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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鱼死网破

作者:棠栗 | 发布时间 | 2017-05-17 | 字数:2552

日子一转,就到了重阳节,宋熠摆了宴席,请了白家人来,宋含章和宋昭琦对头坐,互看不顺眼。几位长辈倒是还能忍,客客气气地敬酒叙话,白宁非一直盯着宋含章,眼神似乎多有担忧。

“妹妹,前些日子是姐姐不对,姐姐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宋昭琦举着个酒杯说道,宋含章轻笑,单手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不敢,姐姐自便。”

场面又一度尴尬起来,宋昭琦笑道:“前些日子,是我冲突了,听我夫君说,他是怕我俩有了嫌隙,想替我出个面的,结果我却误会了,是姐姐不对,我们都是一家人,别气了,好不好?”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十分委屈的模样。

王后也愣了,怎么和上次去白家不太一样?但想想,或许是这孩子愿意顾全大局,忍了这事,心底就多有赞许,道:“信安县主莫要这样说,哪个女子遇到这种事情能理智呢?真要论起来,含章还不得羞死?”

“是啊,妹妹惭愧,还是不杵在这里碍眼了!”宋含章一拍桌子,又想走人,被宋熠喝住:“怎么,你母后说你两句不行了?什么时候惯出的脾气?”

“当然是父王您惯的呀!”宋含章不满地回敬了一句,“我喝醉了,您就当我胡言乱语,不成礼数,明早再给您赔罪!”

这下,路就被她自己堵死了。

“是我害了她。”宋含章念起此事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林岁安缓缓道:“宋昭琦买通了宫里的人,将雨霖姑娘丢到井里淹死了,而你为了报复,去找程拓帮忙,用你的灵魂换来一个诅咒。你饮鸩自尽,宋昭琦连同白家也不得善终。”

“他们该死!该死!”宋含章又满身尸斑,煞气汹涌而至,尹阙再次强压了下去:“事已至此,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出路吧,没有灵魂的香尸,只能被毁灭,成为奈何桥桥底腐烂的石头。”

半晌,宋含章哽咽着问道:“我能不能再见见她?”

“三百年了,她早已轮回转世。”

“也对,也对。”宋含章可怜地笑起来,“那我能不能要回我的簪子?”

“簪子?”

众人皆是疑惑。

“她送我的,我想戴着它去泰山府。”宋含章的态度一下软了,泪眼朦胧,像个得不到心爱之物的孩子。

三百年前,她假意请宋昭琦赴宴,用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刺死了这个女人。她喝下那杯毒酒,想着玉石俱焚也不错,至少她昏庸的父亲不会被牵连,可她忘了,宋昭琦的父亲可是把持兵权的王叔啊,哪会善罢甘休?

结局便是谋反,一朝君王一朝臣,她的坟墓被人挖开,百般凌辱,最后曝尸荒野,簪子掉了,脸被毁了,程拓的诅咒却才刚刚开始。宋含章在天寒地冻中醒来,咬死了那些丑恶的活人,一个不剩,肉体重新长出来了,因为活人的鲜血。可她心爱的发簪,却不知道遗落在历史的哪个角落,惹尽尘埃。忘了说,她没有动白宁非,那个少年没有做错任何事,对不起任何人。

他看见自己的第一眼,只说了句:“保重。”

不带有一丝怨恨,只单纯地说了句,保重,从此山高水长,两不相欠。可惜这个少年并没有活太久,三十岁那年旧病复发,死在了家中。

宋含章从此流浪,看透人事百态,她听说,后来那个从未谋面的白英齐最终推翻了宋家统治,成了新的朝代的开国君主,也听说,那个程家自程拓死后便到处迁徙,不知去往何方。而她第一天来到琥国时,就听闻这里有座春风得意楼,楼里有位姑娘,很像她年轻的时候。

“好吧,我改天给你去找,你听话些,别给我惹事。”林岁安颇为大度,摆摆手道,“今天就先到这儿,你去我阁楼呆着,没我命令不许出来。”

“好。”宋含章也将就下来,林岁安这才满意地笑着:“那尹阙,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啦,我和程老板喝茶去了!”

尹阙苦笑不得:“好,你去!”

林岁安得意地抱住他:“你安排好人,就过来找我,听到没?”

“嗯,听到了!”尹阙也回抱住她,心情很好,程无实无奈地轻笑。

花不寿正好在两人吃得正高兴的时候出来,林岁安一见他,就挥舞着手里吃剩的半块点心,笑道:“多多你起来啦?”

“嗯。”花不寿难得睡这么久,脑子不太清醒,整个人都有点懵。

“来来来,我给你留了好吃的!”林岁安将面前的盘子一股脑推到他那边,撑着脑袋说,“我特意给你留的,高兴吗?”

“嗯。”花不寿眼皮都没抬一下,问道,“你都处理好了?”

“是呀,我让尹阙把那香尸拴阁楼上了,厉害吧?”林岁安沾沾自喜,花不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又随手捏了一块点心来吃,边嚼边问:“开销算你账上?”

“对,算我账上。”

“那香尸要吃活人,怎么算?”

“问尹阙啊!”林岁安嘟囔了一句,又转头问默不作声的程无实,“要不,程老板你说呢?”

“我?”正在喝茶的程无实吃了一惊,林岁安就盯着他,笑嘻嘻地说道:“是呀,你家里不还养了几具差不多的精怪么?”

程无实这才缓过神来:“你说阿婆么?她与公主不一样,是一具野生的精怪,长期吸收日月精华,不吃人。还是我祖父外出办事,偶然将她带回来的。”

“啊,这样呀。”林岁安并没有察觉到这两者之间的不同,心生沮丧,花不寿道:“我看,还是府君大人最靠谱。”

“也对。”林岁安想了想,还是不纠结了,反正她也没这本事,横竖让尹阙去管好了,便继续无聊地扯皮。程无实听了一会儿,就借故离开了,花不寿望着他的背影问道:“程老板有事?”

“可能吧,毕竟他家就他一个人,事儿多。”林岁安没有多说,只觉得这人挺好的,想着等香尸的事情处理完,说不定能拉他入伙,岂不比四处奔走安稳?

“哎,对了,椒椒还在睡呀?”

“是啊,好像又胖了不少。”

“那你该管管了,再胖下去,成什么样子?”

“能吃是福,又不是胖得走不动路。”

林岁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都多大了,又不是那会儿抱回来的小崽子,成天吃吃睡睡,别真成了小傻子,明天我就限他的点心,请个教书先生回来!”

“我会养好他的。”花不寿不以为意,林岁安哼哼唧唧了两声,在心底记上了一笔。

另一头的尹阙给宋含章上了脚镣,是泰山府中常用的缚灵锁,质地柔软坚硬,不易被破坏。

“你好好呆着,有事儿就敲旁边的锣儿,自会有人过来的。”尹阙吩咐着,在房间的四角点上无怨香,宋含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道:“那我饿了怎么办?”

“我帮你把肠子拉出来,你就不饿了。”尹阙坏笑,宋含章被这一吓唬,登时就噤了声,不敢说话。

“你吃活人,不过是想维持这副皮囊,但遇了我,终归是要去做基石的,弃了这念头,权当记上最后一笔功德账吧!”尹阙收敛起笑容,恢复了他往常温和的语气,宋含章低低地笑起来:“泰山府君也不像传说中那么严肃嘛!”

“多谢夸奖。”尹阙没有再过多的与她交谈,布置好一切,就下去寻他的小心肝儿了。

宋含章放下背上的桐木琴,重新抹上松香,却只是安静地端详着,眉间似有许多心绪。