儿,眼看着头顶的骄阳已是渐渐偏西,大勇这才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冲着台下众人大声喝道:“今儿个便到这了,散了吧。”
只见话语掷地,台下众人赶忙起身,就好似得了什么了不得的赏赐一般欢喜。
不过却也是不敢坏了规矩,抱拳躬身,冲着台上高喊:“诺!”
一直看着大勇挥了挥手,这才陆陆续续的从一旁的偏门离开,井然有序,不似第一天初见时的散漫之态。
待到众人离开,大勇这才冲着洛呆笑道:“如何?”
洛呆心中佩服,笑着回道:“不愧是殿下倾重之人,洛呆佩服。”
“哈哈哈哈。”大勇大笑气来,接着说道:“你可知我刚刚差点笑出声来,这些个“二世祖”可都是属狗的,刚来时目中无人看人低,现在呢?给个尾巴,就给你拼命地摇。”
洛呆笑笑,不过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若是这般,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大勇止住笑,摆摆手道:“怎么会,我昨儿个才得的消息,别看这些人来头不小,但都是些家族里没什么分量的,咱们这儿一旦给他们返到察事司,这些人的日子,哼,可就不好过了。”
洛呆这才了解,正要说着与大勇一同去酒楼喝两杯,却被门口一个小跑而来的身影打断。
“洛大人,露茶姑娘派小的给大人带个话,殿下下学了。”一个下人满头大汗的走到洛呆近旁,想是累得不轻。
洛呆点点头,挥手令退。
这才转过头,对着大勇道:“本是想着与勇哥喝两杯,不过现在有事儿,那便改日吧。”
“无妨,殿下那里既是有事,你便速速前去,莫要误了正事儿。”大勇点头道。
洛呆拱拱手,这才迈步离去。
不一会儿功夫,洛呆便走到五皇子书房前。
门口的下人远远便看到洛呆走来,躬身道:“大人,殿下吩咐过,大人来了可直接进去。”
洛呆点点头,方才轻步走入。
正听到五皇子欢喜的笑声。
“卑职洛呆,参见殿下。”洛呆抱拳躬身道。
自从那次五皇子殿下与自己的深谈过后,洛呆便大概了解了这位主子的脾性,便也就免了那套做作的俗礼。
五皇子脸上笑容未尽,微笑道:“洛师傅总是这般多礼,我早就说过,并未将洛师傅比作外人,你见大勇,二勇还有胖娃见我时,可曾行礼?”
洛呆这才起身,静静的站在原地。
五皇子身旁,贴身侍女露茶正微笑着站在一旁,看样子,刚刚的笑声,五皇子应是与这位一同发出的。
五皇子重重的伸个懒腰,这般动作完全失了一位皇子该有的气质,不过对于这位五皇子殿下,却还真不能以一位正常皇子的标准去评定。
“今儿个还真是个好日子,御言司中有事儿,文师今日早早便离开了,这倒是给我一天的闲暇时日,哈哈。”
看着这位皇子这种“不羁”的模样,洛呆倒是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着一点儿好笑。
五皇子扭过头,笑嘻嘻的对着身旁的露茶说道:“露茶姐姐,今天我可以出去玩玩吗?这几天都没出去,好闷啊。”
站在五皇子身旁的露茶无奈的笑了笑,盯着五皇子一副“这不行”的微笑样子。
五皇子有些失落,不过却还是不死心,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盯着露茶,毕竟这位姐姐身后可还站着自己的母妃。
洛呆有些尴尬的望着这位主子这般“孩子气”的作风,只好转过身去,假装没有看见。
最终,这两位之间的“僵持”还是有了结果。
露茶抬起食指,有些宠溺的笑言道:“就这一次,出去不许闯祸,戌时之前回府,不然我就只能禀告娘娘了。”
五皇子高兴的拽着露茶的手一个劲儿的轻摇,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洛呆听着背后的五皇子孩子般的笑声,不禁有些感叹,记得那日五福楼偶遇三皇子之时,五皇子殿下的应对很是滴水不漏,可是到了这里,却是一副小孩子模样。
有的时候,洛呆是真的看不懂这些个皇子们。
五皇子有些迫不及待,对着洛呆喊道:“洛师傅,叫上大勇二勇,咱们今儿个一起去南城玩玩,哈哈。”
洛呆转过身,脚上步子却并未挪动,而是望着坐在书桌前的主子,沉声道:“殿下,洛呆这里有些要事想要通禀。”
五皇子看着洛呆一脸正色,虽是有些惊讶,但还是收去脸上的笑容,正视着洛呆。
看着殿下认真的一副听客状,洛呆却并未开口,而是隐晦的看了眼一旁的露茶。
洛呆心里知道,这诺大的皇子府上,必定会有御安司潜伏在其中,除了五皇子外,洛呆谁都不信,哪怕是这个丽妃娘娘派来的侍女。
露茶看到洛呆的神色便已是知晓,冲着五皇子微侧着身见礼,淡淡道:“殿下,露茶还要去看顾新到府上的丫鬟,先行告退了。”
起身便要出去。
五皇子忙将露茶拉住,冲着洛呆道:“洛师傅但讲无妨,这间屋子没有外人。”
洛呆看着五皇子这般作态,这才打算开口,不过心里却并无多少错怪人的愧意,这是在大蜀,身边的人谁敢百分百的保证?
“殿下,卑职的身份你是知晓的,因此有些方面的情报会来的多一些。”
洛呆言语一顿,这才接着说道:“自大皇子东宫太子之位坐实,各位皇子之间的争斗却并未结束,大皇子已然有所察觉,所以这几日来三皇子与二皇子殿下手上或明或暗的势力尽皆被铲除不少,直到如今,大皇子殿下已是占尽上风,而且...”
洛呆话语再次一顿,他原本想说御安司大统领庞远已然暗暗投到大皇子手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此事事关重大,洛呆还是不太相信五皇子殿下身边的那个露茶。
“而且殿下这个位置势必会被各方拉拢,因此洛呆希望殿下早做准备,无论是站队与否,都请殿下小心谨慎。”
说罢,洛呆后退一步,不再言语。
五皇子看上去很是吃惊,甚至于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
在他想来,大哥既是位列东宫太子之位,那么便不应该再出现诸位哥哥之间的皇位争夺。
不过看着自己这位洛师傅这番言语,五皇子心中想的却是,若然非要站队,他可能会更偏向于自己的大哥。
想到这儿,正要开口,却被一旁露茶清冷的声音打断。
“此事便不需洛大人操心了,殿下已位列封王,不久便会前往封地,咱们做奴才的,只需做好自己的本职便是。洛大人最好注意自己的身份!”
露茶面色冷淡,声音中的生硬之意尽显无疑。
一时间,五皇子房中气氛瞬间压抑起来,无形中的对立已然产生。
这倒是让五皇子有些左右为难。
一方是自己心中所认的心腹,且所言所语皆是为自己着想,可另一边是母妃为自己亲自挑选的贴身侍女,亦是可以完全信任。
露茶话语中的针锋相对,五皇子又怎会听不出来?
迷茫开始浮上心头,置身事外的自己,为何却还有为不愿掺和的事情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