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娘亲之死
新年转眼就过去了,这些日子花飘零和忙碌的柳姨、锦儿都没说上什么话,但是和品竹越发的熟悉起来了。
除夕那天晚上,品竹还溜出来约花飘零一起在小花园里对月弹琴对诗,两人之间不知为什么就是有话说,好像有一种很奇妙的气氛围绕着两个人。仿佛两个人彼此之间天生就会吸引对方,他们有时不需要更多的话语,只是通过琴音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花飘零想,这大概是叫做相知吧。
花飘零打开放在床尾的木匣,里面是一把古琴,其实这琴很普通,上面雕刻的花纹也极为常见,只不过是一把时间比较久远的琴了。这就是当初和品竹一起在小花园的盎然亭里弹的那把琴,在除夕夜里,品竹想送礼物给她,她便讨了这琴。说起来,其实和品竹的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偶然的遇见却也能牵扯出这么一段情谊来,更难得的是她愿意相信他,和他做朋友。
有了品竹陪伴的日子,花飘零竟觉得时光变得异常的好过。但是她仍然有着烦恼,因为临近开春了,她才渐渐发觉这些日子里和柳姨、锦儿的那几乎少的可怜的交流不是柳姨和锦儿越来越忙,而是她们似乎在有意的避开她,所以她猜测柳姨和锦儿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而且说不好还是与她有关的事情。
虽说有了品竹这个朋友之后,她对于离开这件事情也不太坚定了,但是她是真的很想去看看娘亲曾经走过的地方,不想再被束缚在这个宅院里了。她相信品竹也是能够理解她的,到时候也许品竹可以赎得自由身和她还有柳姨、锦儿一起走。
花飘零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连柳姨和锦儿都没有答应离开,所以她不想过早的提出这件事情让品竹为难。而且……她有预感,柳姨和锦儿的事情不解决的话,她们是不会离开的。而如果没有了柳姨和锦儿的话,她自己也就没有一个人离开的意义了。
“咯吱~”木门被渐渐推开的声音。
花飘零收好了琴,端正的坐在床边看着进来的锦儿。
锦儿抹黑到桌边,点燃了蜡烛,一回头便看见了正坐在床上等着她的花飘零,瞬时吓了一跳!
“啊!小姐,你怎么不点灯?吓死我了!”锦儿拍拍胸口,不满的说。
“我要是点了灯,估计你就不会进来了。”花飘零盯着锦儿说。
“这,这不会啊!怎么可能,我不是一回来就进来了嘛!”锦儿有些结巴的回道。
“锦儿,到底有什么事情,真的不能和我说吗?可是这样让我觉得好不安……”花飘零上前握着锦儿的手诚恳的问道。
“小姐……”锦儿吞吞吐吐的犹疑着。
“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问,但如果是和我有关的话,我还是希望自己起码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然我怕我会后悔。”这是花飘零的心里话。
“没事……”锦儿吞吞吐吐的说。
“如果真的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的话,你和柳姨怎么会不想离开呢?而且如果不是和我有关的话,你们为什么要避开我呢?”花飘零连续的逼问。
“其实……这不完全和小姐有关……”锦儿似乎有些为难,“不想离开完全是锦儿和娘自己的事情。”
“不完全?那就还是有一点关联喽!到底是什么事情?”花飘零执着的问。
“是,是和那个水紫音有关系……”锦儿不情愿的说。
“和我娘?”锦儿将要说出的事情还和娘亲有关系?娘亲不是已经死了吗?花飘零突然有些慌张,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锦儿和柳姨都这般难以启齿?
“算了算了!虽然不知道娘亲为什么不同意我对小姐讲这件事,也许是怕小姐一时接受不了吧!但是我想了很久,如果我是小姐的话,我一定会想知道那件事情的,而且如果等到离开以后我才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后悔的!所以我今晚才来找小姐,但我却又不敢轻易的说出来,毕竟小姐对于你的娘亲总是非常的执着。不过既然小姐想知道的话我就跟小姐从头到尾都说了算了!”锦儿语无伦次,七拐八拐的说了一通之后好像才下定决心,然后她的神情突然坚定而严肃起来。
“小姐,其实娘很早就对水紫音的死抱有怀疑了。因为娘告诉我说水紫音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毕竟能够孤身在民间、江湖与王宫贵族之间安然行走那就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那么这样一个人物是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一群小贼给杀害的!”锦儿的声音坚定有力,但是这声音对于花飘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什么!娘亲,娘亲她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人给陷害了吗?谁又会去陷害娘亲呢?花飘零的大脑顿时一片混乱!但是奇迹般的是她的耳朵居然还能听到锦儿接下来说的话,不过如果她能选择的话,花飘零真的想从来都没有听到过那番话!
