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借着中午的空档,曾航俊走进了朱潆阮的病房,才几天,房间里就开始充斥着病人的气,进来的时候,朱潆阮在思考,直至曾航俊走进她,朱潆阮才看到他,也不知是曾航俊错觉还是的确如此,她与前几个小时的朱潆阮显得更加憔悴,下眼皮无力得耷拉着,上眼皮却死撑着往上拉,眼眸核人的大,他突然怀疑她之前是不是涂口红,如今也惨白惨白了,脖子是一向很细的,每一次哮喘对脖子来说都是一次超负荷的运动,旁人羡慕不来。
“感觉如何?”曾航俊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深情似水得看着她,眼眉稍稍抬起,额头依稀露出一横横的皱纹,朱潆阮别过脸不敢看他,她最需要的从来不是同情,她也知道,人世间最泛滥,最缺少的,也是同情,她无法去一一辨认每个人,每一次的同情是否都是舒于心。头发因方才的泪水还粘在了脸上,曾航俊抬手帮她把头发撩到耳后去,继而用手背的弯曲手指把眼泪抚去。
朱潆阮转过头望向他,恰好压住他的手,她尴尬得把头转正,两片嘴唇缓缓蠕动着,过了很久,又望着曾航俊。
“命是我自己的,与你无关。”这或许是朱潆阮对曾航俊说得最长的一句话,曾航俊如常得笑着,仿佛朱潆阮只是在说:‘嗯。’‘哦’。那般毫无重要的事情而已。
朱潆阮转头望向曾航俊,凝视了许久,最终还是说出口了:“我要出院。”
曾航俊笑了笑,用手撑着头:“你真的不怕有一天你倒在了街上,没人去理你吗?你真的不怕有一天你死在了家里,所有的家人都为你哭吗?你真的舍得吗?阮儿。”
朱潆阮无言,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只是想让曾航俊知道她的想法,至于她能不能出院,就要看曾航俊了,她的义务已经做好,她对得起自己的灵魂,对得起自己的影子,它们,都是陪了她19年的家伙,也只有它们,在她死去后,它们也跟着死去。她随娘胎出世时,所有的人都在笑,只有它们陪着朱潆阮哭,也希望,在她离去这个世界之后,它们,能与她同笑。
不知道曾航俊坐了多久,撑着头这么久也不知他累不累,朱潆阮望着几乎贴着天花板的时钟,秒针一直循环着,没有停顿的那种,她突然好怀念家里的时钟,起码知道一秒需要多久,如今她真的不知道了。
时代的高速运转总会让人丧失了最基本的本能,在这个人群密集的A市,缘分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什么前世三千次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身而过,若这句是真的,朱潆阮就真的怀疑古人是否都有视力问题。
“我说过我会治好你的病,但你要配合,”曾航俊这样说着,朱潆阮却已经不知不觉中,望着钟,睡着了。
他叹息一声,挑起她一捆渣黄的发丝,往他的鼻子里靠了靠,不久后,一个急诊传来,他走了,他不知道,方才他的呼叫机,吵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