“只是那个时候水紫音已经死了,所以娘亲也只是怀疑而没有多查。直到小姐再次提起水紫音这个人,而这个人居然是小姐真正的娘亲!娘在府里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水紫音什么时候有过孩子,只是大概从飞红阁的这个坏女人对小姐的态度大概猜到了小姐可能和她的母女关系有问题。
不过……按理说不该是这样的,就算小姐是出生时就丧母的话,那也不该这么轻易的就把小姐丢给飞红阁的那个坏女人养,怎么说的话小姐都是应该住在七夫人的水音楼的!
比如说这府里原先五夫人的碧玉阁里的三少爷和三小姐,这两个人一出生后五夫人就出家投了佛门。可是三少爷和三小姐也没被那个夫人再收养啊!就算是生母早丧的大少爷和大小姐、二小姐被三夫人养育成人,那他们也都还是不同夫人名下的孩子,最后也都是在自己娘亲的院里住的!
而到了小姐这里,居然连自己的生母是谁也不能被告知,而且还在这府中忍受诸般不公平的待遇,这不是太奇怪了吗?”锦儿皱着眉头一一分析。
“也许就像那女人说的一样,是那个父亲,那个花府的主人他不喜欢我呢?”花飘零略有些失神的说道。
锦儿却摇了摇头,说:“在不知道小姐就是水紫音的孩子的时候,娘也这么想过。本来这花府之中没有任何七夫人的事情就已经够奇怪了,按理来说花禀业不该这么对待水紫音的。就算是因为水紫音的离世让花禀业无法接受因而不准全府上下再提及水紫音,以免触碰到他的伤心事的话,这也有许多讲不通的地方!
因为水紫音并不是就这么死了,她还留下了小姐啊!既然小姐是水紫音的孩子,是花禀业最爱的人的孩子的话,花禀业就算不爱屋及乌的好好对待小姐而是伤心到不想见到任何与水紫音有关的人或事的话,那也不该是将小姐送进这个以脾气骄横,心胸狭窄著称的六夫人的飞红阁,对小姐这些年受的苦视而不见!
要知道在这个府里,几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避开花禀业的耳目!花禀业不可能不知道小姐的处境!”
“耳目……”花飘零喃喃自语。
锦儿叹了一口气,说:“对,就是耳目!作为一个掌控整个国家经济命脉的大家族来说,没有一些暗卫之类的力量的话是不可能的。花禀业是花府的掌权者,他必定会对整个府里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像小姐这样的情况他不可能会不知道的!
而且水紫音对花禀业的真挚感情在她的琴曲中均有体现,所以她和花禀业的感情应当不似作假。在这种前提下,水紫音得偿所愿嫁给了心爱的人不久竟离奇死去,而水紫音的存在会威胁到的也就只有花府里的各位夫人了,所以水紫音很可能是死于府里各位夫人的手段,那么这府里所有的夫人除了在那时候就已经去世了的大夫人、二夫人外都有可疑!只是花禀业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这种态度对待小姐!而且如果花禀业不像水紫音爱他那般也深爱水紫音的话,那么水紫音的死因真相就更加叵测了。”
花飘零静静的听着,锦儿说完之后,看着花飘零一言不发的模样有些担忧的唤道:“小姐?”
“既然这府里的事情都掌握在花禀业手中,那么……若是他爱娘亲的话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娘亲遇害,若是他不爱娘亲的话……娘亲就死的更加不值得了,为了一个这样的人丧命……”花飘零轻轻摇了摇头,原来这府里的夫人和她的父亲都可能和害死自己的娘亲的事情有关啊!真是多么讽刺的关系!娘亲和父亲不应该是恩爱的夫妻吗?娘亲和那些夫人不都应该是同样的身份,而且还天天以姐妹相称的吗?
虽说花飘零在小院里也从柳姨和下人们口中听到了那些夫人之间的斗来斗去的趣事,但是她从来只是当解闷的故事来听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其中会有这么残酷的事情!现在她的娘亲居然也成了这种斗争的牺牲品!
“小姐?”锦儿有些担忧的又唤了花飘零一声。
“接着讲吧。”花飘零的声音平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
锦儿看了花飘零一眼,才继续说:“娘亲去查过了,在水紫音出事的那一天,三夫人和花禀业一起出去赴宴了,直到天明时分才回到府里。而四夫人早在三天前就出去查账去了,直到水紫音死的第二天才赶回来。至于六夫人,她倒是一直在府里,不过好像因为花禀业带了三夫人出去赴宴而发了一整夜的脾气,闹得府里上上下下一宿没睡。所以现在还不好说到底谁更有嫌疑,毕竟连先前的事情也都只是推测,还找不到证据。”
“这样看来,实在是找不出她们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不过也许是她们伪装的太好了,毕竟因为是买凶杀人,这范围太广了。”花飘零沉吟了一下,微微闭上了眼突然说道,“看来我最后还是走不成了啊!不揭开娘亲死因的真相,不找出害了我娘的真正凶手为娘亲报仇的话,我怎么对得起娘亲的生育之恩,怎么能让娘亲在九泉之下瞑目!”
待稳定了心绪,花飘零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透露出一股坚定之色。
而一旁的锦儿只是盯着花飘零看了半晌,于是花飘零问了一句:“怎么了?”
“啊,只是突然觉得小姐有些不一样了。”
“那里不一样了?”
“好像变得更坚强了,我还害怕小姐会因为这件事情一蹶不振呢,没想到反而让小姐充满了斗志了!”
“我以前就不坚强了?”花飘零捏了捏锦儿红润的脸颊。
“也不是,小姐以前也很坚强,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就像……就像是以前的坚强外面包裹着一团棉花一样,如果不触碰到小姐的底线是根本感觉不到小姐那种坚毅的。而现在却好像把外面那层棉花给剥开了,让这种坚强露了出来。”
谁知道这层“棉花”剥开的时候是经历了心情上的多少起伏与波折。
“那锦儿觉得我这样好不好呢?”花飘零微笑着说着,开始整理床铺。
“不知道,我相信是小姐在成长着!而且不管怎么样,我的小姐都是最好的!”锦儿笑嘻嘻的跟在花飘零的屁股后面。
“行了,少说好听的话了。难怪你和柳姨都说不能离开呢,这样我的确是离不开了啊!这次果然又是我的原因,我又要连累你们了吗?”花飘零不禁叹了口气,然后将烛火放至床前的灯台上,再宽衣钻进了被窝。
“不是的小姐!其实,其实这里面也有我和娘亲自己的事情,我们也有必须要做的事,这和小姐没什么关系的,而且小姐也从来都不是我和娘的包袱或累赘!”锦儿跟着钻进了花飘零的被窝。
“嗯,好吧,那些事情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和我说吧。只是锦儿,以后私下里不要再叫我小姐了。”花飘零无奈的看了一眼赖在她床上的锦儿,吹熄了床头的烛火,屋子瞬时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小姐……哎?什么?为什么啊?”锦儿摇着花飘零的身子不解的追问。
“我现在有名字了啊,叫做飘零。”花飘零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冷。
“飘零?花飘零?小姐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名字的,我怎么都不知道?”锦儿不依的追问。
“……睡吧。”花飘零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哎?不行!这可不行!小姐~”锦儿生怕花飘零睡着了,一个劲儿的晃着花飘零的身子说,“小姐你可不能吊着我的胃口啊!我会一晚上睡不着的!你就说说吗,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再继续摇下去,我就真晕了……”花飘零无奈的出声。
“嘻嘻!说嘛说嘛!这名字怎么来的?”锦儿催促道。
“嗯……赏花的时候……”花飘零的声音带着些朦胧的睡意和飘渺。
“赏花?在哪儿赏花啊?我们这院儿里有花赏吗?”锦儿疑惑的问了一大串的话,可是根本没有任何回应。锦儿凑近了花飘零一看,原来花飘零已经睡着了。
“哎……真是的,真的就这么睡了?太没意思了,还不如不说呢……”锦儿自言自语的说了几句,自觉无趣便打了几个呵欠,翻了个身沉浸到自己的梦乡中去了。
万籁俱静,黑夜中花飘零又轻轻的的睁开了眼睛。
锦儿知道这么多是柳姨故意说给锦儿听的吧,柳姨知道如果她硬要问锦儿的话,锦儿最终还是会告诉她这件事情的,所以柳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她娘亲死因的蹊跷大概是觉得自己难以启齿吧,还不如等她主动去问的时候再说。
而且这样一来,等她知道了娘亲的事情之后,她必定是不会再想要立刻离开,也不会因为想要离开而和柳姨、锦儿发生冲突或者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这件事情确实是稳住她的一个很好的办法,虽然她明白柳姨也是为了她好,但是她想如果不是自己已经心生离意而柳姨和锦儿又走不开,又不能让她一个人离开的话,柳姨即使是知道了水紫音是她的娘亲也绝对不会靠诉她娘亲死的蹊跷的这件事情的。因为她没有能力,所以柳姨不放心说这些事情。
现在看来,柳姨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仆妇,而至于柳姨和锦儿,她们来到花府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们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和她们又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件事情的详细消息的,她现在也不能过问,因为同样是因为她没有能力。
她不禁叹了一口气,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是粉饰太平,伪装平静的忍和等。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不!娘亲的仇自然要自己去报!这件事情说什么也不能让柳姨和锦儿替她办!
花飘零缓缓吸了一口气,眼中透出一股坚毅之色,她一定要弄明白娘亲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